第16章 香餌投鼠

  許副廳長再次蒞臨禁毒局時,已經是四月

  中層幾乎處於半停職的狀態,這種情況自然是省廳不願意看到的,三天兩頭催進展,撤回京城的第九處人員也要求逐日匯報進展,現在都快坐不住了,許平秋估計就快捲土重來了,警中這些漢子有時候心眼說多小就有多小,在那兒吃了虧,摔了跤,一准要想法子從那兒再站起來。

  進展已經相當不錯了,可進度永遠滿足不了上級對結果期待的速度。

  「你們不用向我匯報了,站好這班崗,無過即是功。」

  「老萬,總隊的事你抽時間關注一下,五一安保可能還要和特警部門合作

  「清淮,你一定做好禁毒局這些中層同志們的思想工作,一定要耐心,不能讓大家對組織上有情緒,同志間不能產生不必要的隔閡,查洩密,是為了我們隊伍的更純潔。」

  「你們忙吧,不用管我。」

  進了門廳,站到了電梯之前,萬瑞升和史清淮連話也沒插上一句,電梯未來,許平秋從電梯的反光裡看到了一個進門的影子,回頭時,一看是熟人,他笑了,招手道著:「小伙子,過來。」

  是馬鵬,進禁毒局兩年有餘,萬政委和史清淮可不太熟悉此人,只見得小伙子興沖沖奔上來,向許副廳敬禮,許平秋樂呵呵地擂了他一拳,那樣子狀極親密。

  「倒把你忘了,在這兒於得怎麼樣?」許平秋高興地道。

  「還好。」馬鵬道。

  「習慣了嗎?」許平秋問。

  「早習慣了。」馬鵬笑裡有點赧意。

  「現在於什麼?」許平秋好奇地問。

  「外勤七組,組長……不過,暫時接受審查。」馬鵬道。

  「你是老同志了,正確對待,很快就會過去的¯吧。」許平秋道。

  「是,許副廳長。」馬鵬向三位領導敬禮,保持著莊重的警姿,邁步上樓了。

  許平秋眉頭皺了皺,往事如潮湧來,同樣的羊城那例販毒案的參案警員,轉眼間功臣成了罪人,這齣戲,他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摸清脈絡。

  從電梯下負一層,任紅城已經等在此處了,老任從事的就是秘密工作,反洩密也是專業,奇怪的是這次連老任也摸不出這個洩密的渠道究竟藏在什麼地方,所以禁毒局高級警官的家庭信息,只有一正一副兩位局長掌握,原始資料並不在此處,打了電子加密文檔都會留下記錄,而杜立才的檔案,根本就沒有人動過。

  如果這樣的話,只能往有交往的同事裡查,有知情的上級的查,可那樣的話,涉及面又要無限擴大了,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所以這個事暫且擱下了,許平秋的思路是咬死毒品這條線,只要牽出毒源,其他的事就迎刃而解。

  今天來此就是這種目的,支援組輪休,守電腦的兩位,就在一人寬的休息室裡睡覺的幾位,衣不解帶已經工作數日了,這裡的條件啊,比監獄強不了多少,連放風的時間都沒有。

  「進展怎麼樣?上面可是快等不及了。」許平秋開場就進主題,沒有廢話

  「肖組長,你來說吧。」任紅城道。

  「好的……現在情況是這樣。」肖夢琪打開了電腦,資料,電子文檔,同時給了許平秋,同步地解釋著:「前一階段,莊子河、三隊、重案隊、礦區隊、七隊、九隊、還有杏花分局,他們無差別的掃毒行動,效果還是非法可觀的,據反饋回來的消息,到現在為止,神仙水、麻古、搖頭丸等趁類的毒品價格仍未回落,也就是說,這個市場現在上下層斷裂,他們暫時恢復不了元氣。

  說到此處,肖夢琪的眼光那叫一個仰慕,這種釜底抽薪的方式,她可是想也不敢想,無差別的抓捕、清毒、然後拘留、罰款,大部分還超期羈押,這種事,恐怕也只有許平秋這種領導敢於。

  此時的許平秋一副得意的樣子,他在笑,辦大事得用對人,辦黑事得用爛人,還好,自己麾下可不缺這號爛人。他笑著道:「這招已經不新鮮了,禁毒局未成立之前,這些事都是基層刑警來做的,事實證明,短時間效果是相當好的,但他們恢復能力也是相當強悍,高額的利潤誘惑,從來就不缺鋌而走險的人,用不了多久,他們的新渠道就會建立起來,繼續……」

  「根據上級安排,我們有選擇地對清掃到的嫌疑人進行甄別,分為三類,一共有七十一人,大部分有前科,根據他們的活動軌跡、通訊聯絡建立一個關係圈,有三百一十一,職業類別基本涵蓋全市大部分行業……重點嫌疑人對像,桃園公館、晉祠酒店、五洲酒店等幾所酒店以及全市大部分KTV及娛樂行業,或多或少,都有涉毒人員、涉毒行為………我們現在有無從下手的感覺。」

  肖夢琪匯報著,光鮮下掩蓋著的蒼夷,揭開後會讓人怵目心驚的,全市的吸毒人員去年已經超過八千人,這僅僅還是在冊的數據,實際要比發現的更高,每年消耗的財富數以千萬計,巨大利益的誘惑,吸販人員已經是前仆後繼,勢不可擋了。

  她匯報的這個結果很明顯,五原市,仍然存在一個相當大的毒源。

  禁毒局的工作不可謂不盡力,每年查獲的各類毒品都要有數百公斤;對禁毒工作的投入不可謂不大,數年間已經建起了七所戒毒所,可事實仍然不容樂觀,警察使盡渾身解數,也只能把毒品控制在一個範圍之內,這個範圍,是警察對社會問題的無力感。

  「現實再悲觀,我們也得朝前看。」許平秋見兩位稍有悲觀,插言道:「我們來此不是否定禁毒局工作的成績,這個社會問題在我們手裡可能解決不了,不過涉及的犯罪層面,絕不能在我們眼中坐視它氾濫,說點樂觀的,前天匯報,不是接上頭了麼?」

  肖夢琪笑了笑,換著屏,解釋著:

  「根據我們對重點嫌疑人、嫌疑地點的監控,冒出頭的這條重要線索,來自於兩個人。」

  一位是馬鑠,在多方聯絡七十一人中,有二十多位和他有直接聯繫;另一位就是姚曼蘭了,她主動出面通過余副局長往外撈人,這個願者上鉤的方式在堅持了兩周之後終於奏效了,兩位冒頭的,成功地把自己送到了重點嫌疑的位置。

  據支援組的滲透調查,馬鑠在退役三年多的時間裡,無正常職業,卻在京城、五原、蘇杭數地置下了房產,外圍的調查找到了此人數張簽名的信用消費記錄,總金額達到上百萬元;而姚曼蘭恰恰相反,在一家小有名氣的影視工作室負責商業廣告聯絡,她很容易查,僅通訊記錄接觸到的各類人群,就有數百之眾。

  更引起許平秋興趣的是,兩人的外圍調查,成功地與嫌疑人關係樹重合起來,不少涉案的KT小老闆、酒店工作人員、經理級別的人員,以及某些所謂的社會名流,都和這個特殊的圈子有過交集。

  這也是情理之中,吸毒本身就是個高消費的事,真要窮得叮噹響,顧不上追求那種精神刺激,可這些說明不了什麼,只能當參照,不能作為證據。

  「現在難點就在這兒,我們的嫌疑模板已經建立起來了,大部分涉毒,但是我們訖今為止,除了少量的毒品,還沒有什麼較有力的證據或者線索。」肖夢琪匯報道,結束了。

  案子就是這樣,一直擰著,除非你找到一個關鍵的節點,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涉毒的太多,你無從找到他們最終的毒源究竟何在,操縱毒品市場的幕後,自然也無從談起。

  「對於馬鑠、姚曼蘭的監控,有什麼發現?」許平秋問。

  「動了幾個特勤,二十四小時咬著,沒有什麼實質性發現,兩人幾乎沒有交集,看不透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任紅城道,肖夢琪的挑了幾幀畫面,兩人的往宅,似乎素不相識,除了電話往來,沒有發現兩人有特殊的關係。

  「撈走的那個人,當天是什麼情況?」許平秋又問,陷入了沉思。

  「這是三天前的事,他們通過歐陽擎天,余罪的一個同學,打了個招呼……然後,這位姚曼蘭直接出面,對了,直接用一根金條收買余罪。500克的金條。不過奇怪的是,感覺這位孫笛的涉案並不重啊,好像這個代價花得有點大了。」肖夢琪道,恐怕現在沒有人能想像到,這個「黑警察」是總隊刻意在培養的。

  「不不不……不大,我們在下餌,他們也在張網,禁毒局原班人馬大部分工作都停了,等於他們成了聾子,瞎子,急於在咱們內部找到一個代言的心情,應該非常迫切啊。」許平秋道。

  聽到此處,肖夢琪凜然驚省了,她突然發覺,自己作為一個組長,眼界還差了點,而真正的高明的手法,是那種高屋建瓴,統觀全局的方式。

  「應該有消息了啊,他們急於打通銷售渠道,又不敢盲目蠻於,那就應該在余副局長身上動腦筋了啊。」許平秋若有所思地想著,出聲問著:「老任,你說呢?」

  「也許他們在咱們內部有其他人?」任紅城道。

  「肯定有,但這個時間段還敢胡來的,你覺得有嗎?」許平秋反問。

  然後任紅城、肖夢琪笑了,禁毒局大換血,掃毒力度空前加大,誰也不敢往這個槍口上撞,當然,除了余副局長知道內情。

  「看來得有耐心啊,黑警察的成長應該沒那麼快,他們可能還要有無數種測試,才敢嘗試性使用。」許平秋笑道。

  「嫌疑人永遠不會相信警察。」任紅城道。

  「可嫌疑人大多數時候,會巴結警察,會從警察身上找他們需要的東西,他們需要的,也許也正是我們想知道的。」許平秋道。

  「如果這根金條的代價,僅僅就是為了撈孫笛呢?」任紅城一直是反向思考。

  「把監控放回去。」許平秋仔細看了看,又比對著姚曼蘭的職業,相貌,他慢慢地眉間帶笑著,笑著道:「老任,你賭不賭,這個姚曼蘭絕對是個人物,腐蝕余副局長的打頭人物,還應該是她,我甚至敢斷定,如果有這樣一個團伙,那她的位置絕對不會很低。」

  「權錢色,生活就這麼三樣嘛,這是朵交際花啊,我們截到的她的通訊錄裡,企業老闆和政府官員,三百多人,可以稱得是閱人無數啊,這樣的人和余副局長要唱對手戲,我怎麼覺得有點不靠譜啊。」任紅城道。

  「你不用擔心,余副局長逢場作戲的水平很高啊?」許平秋問,笑了。

  「不,我擔心他假戲真唱啊℃培養出個黑警察來,而且是兩頭黑。」任紅城道。

  許平秋怔了下,其實他也有這種登,大把的錢、金子,又是美女,很可能接觸到的會越來越多,在那種情況下,難道還期待誰有操守?

  兩人的談話,肖夢琪沒有插進去,全盤的計劃她清楚了,不過已經被禁足在這裡了,她在想,如果真面對那麼多的誘惑,余罪還行嗎?財物可以上交,誰保證他沒有截流?還有最關鍵的問題,那些本身就存心不良的女人有意識的接近,如果下一步是色誘拉他下水呢?

  這個沒有疑問,她想,余罪會渾身濕透的。

  這個念頭讓她有點心裡不自在了,反正吧覺得一位堂堂的警察,被越抹越黑,這不是自甘下賤麼?

  怕什麼,還就來什麼,有人在搞玻璃門了,是張薇薇,這位實習生指指桌上的電話,肖夢琪拿起來,聽了句,向發愣的兩位領導道:「姚曼蘭和余罪聯繫了。剛剛監聽到了他們的通話。」

  「接進來。」許平秋直接道。

  音頻接進來了,開口就是嬌中帶嗲、嗲中有挑逗的聲音:「喂,余副局長吧。」

  「哦,是啊。」余罪的聲音。

  「能猜出我是誰?」姚曼蘭的聲音,聽得兩位老頭渾身起雞皮疙瘩。

  「還用猜嗎?聽聲音就是位美女,聽說話就是位大美女,而且是我見過的那位。」余罪的聲音,不像局長,像流氓。

  「那你還沒說人家叫什麼呢?是不是把人家忘了。」姚曼蘭的聲音,既嗔又怪,像撒嬌。

  「你不曼蘭嘛,前兩天咱們見過面……我想忘都難吶。」余罪道。

  「少來了,你們警察裡,警花好多呢,能記住我?」姚曼蘭的聲音。

  「哎呀,這情況你不瞭解,那有什麼警花,大部分都是喇叭花,偶而一個兩個還湊和的,偏偏是個苦瓜臉,呵呵,真的,像曼蘭你這樣,又漂亮、又有氣質,讓人一見難忘了,我以警察的榮譽擔保,絕對沒有。」余罪不吝讚美之辭,聽得肖夢琪瞪眼發呆了。

  這傢伙,居然用警察的榮譽去調戲女人了。

  還好,他根本不懂警察的榮譽,許平秋和任紅城倒沒反應,余罪要是不流氓,那才會讓他們吃驚呢。

  那女人被調侃的咯咯直笑,笑聲蕩漾的厲害,半晌才嬌喘微微地問著:「那余局長……」

  「不要叫這個稱呼,太生份,換換。」

  「那好,嗯,叫你……叫你什麼?」

  「帥哥怎麼樣?」

  「哈哈哈哈……你覺得自己很帥嗎?」

  「絕對不是帥哥,前面一省略,簡稱帥哥。」

  「哈哈哈……那就簡稱帥哥嘍,那警察帥哥,那天你答應請我一頓啊,這個你沒忘了吧。」

  「我天天請都沒問題,就怕美女你不應邀啊。」

  「那今天呢?」

  「二十四小時待命,隨叫隨到………」

  兩人的膩歪間,時間定到了下午下班,飯店定到了五洲酒店,就一句話的事,膩歪了十分鐘,音頻切斷時,肖夢琪咬著下嘴唇,真正見到男人這麼極度無恥的一面,還是讓她很震驚的。

  「這就是傳說中小年青的那種泡妞?」任紅城聽得雲裡霧裡,撓著腮,實在出乎他的特勤思維了。

  肖夢琪噗哧一笑,提了句道:「是不是發展太快了,第二次見面就這麼輕佻。」

  許平秋笑著擺擺手道:「他們急於拉人下水,又不是談情說愛,一點都不快。」

  說到此處,許平秋興奮地站起來了,那樣子比自己泡到個妞還興奮似的,背著手在辦公室走了一圈,一甩手指下著命令:

  「通知余罪,讓他放手去於……不要有顧慮。」

  「是」肖夢琪聽不下去了,應了聲,直接出去了。

  任紅城翻著白眼,沒吭聲,不過那表情已經明白了,余副局的顧慮肯定不會有,玩過火倒是可能有………

  啪一個響指,手型豎成了K。

  馬鑠倚著窗戶,看了看隔窗外的街道,笑著回頭問:「看來我不用問結果了。」

  「你經常把事辦砸,我辦砸過嗎?」姚曼蘭傲嬌地道,拿著手機,叉在胸前,衣服圍在腰裡,身後的活動室還有一群這樣的姑娘,在做著美體運動。

  馬鑠笑了笑,這家影視公司沒拍過什麼像樣的劇本,不過拉的贊助還真不少,全是這些美女的功勞嘍,他提醒著:「他是個警察啊,和別的人不太一樣啊。」

  「男人在某些地方,大部分都一樣。」姚曼蘭笑著道,小聲問著:「你說吧,達到什麼層次?」

  哄他高興算一種,這個簡單,隨便邀幾位美女,現場一定能嗨起來;陪他開心也算一種,這個不難,這裡的姑娘有一千種辦法能讓男人魂不守舍。不得不承認,原始武器就是最有效的武器,到現在都不落伍。

  究竟達到什麼程度,馬鑠心裡也沒主意了,進展的慢了,怕涼;進展的快了,又怕前功盡棄,好容易下大本錢拉上了這條線,他還真怕那吞餌的魚,滑溜一下子走了,那一切可又得重頭開始了。

  「你怎麼了?我見他,你怎麼比我還為難?」姚曼蘭奇怪了。

  「這個度不好把握,輕了我怕脫鉤、重了我怕翻臉。」馬鑠低聲道。

  「那這樣,不要輕,也不要重,讓他自己瘋起來怎麼樣?那樣的話,就不怨咱們了……其實他就穿著一身警服還能嚇弧人,沒了那身衣服,他連街頭的馬仔都不如。」姚曼蘭美目張,遞了個狠主意。

  「聽你的……我去準備,晚上你把他帶到地方就行。」

  馬鑠向姚曼蘭豎豎大拇指—身間,姚曼蘭回了個輕佻的指吻,搖曳著貓步回去了。

  活動室都是跑贊助、拉投資的美女,偶而還會在那些不鹹不淡的愛情劇裡客串一回女配,和明星的區別就在於沒有成名而已,不過身體條件已經足夠了,看這一室婀娜腰姿、一隊鶯鶯燕燕,她在想,就神仙也禁不住這樣的誘惑啊,只要神仙是男的………

《余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