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既白驅車趕到醫院的時候，女人剛剛做完清宮手術推出來。
「醫生，她怎麼樣了？」東方廌上前問。
醫生嚴肅的看向唐既白。「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身子吃了大虧。你這個丈夫怎麼當的！妻子懷孕10周了也不看著點？」
唐既白沒有急著反駁，瞥了一眼病床上的女人。她偷偷撇過頭去，逃避他的目光卻沒有否認醫生的說法，想必是有些難言之隱。於是他也只是順著醫生的話賠不是。「對不起，以後我會注意些。」
「對不起和我說有什麼用，跟你老婆說去。」這個醫生很有個性。
東方廌看不下去唐既白無端挨罵，扯了扯他的衣袖。「哥！」
唐既白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撫，兩人舉止曖昧，語氣嬌寵，落在醫生眼裡就是另一番故事了。
醫生一邊跟護士囑咐，一邊假裝不經意的閒聊。「把病人推到病房去。你說，現在的小三兒真是膽大包天……」
東方廌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對方是在說她。「喂！你說誰呢。」
醫生自然不會理會她，揮一揮白大褂，不帶走一片雲彩。大概是在醫院這地方見識過人間百態，醫護人員的想像力總是豐富一些。
「對不住了。」直到所有人都退出病房，女人才向他們道歉。
東方廌對她剛剛的裝聾作啞有些意見，說話也沒好氣。「你老公呢？我通知他過來，我們就先走了。」
「不用了。我沒有老公。剛剛沒有否認，也是不想讓人覺得我的孩子沒有爸爸，雖然他沒能來到這個世界……」
失去孩子的遺憾，也沒有愛人的慰藉，卻依然冷靜自持。東方廌覺得這個女人的表現已經算得上十分堅強，不由得多了一分憐惜。「那需不需要通知你家人？」
「他們都在外地，不說了，省的他們擔心。」女人靠在床頭，費力的拿過櫃子上的手提包。從裡面拿出錢包。「這是你們替我墊付的醫藥費。真的很感謝今天遇到你們，不然我這樣也不知道怎麼辦。」
東方廌想到網上流傳的一個孤獨等級測評，從一個人吃火鍋開始，到最高等級莫不過就是一個人做手術。一個孤身女人遇到這樣的事，著實令人唏噓。東方廌抽出自己的名片擺在櫃子上。「那我們就先走了，你有事隨時聯繫我。」
唐既白隨著東方廌的腳步走出兩步，突然想起什麼，回頭從公文包裡掏出那本被遺落在學校的書。「也不知道對你是否重要，就先拿過來了。」
女人接過書時，面色明顯一寒，流露出深刻的厭惡感。「謝謝你。不過不需要了。」
說完就將那本殘書一把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又過了快一個月，丁長樂已經散心回來，東方廌都快要忘記這個小插曲時，律師事務所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您好，請問東方律師在嗎？」
「東方律師還沒到，我是她的助理。請問您需要咨詢什麼業務？」
「我要委託東方律師起訴筆名為秦九兒的作者秦蓓新書抄襲我的作品。」
「秦九兒……」丁長樂嘀咕了一句這個名字。說來此人和她也有些淵源，之前長安的案子被炒的火熱時，不缺一些名人在社交網絡上轉發關注。其中蹦躂的最厲害的人之一就有這個作家。
秦九兒打著正義戰士的名義，還圈了不少粉絲。後來長安翻案，大部分人要不選擇刪除狀態，緘默不言，要不就主動道歉，承認跟風。只有這個人仍然一副高高在上，自詡兒童衛士。
按照她的言論，兒童猥褻這樣的事情，寧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在致力於挖掘出每個潛在犯罪份子的路上，難免有矯枉過正的誤傷，這是時代的錯誤而不是個人。所以她拒不認錯，還在長安去世後寫了一篇長文對他口出狂言，肆意點評。偏生就有不少人吃這一套毒雞湯，秦九兒名氣不減反增。
又因為最近她的兩本小說改編成的電視劇大火，成了大ip，便更加不可一世。
反正一個人的生死在她眼裡也只是踩著往上爬的石階罷了。為此，丁長樂同她在網站私信中撕過一次，要求她刪除長文，無果。這會子猛地聽另一個人要起訴她，說不幸災樂禍都是假的。
「我讓東方律師過會兒給您回個電話。請問您貴姓？」
「我姓莫，莫問月。你也許聽說過的我的筆名『人間四月』。」對方報上名諱就驚了丁長樂一跳。這是個大神作者，雖然專攻耽美，算小眾市場，但因為文筆驚艷，筆力驚人而躋身版稅一流的作者之列，社交網絡上也坐擁百萬粉絲。
「莫老師，幸會。實不相瞞，我也是你的粉絲。」
「呵。是嘛。秦九兒以前從我的文裡東抄西摘的，我懶得跟她計較。這次她的新書抄襲不得止，還膽敢將書寄給我，要我替她作序。我怕是不教她做人，她這輩子就做不了人了。」莫問月底氣很足。
現如今文學界抄襲事件屢見不鮮，但鮮少有作者拿起法律的武器。一是因為搜證工作量大，界定抄襲困難，二是因為即使勝訴，得到的賠償金很少，遠遠不夠彌補付出的精力和金錢。所以大多數被抄襲的受害作者都選擇了忍氣吞聲。不是怕麻煩就是怕費錢，但莫問月有錢，所以她打的就是一口氣。
丁長樂聽說前段日子莫問月經歷了一次小產，她自己在博客中毫不避諱的寫出了這段經歷。起初莫問月還是小透明的時候，在網站更文賺一點流量點擊的小錢還挺自在，一邊做著本職工作-中學老師一邊寫書，現實生活中沒人知道她在網絡世界的另一層身份。後來名氣越來越大，身邊的人都知道她是作家了。這本是件好事，但因為她寫的題材是耽美，很多學生家長看過覺得對孩子影響不好，就對學校施壓要求「請走」她。
她的先生也被人嘲笑是「形婚」，男人的面子掛不住，最終以無法接受她寫耽美為由要求她終止寫作，否則就與她離婚。莫問月是新時代女性，怎麼會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改變自己。她覺得自己寫的東西沒問題，於是揮揮手告別舊愛，繼續過的瀟灑。但離婚後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好在靠著寫作莫問月早就實現財務自由，憑自己的能力也能做好一個單親媽媽。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上帝的額外饋贈。
可造化弄人，她在回學校辦離職的那一天又收到秦九兒寄來要求作序的樣書。雙重打擊，一氣之下，小產了。莫問月寫的那篇和她未及出世的孩子告別的文章在網上引起軒然大波。
一時之間，秦九兒被推上風口浪尖，卻也是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叫囂著讓莫問月儘管來告她。「能告贏，我就跟你道歉。否則，你就閉嘴。」
莫問月不是剛出道兩天的小萌新了，哪能受得了這樣的氣。想到那日偶遇的一對好心情侶正是律師，二話不說就找上門來了。
東方廌聽完丁長樂做的簡報，感歎沒想到做個善事還有這層緣分在。「長樂，你在我這也呆了小半年了。這次想不想自己上？」
「我？」丁長樂沒想到東方廌會突然有這樣的安排，下意識是退縮。「我還不行。」
其實東方廌一是想看看丁長樂的長進，二是存了個私心想給她一個向秦九兒「以牙還牙」的機會。「你可以的。這個案子不難，無非是將兩篇文仔細做對比，找出抄襲的證據。你心細，接這個官司比我合適。我在背後給你當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