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盈盈在學校遠遠看到丁長樂,掉頭就走。長樂別的本事沒有,耐心比尋常人還是強那麼一點。馬上拔腿追上去。
「你沒有欺負阿諾是不是?你們班同學說你雖然愛玩卻不是喜歡仗勢欺人的人,有時候還會用自己的方法幫助別人。之前你還在班上組織過為醫院癌症病人募捐的活動。」
在做實地調查之前,丁長樂是真的沒想到余盈盈在同學間會有這麼好的風評,和她玩的最好的女孩馮玉更是一口咬定余盈盈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律師小姐,我知道你怎麼看我們這種人。但盈盈只是表面上叛逆,想要和她爸爸對著幹,引起他注意而已。真正的壞事她一件都沒有做過。」
「那你為什麼要認罪呢?是不是阿諾訛你?」丁長樂作出這樣的推論。
余盈盈終於停下腳步,長呼出一口氣。「不是。跑腿的,所有壞人在第一次做壞事之前都是好人。是誰告訴你好人不能做壞事?」
「……」丁長樂一時語塞,她當然知道好人論什麼都不能證明。但天殺的,東方廌交給她的任務就是去證明余盈盈的認罪是在撒謊。於是她換了一個方向。「你和第二第三被告很熟?你是不是想保護他們?」
余盈盈扶額,好像聽到什麼大笑話的樣子。「看來我該改口叫你『是不是』小姐。很遺憾,不是。我和他們雖然是一個班同學,但是除了俱樂部的活動外,並沒有其他交集。不過那晚給章一諾的十萬塊不是我一個人出的,他們也有份。」
「等等!你是說,第二三被告他們也參加了和受害人的那個打賭喝酒的遊戲?」
「……是。」余盈盈推開學校圖書館的門,刷卡進了閘口。丁長樂被攔在門外,余盈盈揚揚手中的學生卡,露出勝利的笑容。「『是不是』小姐,你的工作難道要我替你全部做完嗎?」
丁長樂沒有理會她的挖苦,摸出手機打給了東方廌。「有進展。」
第二次開庭前,丁長樂從酒吧拿到的監控錄像被獲准在庭上公開播放。
視頻中,以余盈盈和馮玉為中心的一個卡座裡坐了七八個人。其中有章一諾和潘玉麟,也有賈懷和王青。潘玉麟挨著女友馮玉,而章一諾則是坐在最外圍的位置。他左手邊坐著的正是賈懷,王青則是坐在余盈盈身邊。
剛開始大家玩的興起,誰也沒有注意到角落的章一諾。是王青貼近余盈盈說了句什麼,余盈盈的目光投向了卡座邊緣。
東方廌按下了暫停鍵,詢問余盈盈。「你在看誰?」
「章一諾。」
「王青當時在你耳邊說了什麼?」
余盈盈略一躊躇。「他跟我說章一諾長得不錯。」
「請問第三被告,我的當事人說的是否是事實?」
「是。」
「那麼問題來了,一個鶯鶯燕燕環肥燕瘦的派對上,光這個卡座裡,除了我當事人外還坐了四個女孩,各個都生的嬌俏美麗。為何一個性取向正常的青春期男孩會首先注意到另一個比他年紀還大的男孩身上?」
「有異議!反對第一被告律師進行人身攻擊。」第三被告王青的律師先跳了腳。
東方廌搶先辯駁。「審判長,首先我問的問題直接關係到對被告進行侵害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誰?其次,在這個文明開化的年代,我並不認為同性戀是一種罵人的話,何來的人身攻擊?」
「抗議無效。辯護人請繼續。」
東方廌點擊了繼續播放按鈕,監控裡賈懷召來了侍者。很快拿來了一排排的烈酒。酒吧為了噱頭,把五顏六色的酒裝在試管裡,放在試管架上。看上去就像一排排的化學實驗藥水。
賈懷胡亂把幾管不同的烈酒倒進同一個威士忌酒杯裡,然後丟了一小杯白酒進去。表情誇張的做了一個「彭」的手勢。
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在座除了余盈盈,馮玉,章一諾和王青以外,其餘人都踴躍的舉起了手。
賈懷先是點了潘玉麟,他興高采烈站起來喝了那杯酒。賈懷馬上從褲口袋裡掏了一小疊錢甩到潘玉麟懷裡。潘玉麟點頭哈腰的說謝謝,馮玉覺得丟臉,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坐下。
其他人看到他拿出真金白銀,氣氛更加踴躍了。看得出章一諾也有些蠢蠢欲動,但因為在場的人他都不熟,不好意思主動參與。
這時候賈懷靠近了他,拿了一杯自己調製的酒湊到他嘴邊。
東方廌又一次按了暫停鍵,畫面裡是賈懷的手放在阿諾的大腿上,神色曖昧。
「請問受害人,第二被告這時候在和你說什麼?」
「他勸我喝酒。一杯一千,喝的多的還有加碼。」
「第三被告,請問這個遊戲是誰發起的?」
「是賈……」
「你別胡說!明明是你提議的!你讓我想辦法把章一諾灌醉。」賈懷眼見王青要指認自己,著了急,慌忙撇清關係。
東方廌暗暗彎了嘴角,要的就是這聯合起來的一塊鐵板從內開始腐蝕。「哦?灌醉?你們為什麼要灌醉受害人?」
賈懷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閉口不答。他的律師替他做了答:「我的當事人一時情急。懇請審判長諒解他一個未成年的孩子面對第一被告律師咄咄逼問的氣勢難以招架。事實上,不管喝酒這件事是誰提議。都與後來發生在酒店的猥褻案無關。還請東方律師不要浪費大家時間。」
「以上視頻已經可以說明一個事實。第二,三被告賈懷和王青的性取向都是同性戀,至少是雙性戀。而且同時對受害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們也極有可能參與進對受害人的侵害,甚至是真正的主謀!」
「抗議!」第二,三被告律師同時從座位上談起來。
「審判長,未成年人心智還未成熟,不適宜過早為他們定型。我方懇請專業的心理學醫生測評後給出具體報告,在此之前不應採納第一被告律師的預設。」
「而且就算他們性取向都是同性戀,也不代表他們會對受害人作出侵害的事實。這是對同性戀的歧視和誤解。即便是同性戀也是有底線,不是對任何同性都會產生生理慾望。反對第一被告律師毫無證據的推測。」兩個律師爭先恐後的發表自己的意見,拚命攻擊她的漏洞。
公訴人難得的在庭審中落得如此清閒,免費看了一次熱鬧。其實這種情形並不少見,每當一個案子裡出現多於一名的被告時,往往就是「狗咬狗」的戰爭,每個律師都在想方設法把罪責推到對方的當事人身上。這時候考的就是律師的能力了。
東方廌好整以暇,等他們說完才抽出一份報告呈上。「這是我們在三位被告所在的高中走訪得到的調研報告。開庭前已申請列入補充證據,報告中顯示有不少於五名受害者曾經在校園遭到王青與賈懷不同程度的猥褻,男女都有。」
另外兩名律師一下子慌了手腳,他們印象中證據裡並沒有這份報告的存在,連忙查看證據清單,發現一份命名為《師生關係調查》的補充證據。她根本就是故意的,起了這麼個不起眼的名字來迷惑眼球。「我方完全質疑這份所謂調研結果的真實性!」
「我方有調研時所有音頻資料,可隨時調閱。這份報告對第二,三被告的過往記錄至關重要,懇請審判長批准呈堂。」
審判長略一沉吟。「批准。」
兩位被告律師互相對視一眼,眼裡露出忿忿的神色。
公訴方的檢察官看完報告後,合上文件看向東方廌。「東方律師,我想你應該明白被告的既往不可以作為他現在犯罪的佐證。但是公訴方現在掌握了另一條直接線索需要第一被告余盈盈回答。」
「余盈盈,你是否在今年的10月3日,也就是這起故意傷人案發生的兩天後,通過你的私人賬戶匯出了十萬元到中心醫院,指明了匿名捐助給在胸外科住院的朱蓮芳女士?」
「是。但是我……」
「謝謝,你只需要回答是不是就可以了。」
東方廌疑惑的望向余盈盈,她從來沒有提過這回事,也不知道這件事與案子有什麼關係?
「請各位注意,這位朱蓮芳女士就是受害人章一諾的奶奶。患有肺癌晚期正在中心醫院住院。如果第一被告余盈盈真如她的律師說的那麼無辜,為何要無緣無故捐助這麼一大筆錢給受害人的奶奶?」
章一諾也向余盈盈投去奇怪的目光,比曾經的憎惡更多了一分複雜。顯然他之前並不知情。
「鑒於第一被告和檢方提出的新證據,法庭決定對第二,三被告重新量刑。休庭改期開審。但請第一被告的辯護律師明白,要證明第一被告不是此案的主謀,還需要更直接的證據。退庭。」
庭外,童秀敏跟著東方廌身邊唯唯諾諾的問:「律師,下一堂就結案了。我女兒的官司勝算有多少?」
「我們現在最多只能證明第二第三被告同罪,卻沒有證據讓余盈盈脫罪。你剛剛也聽到審判長說的,如果沒有新的直接證據出現,很難。我會盡力。」東方廌目光一轉,冷冷的盯著余盈盈。「但如果你們再有事繼續瞞著我,讓我在庭上被人打的措手不及。贏的可能性為零。」
童秀敏捏緊了自己的手提包,不知所措。王青和賈懷落後她們一步分別從法庭走出來,她的目光如毒蛇一般恨恨的滑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