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18號鋪子……那個小月亮房子……」
杜雷指示著方向,駛進花鳥蟲魚市場,唯一提供一個知道內情消息「蟲兒」就在這裡,據說是杜雷的狐朋狗友。余罪看杜雷哥這板牙、大腮、吊梢眉的,估計著狐朋狗友也好不到那兒去。
「就是他……喂鳥那個。」
杜雷道,余罪靠邊一剎車,那瘦高個的卻像見鬼一樣,掉頭就跑,杜雷急了,開門下車,扯著嗓子喊著:「蟲兒,看我是誰?」
那跑了好遠的哥們驚魂未定,一看杜雷,氣沖沖地回來了,拿著塊泥巴就砸,邊砸邊罵著:「嚇死你爹啦,沒事開尼馬警車裝逼。」
余罪笑了,估計是警車惹得禍,他看那瘦高個子,人長得像個拉直的大蝦米,有點弓,長手長腳的,杜雷還真幹不過他,不過好在放心了,驚魂未定上來,好像明白了,指著杜雷道著:「警察哥,我和他一點都不熟啊,他喝酒打架那事,我從來都沒參與過。」
「去尼馬的。」杜雷踹了他一腳。
「不是那事,那事歸派出所管……那也不是什麼大事,嚇成這樣?」余罪笑著道。
瘦個子愣了,愣了半晌反應過來:「哦,不是這事,那就好……我倒不怕進去,可進去得罰款呢,現在掙點錢多難啊。哎我說,杜****啊,啥風把你吹這兒來了?上回喝了酒,還說給我兩萬塊投資呢,結果請你吃了只王八,白吃了。」
「哪年的事?滾蛋。」杜雷罵道,不認賬了。
「怪不得你狗日越長越像王八了,吃死你。」
兩人對罵著,說著就要掐起來了,余罪趕緊分開,一說要杜雷給錢,那蟲兒好歹不再滿嘴噴髒了,一問詐騙的事,他懵然了:「我說過嗎?」
「王二說你說的,到底有沒這事,警察可正在找呢?」杜雷道。
「我聽劉毛說的,好像是真事。」蟲兒道。
「劉毛是誰?」余罪頭大了,大多數時候到市井這類以訛傳訛的事,最怕空穴來風,誰也說不清來源。
「劉毛就劉毛唄,好像是大金碗被個娘們麻翻了,那輛寶馬給弄走了,還弄了他十幾萬,氣得那貨仨月沒下床。」蟲兒道。
真的假的?這麼活靈活現的,又來一個人物,余罪愕然問:「大金碗是誰?」
「這我認識,開煙酒批發部的,手裡有倆錢。」杜雷道。又威脅著蟲兒道:「嗨,到底是不是大金碗?別整錯了啊。」
「嘖,這一片就沒別人,就他手裡有倆錢好出來打個野炮啥的,別人倒想騙我,我也沒啥騙的嘛……真的,就大金碗,劉毛說他喝多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就他那樣,吃逼虧不是一回了,上京城三里屯泡妞,被人家宰了三萬多……」
蟲兒滔滔不絕說著大金碗的糗事,包括被仙人跳宰、包括中了尖銳濕疣、包括換老婆被坑,林林總總一言而敝之就是:吃逼虧受逼罪,牛逼快被整成窮逼貨了。
給哥們撒了幾支煙,杜雷信誓旦旦,回頭哥給你投點錢,讓你把生意做大。那哥們樂了,喜滋滋地把余罪和杜雷送上車走人了。
不過孰真孰假,就有待於求證了,真正放到實踐裡,余罪的話可不敢說那麼滿了,總覺得這其中的蹊蹺太大,這麼大事都沒報警,實在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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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藺晨新和嚴德標也進入角色了,兩人徜佯在金威商城的女裝專櫃裡,看得目眩神離。
對了,****專櫃,標哥正在獸醫和引導下,選****呢。
鼠標先是被****的價格給嚇了一跳,隨隨便便一套,一兩千很正常,兩三千不稀罕,想想就有活得很挫的感覺,一月工資,好像只能買一套女人內衣,三點式的,還遮不全乎。獸醫說了,你得正確對待,這兒你一年工資買不起一件的都有,不到土豪的層次,他們的世界咱們不懂的,購物就是一種消遣和裝逼行為,不一定非要穿的。
兩人小聲得啵著,沿著幾層架的****牆走著,獸醫在誘導著鼠標,回憶那女人究竟是什麼樣的****,顏色、形狀、大小,他解釋著,上胸圍減下胸圍就是****大小,從a數到c,視線裡能出現v形,其實就是d以上的了,仔細回憶,你見到時情景。
「好像是深紅色……很軟,但彈性很好……胸前能看到****邊……」
「她穿什麼顏色的裙子?」
「黑色。」
「哦,黑色,配****紅……笨蛋,不是深紅,應該是酒紅色,這叫紅與黑的夢幻,容易激發異性的幻想,服裝學上,這種搭配適用於妖冶、****、又很霸氣的那種氣質……這個女人有可能是女王型的。」
「哎對對對,女王型的,好像在宴會廳表現沒那麼頤指氣使,但到了房間,都沒說話,就把我指揮了。」
「眼神,用眼神指揮你足夠了……」
「是不是那一種……」
獸醫根據鼠標描述,對這個女人的認識更深一層次,指著一處文胸,鼠標眼睛一亮,興奮地點點頭。
「酒紅、刺繡****、聚攏深v型,法蘭西風格……茜奈牌子,叫浪漫之夜……標準的女王型,淑女、公主、******、人妻娘都不會選擇這種豪放的色彩搭配……絕對不是d,笨蛋,應該至於是e,上下胸圍相差20cm以上,否則這種v感就拎不起來……」
獸醫若有所思地說著,半晌沒音,回頭時,鼠標早聽愣了,今天才發現自己和獸醫的區別,對於女人自己就白癡的水平,那像獸醫,一件****也講得頭頭是道。
「怎麼了標哥?」藺晨新問。
「尼馬這一直在內衣內褲上打轉?查到人到驢年馬月了。」鼠標掩飾著自己的驚訝。
「這種類型的不多,這種消費層次也不多,既是這種類型,又是這種消費層次,還當騙子的,可能就更少了,我覺得余罪的想法很好,找出這些地方,排查他們pos機的對賬記錄,將來和嫌疑人模板一對比,有交叉,這人不就顯出來了。」藺晨新道。
特麼滴,這貨才跟了幾天,說偵破思路比他都清楚,聽得鼠標又是好挫的感覺,查來查去,查得他像個跟屁蟲了。
這不,高挑個子的服務員上來了,笑吟吟地問著先生需要幫助嗎?
大男人站在人家賣女人內衣的店裡,實在讓鼠標抹不下老臉來,誰可想藺晨新卻是面不改色,禮貌而紳士地道著:「有點小麻煩,我想給我女朋友買個文胸,她以前就來金威買的,但我不知道那一家。」
「我們回頭客很多的,您女朋友有我們的vip卡麼,或者您可以告訴我們名字,我幫您查查。」女服務員客氣道。
「我剛認識,還不知道名字呢。」藺晨新直接拒絕,女服務員一愣,他輕笑著,輕聲解釋道:「我要給她一個驚喜,在一個浪漫之夜送給她,你懂的。」
嗯,女服務員果真懂,笑著點點頭,然後問著尺寸,藺晨新描述著個子、身材、胸圍,以及大致的個性,服務員一指,把鼠標驚得一哆嗦,正是那套浪漫之夜。
「她像她買過一套這樣的,不過我記不清了……您看,認識麼?我女朋友。」藺晨新拿著手機,放著女嫌疑人的電腦合成照片。
不過這次失望了,女服務員搖搖頭,不過讚了句很漂亮。
接下來就更扯淡了,藺晨新就壓根沒準備買,愣是和服務員扯了十幾分鐘,居然還把電話要到了,什麼也沒買,那服務員倒樂得還屁顛屁顛的。
離開這家裡,鼠標豎著中指道著:「瞧你那賤性,站人家女人內衣店裡,扯個沒完。」
「你懂個屁,女人內衣店,一半是賣給男客了,實在是時間緊,要不這裡的妞會試穿給你親身示範。」藺晨新道。
「走走,別磨嘰了,一天啥也沒幹成。」鼠標催著。
「別急啊標哥,這種地方真不多,一家一家過,跟我說說,她穿什麼鞋,還有裙子,你要能說出樣式,我差不多就能給你找到牌子,將來範圍取決於你記憶水平……對了,身上有文身沒有,要那樣更好查。」藺晨新追著問。
鼠標卻是不想討論這個,那天昏頭昏腦記起來著實不多,那能和獸醫一樣,對女人的服飾這麼精通,他加快步子走著,獸醫在背後跟著,這一對奇葩的組合,一直在女裝區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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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在兩個小時後,終於找到了傳說中的大金碗,這哥們姓萬,叫萬勤奮。禿頭、面黃、面部是個凹形,像個破碗口,估計這就是綽號「大金碗」的來歷。
見到人時,這貨正在批發部外頭,躺在躺椅上忽悠悠地,身後就是他的生意,學府路上的一家批發部,生意不算大,也不小,最起碼比大多數人要強不少,就這個四五十平米的煙酒店,余罪估算了下,沒有百把十萬,支不起這麼大的攤來。
人看樣不怎麼地,一開口更不怎麼地,兩人跟他搭腔,他粗聲大氣說著,去去。好個逑,煩著呢。
我們找你有事,杜雷也上脾氣了,那人一看杜雷這樣,估計是賴蛤蟆嫌老鴉丑,他很不客氣地說著,有啥事就站著說唄,不請你進去了。
這時候余罪亮著證件,直遞到這貨的眼前了,好歹奏效了,大金碗一骨碌起來,警惕地盯著余罪,就在余罪準備解釋來意時,這人掏著口袋,幾張百元大鈔一卷,直往余罪手裡塞,邊塞邊討好地說著:「咱們這兒從不賣假煙假酒,以及煙花爆竹。」
這得性把杜雷看得笑尿了,尼馬還有猥瑣成這樣塞錢的,這不等於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萬師傅,是其他事,咱們…借一步說話,真不是找您麻煩。」余罪客氣地道,把錢給還回去了。
剛從警時,這玩意可能就笑納了,而現在,有時候看到這種事,讓他有一種很難堪的感覺。
一聽其他事,大金碗倒放心了,直把兩人請進批發部,鑽到後院,堆放貨物的地方被騰出來一個狹小的空間,三個人進去都有點擠,大金碗開了兩聽飲料,給遞上,好奇問著啥事。
這警惕性,明顯還沒放下嘛。
余罪說明來意,一聽這事,大金碗臉上的戲劇化就出來了,先是愕然,後是難堪,再然後頭搖得像拔郎鼓:「沒有,沒有,聽他們瞎扯呢。」
「哦,那可能就不是你了,剛抓到個女騙子,她交待了幾樁事,追回一部分贓款,正在找贓車流向。看來我找錯地方了。」余罪說著就起身了,杜雷沒想到余罪來這一手,憋著笑,作勢要走。
一走大金碗急了,趕緊地拉著余罪道:「等等,警察叔叔……警察大爺,那那……那我那車,真能找回來?」
「你都不相信我,都不願意告訴我們,我們怎麼幫你……我可不是派出所、刑警隊的民警,我是總隊特訓處,處長。」余罪排出個唬人身份來了,誰敢說這個光桿司令不值錢。
這不,把大金碗驚住了,余罪再亮證件,給他細看,半晌大金碗一拍大腿道著:「哎呀,瞧我們眼珠子,得摳出來餵狗了……有眼不識真神啊,坐坐……我告訴你們,真有,真有這事……」
諄諄善誘下,大金碗開始痛不欲生地講他的經歷了,就是本市,年後,四個月前,全國白酒類廠商的展銷會,就遇上那麼個女人搭訕的,要推銷白酒,又是給名片、又給請他吃飯,他也喝得高興,而且覺得和那女人特別投緣,而且這種商業展銷,大家都知道,那些女推銷員,有很可觀的一部分生意,都尼馬是在床上談成的。
大金碗當晚就覺得這好事砸他頭上了,那女人約他去房間談,他興然而往,進門就酒壯色膽,摟著那妞又親又啃,得,人家沒反抗不說,還讓他去洗澡,還給他調上水……再然後,金碗哥意識就消失了,等醒來,就光著屁股躺在衛生間了。
這經歷把杜雷嚇住了,簡直和鼠標遭遇的一模一樣,要不是親身經歷,他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丟了多少東西?」余罪問。
「寶馬,x1,三十來萬……還有條金鏈子,兩個金鎦子,手機,錢包裡還有幾千塊,我記不清了……哎,這特麼事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說。」大金碗難堪地道,作為奸商,被人奸騙,那滋味真不好受噯。
「往下說,後來呢。」余罪隨意問。
「後來……您也知道有後來?」大金碗愣了下。
「你考我啊,肯定有後來,那些騙走你東西的,是不是聯繫你了。」余罪猜測到,不過根本不像猜測,他說得很肯定。
大金碗默默地豎了個大拇指,直向余罪豎去,感歎道:「沖這個我相信您,是真找著騙子了……這事過了一周吧,有天突然有個電話聯繫到我了,她一說,是那晚上那女的,氣得我破口大罵……他媽的,居然還敢回來找我,罵了她一頓,喲,她也不生氣,就說了,大哥,你還想要你的車不?你的證件、銀行卡、還有進貨單,給我十萬塊錢,我把車停到個地方,告訴你去取,反正這車幾年了,買給黑市也不值幾個錢,還不如行個好,再還給您呢……」
「還有這樣的事?這樣也行?」杜雷想不通了。
「咋不行,我一想我那車沒全保,丟了還真特麼沒地方找去,還有銀行卡,單據一大堆呢,補全可麻煩,身份證都得一周才能出來,還得跟多少趟銀行……我就……」大金碗瞪著眼,難堪加難受地表情說著。
「就跟他們交易了?」余罪問,知道壞事了。
「對,我就給他們搞價了,搞到八萬塊,他們同意了,那東西反正他們拿著也沒用。」大金碗道。
「那後來呢。」半晌無語,杜雷追問。
「又…被…騙…了。」
大金碗欲哭無淚地道。上牙咬著下唇,就差嗚咽了,可憐巴巴地看著余罪,等著警察發發善心給他還回點來似的。
噗,杜雷笑得直打牙,尼馬智商捉急到這種程度,真不知道生意是怎麼做的,還發小財了。
余罪也笑了,趕緊地轉移著話題問:「那為什麼不報案?」
「報了,頭回去派出所報案,回頭酒店把房間都打掃了,不認賬,他們說前一天是訂貨會,根本沒開監控,也不是我開的房,丟啥東西他們不負責任。派出所踢皮球了,他說你連長相都說不清,怎麼幫你找?還有,這才認識多大一會兒就去開房了,是不是賣淫嫖娼……還有,不能你說丟了多少東西,就丟了多少東西,房間裡就沒有什麼痕跡,讓我們怎麼給你立案?……那這樣,先登記一下,有情況我們再找你。」大金碗學著派出所的口吻,果真是何其相似也。
余罪清楚,就即便是真有這種案子,派出所的水平也是能推就推,他們心裡更清楚,那種流竄作案不是他們力所能及的,而且像這種極似「嫖娼」被人宰了的,根本不會給予同情和關注,頂多給個評價:活該。
「頭回……還有第二回報案?」余罪問。
「有,我又去派出所了,他們一聽給我人匯了八萬,笑得肚子疼……特麼滴,還不笑我傻唄,後來就給登記了下,讓我回來等消息,一等尼馬都沒音了。」大金碗懊喪地道。
他看余罪時,余罪一臉愁苦,他卻是不敢問失物的下落。余罪心裡在想著,也許並不是嫌疑人太過高明,而是警務太多的疏漏和官僚的冗長,讓欺詐變得這麼游刃有餘。
又問了幾個細節,全部錄音,起身告辭時,余罪怕人家傷心,直撂了句:「對不起,萬師傅,我們已經掌握了不少信息,找到車會聯繫你的,可能還要麻煩您幾回,您別介意啊。」
告辭匆匆而走,大金碗半晌才反應過,吧唧一拍腦門,自己個痛不欲生地感慨著:
「尼馬,聽著這口氣就是騙老子,根本就沒找著人,白耽誤這麼大會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