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目前我們掌握的情況,大致案情如下:以馬方軍為首的五人是前天到了我市,此行目的是受雇於一位叫老窯的人,來綁架一位仇家,但是還沒有具體下落,所以,他們一直踩點跟蹤,想從目標女兒,卞小米身上下手……可不知道是怎麼搞的,對方反而先找上了他們。
今晚十九時,他們一起碰頭在懷化路一家東北餐館吃飯的時候,雙方相遇,發生了火並……這是現場檢驗報告,遭遇時,五人已經喝光了一瓶高梁白,對方直接向背對門的馬方軍先開兩槍,然後向兩側的董成輝、喬人傑各開一槍,之後未中槍的掀翻了桌子,雙方拔槍開始了對射……兩方一共開了二十七槍,從現場的彈殼看,有三種制式、仿製的武器,襲擊方使用的雙排十五發彈容的九二式手槍,一共打出子彈十四發,火力上很有壓制性;馬方軍一夥使用七七式、仿五四,各開數槍,均是為了製造混亂,尋找逃生機會,從這一點上看,他們戰術意識非常高,王太保、劉剛跳窗之後,又在街上連開數槍製造出了混亂,成功把追殺他們的那位堵在身後………」
介紹案情的是孫天鳴,退役軍人,對於槍械和單兵戰術研究很透徹,這個很少能用得上的知識今天發揮作用了,他被支隊臨時徵調,在最短的時間裡,模擬出了現場槍戰的對射走位,逃逸路線。
一個對五個,勝在雷霆一擊,聽著的許平秋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種人放在那兒都是一顆定時炸彈,而今天一下子冒出來一群,現在除了二隊的追捕,特警、武警全拉到市區路口圍追堵截了,直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消息,他清楚,遇上專業的了,肯定有藏身之處。
「這種事怎麼可能洩密呢?」許平秋插話問,遠道而來,密謀綁架,怎麼可能還沒幹,自己倒折了。
「應該是目標早有覺察,知道他們從那兒下手,他們一露面,就遭到襲擊。」邵萬戈道。
「我們正在查他們踩點的地方,市職業技術學校,卞小米已經被我們的人保護起來了。」孫天鳴道。
這句許平秋沒在意,恐怕就放開他們也未必敢露面了,他看著邵萬戈,問了句:「還有隱情?」
「對。」邵萬戈遞給他一摞報告,提醒著:「回頭第二頁。」
現場檢驗、驗屍、倒數第二頁是遺留物品的清單,在檢測時,為數不多的幾個聯繫電話裡,順著電話線索,居然捕到了瑞詳房地產公司總經理陳瑞詳的電話,許平秋瞠然道:「難道這夥人和平度傷害案有關?」
「對,剛剛比對出來,馬方軍和平度警方提供的交通監控畫面很相似,有警員正在去醫院的路上,讓畢福生指認一下,應該沒錯。」邵萬戈道。
許平秋陰著臉,他知道這種黑金和黑勢力勾結的後果,很可能在查的時候會困難重重,邵萬戈小心翼翼地道:「我們已經傳喚陳瑞詳了,還沒來得及向上級匯報。」
「匯報什麼?案情如火情,凡涉案的,全部控制起來。」許平秋利眼掃了遍支隊匆匆成立的專案組陣容,敲敲桌面道著:「專案組長,寫上我的名字,我看誰敢給這種人說情……萬戈,你來一下。」
許平秋起身出去了,邵萬戈匆匆跟著,專案組幾人相視一眼,看得出,上級也動怒了,命案,槍案,都是禁區,不管是誰觸到這個禁區,警察都會死磕到底。
這是最後的底線,已經有人越界了!
看看時間,已經到二十三時了,許平秋停在走廊裡,問著剛出來的邵萬戈道著:「人怎麼樣了?」
「昂川沒挺過來。」邵萬戈輕聲道。
許平秋眼一酸,大手抹了把,手顫抖著,歎了口氣道著:「解冰怎麼樣?」
「救過來了,正在做截肢手術……他被夾在副駕裡,擠傷嚴重,一條腿廢了……」邵萬戈道,他聲音帶著顫音說著:「槍案發生的時候,他們正趕往現場……現在吳主任在醫院等著……」
「確實是事故嗎?」許平秋問。
「應該不是,是蓄意。貨車沖碎了三十多米隔離帶。」邵萬戈道。
「往下查,不管是誰做的,都讓他們以血還血。」許平秋唏噓一聲,咬牙切齒地道,他走了兩步,回頭又重重地強調著:「不要手軟,你要覺得自己拿不下來,我親自來。」
「不必了,這事我比您專業。」邵萬戈平靜地說了句,同樣的面色猙獰。
車走了,邵萬戈沒有送,許平秋肯定是要去醫院了,要面對那雙悲痛欲絕的父母,邵萬戈覺得還沒有面對槍口那麼坦然,他就等在大門口,等了不久,一輛越野警車泊在門口,接上了他,直駛距支隊不遠的招待所,他一馬當先,身後三名便衣的警察挾著一位亂掙扎的人,沒通過前台,直接進了招待所的後院。
這裡是非正常詢問的地方,開招待所的就是支隊家屬,地方隱敝,沒有監控,甚至這裡還被市紀檢徵用過,人帶進來,卸了頭套,那人驚魂未定,喘息未停,看看圍著他的幾個人,愕然問著:「哥幾個,是警察不?有話好說。」
居中坐的一位身高一米九開外,相貌兇惡,坐在那兒都不比他站著低多少,實在看著怵人,那人拍出來了證件,亮在他眼前道:「介紹一下,五原市刑偵支隊,支隊長,邵萬戈……你就是瞎子,也應該聽過我的名字吧?我干了十六年警察,挨了兩槍,四刀,至於打人多少回,我還真記不清了,這事我就不解釋了,咱們差不多,表面和背後干的肯定不是一套……陳老闆,我是個粗人,如果有些地方對不住,別記恨我啊……」
這是告訴對方,就特麼報復也扯淡,我弄不死你。邵萬戈兩眼如怒如仇地盯著,陳瑞詳養尊的處優的臉上,一直在顫,一直在抖,他嘴唇有點哆嗦地道著:「你……你們這是違法滴,我……我是正當商人,我什麼也沒幹。」
「一般人都是這種開場白,你要能堅持四十八小時以後還這樣說,我肯定放了你……時間很緊啊,沒時間守法嘍。開始吧。」邵萬戈起身道,他檢視著房間,看看天花板上,門框上,然後兩手拎著發懵的陳瑞詳,狀似無物,準備往掛鉤上掛上去。
「哎,等等……領導領導,手下留情,我交待,我交待……」陳瑞詳急了。
「我還沒問,你交待什麼?」邵萬戈道。
「您問什麼,我都交待成不?」陳瑞詳心虛地道。
「哦,這麼配合,肯定是個正當商人……看座。」邵萬戈放下人了。
幾位刑警暗笑著,鄙夷著,給他拉過來一張椅子,邵萬戈打了錄音問著:「剛剛發生的槍擊案,告訴我,你知道他們來路?不會無緣無故找上你的,你說是不?答案別讓我失望啊。」
陳瑞詳猶豫了一下下,看著虎視眈眈地的眾警,震耳發聵地來了句:「知道!」
「這個已經發生了,隨後再談,我問你,這麼大事,這些人在五原不可能不找幾個藏身地方,你一定也知道了?現場逃走兩個,你應該知道他們藏身在什麼地方吧?」邵萬戈問,期待能從這裡找到上蛛絲馬跡,說不定這就是槍匪的聯絡人。
「知道。」陳瑞詳又是震耳發聵一句。
他看警察時,眾警都凜然噤聲,反倒被這樣直接的消息給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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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新北二巷,一條黑影沿著牆根,探頭探腦,遠遠地看了街口設卡的地方一眼,像被灼到一樣又縮回了腦袋,閃爍的紅藍警燈,荷槍實彈的警察,那是每一個匪徒的噩夢,那怕最凶悍的匪徒,也不會傻到去往槍口上碰。
他沿著原路返回,進了小區,這個老式的小區沒有物業管理,髒亂差得,沿路都是垃圾,大部分都是租住戶,他敲響了三層的一個門,三長兩短,約定信號,門一開,他像幽靈一樣,閃身進去了。
「怎麼樣?」王太保問。
「路口都是警察,出不去啊。」劉剛道。
兩兄弟到現在都驚魂未定,從來都是他們突然襲擊,從來也沒有想過同樣的事會發生在他們身上,王太保握著槍,咚咚直磕腦瓜,他懊喪地道著:「這可怎麼辦?零點了,天亮了尼馬更沒機會走了。」
「興許天亮後人多了,好混走啊。」劉剛僥倖地道。
「真尼馬個****,他們仨只要有一個落到警察手裡,用不了多久,警察就能把咱們老底刨出來。警察可比咱們黑多了。」王太保道,槍磕著劉剛的腦袋,劉剛深以為然,輕輕地架住王太保的手道著:「輕點,保哥,別走了火。」
哦,對,這玩意可是凶器。他趕緊收回,咧咧地罵著,早知道特麼就不接這趟生意了,嫖資尼馬還沒到手呢,先把小命交待到這兒可就賠大發了。就是啊,劉剛也緊張了,要單純的黑吃黑還有的躲,可要是落到警察眼中,那可就無處可躲了。
「不行,這地方不安全。」王太保聰明了一回,這是來的時候內線人就安排的地方,如果有人落網,那這地方肯定就不安全了。
「沒這麼快吧?」劉剛嚇住了。
「就特麼慢不了,快走,換地方。」王太保拉著人,兩人鬼頭鬼腦下了樓,不料剛出樓門就聽到了車門,王太保嚇得往牆根一貓,等了一會兒,沒事,是小區租住的人,回頭叫人時,卻不見人,仔細看了半天才瞅著,劉剛兄弟早鑽進垃圾堆裡了。
氣得他咚咚蹬了這貨幾腳,拉出人來,劉剛兀自埋怨地道著,誰讓他大驚小怪了。
正說著,又來車了,劉剛不容分說,嗖一聲又鑽進垃圾堆了,氣得王太保罵著,你狗日就躲這兒吧啊,老子一個人走。
他貓著腰,等著車閃過,一看兩輛大排量越野,一停車,黑咕隆冬的幾個人就往樓上躥,一看是自己住的那個單元,他嚇得心膽俱裂,不敢稍動。那一群行動迅速的黑影,肯定特麼的是警察啊。他弓著腰,鼓了幾次勇氣,準備順著牆根爬出去……
二樓的黑暗中,李二冬持著紅外線掃瞄儀,掃過剛剛得到的這個地方,十米距離內,沒人。
「搜!」李航喊了句,兩人戒備,膀大腰圓的幾個人組隊,咚聲撞開了門,槍口隨著戰術手電跟進,一陣沒人、沒人……宣告了這次突襲行動的失敗。
「沒人……」
「這裡也沒人……」
「報告支隊長,沒有找到目標,重複一遍,沒有找到目標……」
車裡周文涓聽到步話裡的匯報,一次又一次失望讓她幾近絕望了,二隊今夜是全員出動,連法醫都走上了排查崗位,沒人要求怎麼做,可大家心裡都含著一股子痛感,又有隊員走了,而且是那種最慘不忍睹的方式。
她枯坐在車裡,慢慢地摁下了車窗,透著車裡沉悶的氣息,她很意外地回憶起了菁菁的校園,帥氣的班長,每每在籃球場上,能惹得多少女生看著他閃著滿眼小星星……而現在,已經躺在手術台上,生死未卜了。還有那位老跟他開玩笑的趙哥,再也見不到他的笑容了。
她突然哭了,抽泣著,抹了把淚,藉著微弱的光亮,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不對,鏡子裡閃過一條黑影。她猛然回頭,看到了黑影爬躥出了門……她下意識地大喊著:「站住。」
砰……一槍回身作為回答。車身上閃過一溜火花。
「王八蛋!」周文涓一瞬間怒意滔天,拉開車門,順著撿了塊板磚,飛奔著追上去了。
「我操……快快……」
樓梯上的直接往外跑,一瞬間雜亂的腳步四起,匯報的聲音在步話裡傳著:「槍聲,剛剛有人開槍……迎新北二巷……向我靠攏,向我靠攏!」
這一槍引爆了已經沉悶的排查,在指揮部的協調下,各排查組有序地向事發地靠攏,中心區域,已有數隊特警,火速馳援。
而離嫌疑人最近的現在卻是周文涓了,他沒有聽到隊員在後面喊她的名字,他也沒有聽到隊友在喊著讓她回來,危險……她拚命的跑著,追著,手裡攢著磚塊,咬牙切齒地奔著,恨不得插翅奔上去,把這個混蛋拍倒。
「快……跟上……微衝開槍距離不到。」熊劍飛喊著,他跑得氣喘吁吁,在奔跑上,誰也比不過周文涓這個鄉下姑娘練出來的鐵腳板。
嗒…嗒…嗒…微沖鳴槍示警,前面的不管不顧,拚命地跑。
砰……槍響,子彈就在周文涓的臉旁炸開,濺起來磚屑打得她臉生疼。
她一刻也不停頓,狂邁著大步飛奔著,死死地追著在小巷子裡逃躥的嫌疑人,她咬得嘴唇發白,就像她曾經每天奔跑著,為了掙十幾幾十塊的生活費……這個世界對於卑微的人,只有拚命才有生存的機會。
而今天不是為了生存,是為了祭奠天人永隔的隊友。
砰……又一聲槍響,在她的頭頂飛過,她曾經暈槍,而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已經無視危險和死亡,她拚命地奔跑著,心裡只剩下一個冒著濃煙和火光的場景,在火里長眠了朝夕相處的戰友。
浴火中,憤怒中,不再有恐懼!
砰……槍響,回頭開槍的王太保驀然發現,一位女人持著磚頭幾乎到了他面前,槍聲只把她微微阻擋了一下,一瞬間她像野獸一樣地撲上來,王太保嚇得拿槍的手在顫抖,連連擊發……已經空膛了。
咚……啊……周文涓瘋也似的大喊著,磚塊沒頭沒腦地砸在槍匪的腦袋上,肩上臉上,那槍匪被一股子悍勇衝擊著,已經破膽,抱著頭,痛嚎著、哀求著、幾乎是癱在地上,大喊著饒命。
追上來的隊友驚得兩眼發直,那位讓全市警察如臨大敵的槍匪,被周文涓騎在身上,一磚塊、一磚塊砸著,直喊救命,愣了下,李航趕緊地帶人,奔上前把周文涓拉開,周文涓卻是已經滿眼流淚,被拉開時,腿胳膊發抖著,全身汗濕地像虛脫一樣,她抹了把淚。又重重地踩了槍匪一腳。
人被砸得渾身是傷了,銬起來了,這傢伙已經兩眼發直了,熊劍飛揪著追問:「哪一個呢?」
「藏……藏在垃圾堆裡。」那人說著,滿臉血,一萎頓,渾身癱得跪倒了。
「文涓……文涓,你怎麼了?」李二冬看到不對勁,周文涓的臉色煞白,話音剛落,周文涓軟軟地倒下了,戰術手電一照,在她左手捂著的地方,腹部,指縫間,一片殷紅。
「快……快,送醫院。」李二冬慌了。
「放我背上。」熊劍飛蹲著,隊友架著周文涓,放在他的背上。
「快……你們回頭抓另一個。」李航安排著。
幾個人護著周文涓,背著人朝最近的警車奔去。在沉重的腳步聲中、在粗重喘息中、在遠遠的警報聲中,在隊友不斷地和她說話的聲音中,周文涓軟軟的失去了意識。
後隊折回已經警戒的小區,找到最後的一個槍匪劉剛,這位最聰明,鑽在垃圾堆裡根本就沒敢動,被已經怒到極致的重案刑警從垃圾堆裡拖出來時,早嚇得瑟瑟發抖了。
零時三十分,五名查實身份的槍擊案嫌疑人,全部落網…………友驚得兩眼發直,那位讓全市警察如臨大敵的槍匪,被周文涓騎在身上,一磚塊、一磚塊砸著,直喊救命,愣了下,李航趕緊地帶人,奔上前把周文涓拉開,周文涓卻是已經滿眼流淚,被拉開時,腿胳膊發抖著,全身汗濕地像虛脫一樣,她抹了把淚。又重重地踩了槍匪一腳。
人被砸得渾身是傷了,銬起來了,這傢伙已經兩眼發直了,熊劍飛揪著追問:「哪一個呢?」
「藏……藏在垃圾堆裡。」那人說著,滿臉血,一萎頓,渾身癱得跪倒了。
「文涓……文涓,你怎麼了?」李二冬看到不對勁,周文涓的臉色煞白,話音剛落,周文涓軟軟地倒下了,戰術手電一照,在她左手捂著的地方,腹部,指縫間,一片殷紅。
「快……快,送醫院。」李二冬慌了。
「放我背上。」熊劍飛蹲著,隊友架著周文涓,放在他的背上。
「快……你們回頭抓另一個。」李航安排著。
幾個人護著周文涓,背著人朝最近的警車奔去。在沉重的腳步聲中、在粗重喘息中、在遠遠的警報聲中,在隊友不斷地和她說話的聲音中,周文涓軟軟的失去了意識。
後隊折回已經警戒的小區,找到最後的一個槍匪劉剛,這位最聰明,鑽在垃圾堆裡根本就沒敢動,被已經怒到極致的重案刑警從垃圾堆裡拖出來時,早嚇得瑟瑟發抖了。
零時三十分,五名查實身份的槍擊案嫌疑人,全部落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