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楚的別墅地下室裡一共搜出四具完整屍體,冰櫃裡的屍塊被證實分屬於三具不同的女屍。據他本人交待,他一共幫助十二位女性完成「身後事」,包括收屍處理屍體通知家屬等,但其中不包括丁長樂和河中那具女屍。
警方後在文楚的後花園地下挖出剩餘五具屍體,對於警方而言,這起針對女性的特大連環殺人案至此告破。但對於檢方而言,這才剛剛開始。
一個男人和十二具女屍共處一室,還吃了其中三具,而且這個男人儒雅博學又資本雄厚,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爆點新聞。
可不知是攝於資本的力量,還是媒體前幾次被東方廌耍的夠嗆。這次知道東方廌又要為被告辯護,他們竟然都學會了反向思維。有不少文章重點放在分析被告的成長環境和精神狀況,方初與父親的研究成果「晝夜人格漸變症」也因此第一次出現在大眾的面前。
少了媒體的發酵,一起明明足以轟動全國的案件,竟然靜悄悄的就進入審判過程。
開庭前夕,魏晚自帶了一瓶酒到東方廌家。
關於丁長樂的下落,他找到的一切線索在文楚這又被掐斷了源頭,儘管魏晚堅信就是文楚帶走了丁長樂,但文楚卻拒不承認,堅稱對於此事一概不知。
刑事法裡,對故意殺人罪的認定要求很高。屍體作為最重要的證據,只要屍體一日沒有找到,就只能當做失蹤案處理。何況除了文楚在網上和丁長樂聊過天,他們沒有任何別的證據證明他與丁長樂的失蹤有關。
「你真的要幫那個變態打官司?」以前的案子不管別人怎麼說東方廌,魏晚都能理解她心中的想法,她有她的堅持。但這次魏晚真的不能理解,她為什麼要維護這個食人魔。
「我有什麼辦法?哥哥還在他手裡。」東方廌單手撐著額頭,仰頭將杯中的白酒一飲而盡。「你知道最絕望的是什麼嗎?我仔細看過這次的案件資料,現有的證據有漏洞,他確實不應該被起訴故意殺人!」
「但我們都知道他有!」魏晚已經喝的上頭,一張小臉泛著番茄紅,他把酒杯在飯桌上重重一頓。「別的不說,長樂!長樂一定是他害了!」
東方廌想起文楚在地下室同她說過的話,痛苦的閉上了眼。「二狗,你知道長樂有多恨我父親嗎?你有沒有想過,她待在我們身邊只是利用我們。」
魏晚在自殺論壇裡見過長樂寫的日誌,知道所有前因後果。也知道東方廌父親的死很大可能與丁長樂脫不了關係。「東方,我知道你怨她。但你不知道她這一生經歷過什麼,她父親被冤死,母親帶著她自殺,唯一的弟弟去世……說句自私的,你要恨她我理解,但我會站在她那一邊。」
這是永遠無條件支持她的魏晚第一次說,會站在另一邊。
東方廌冷笑一聲。「說什麼愛恨這麼奢侈,我們現在連他們的生死都無法把握。」
魏晚不再說話,只一杯杯給他們兩人添酒。今晚的月色真亮啊。
他走的時候,東方廌緊緊的擁抱了他。「我曾和長樂說過,哥哥是我的信仰。經歷過這麼多事,我把我的信仰丟了。長樂說的沒錯,我遲早會後悔。所以這場官司我一定要打,我要把我的信仰找回來。你能明白我嗎?」
魏晚拍拍她的背,沒有回答,轉身離開了她家。趁著醉勁,他跑去了長樂的家。這裡早就被警方的封條封死,他一把扯掉封條走了進去。徑直走到長樂的臥室,一頭倒在她的床上。
長樂的床上還有她殘留下的味道,總讓魏晚有一種長樂就在身邊的錯覺。他側身將整張臉埋進丁長樂的枕頭裡,久久不動。
過了幾分鐘,他終於從枕頭裡抬頭,仰面看著天花板大口的喘氣,眼角流下一行淚。「長樂,你到底在哪裡……」
魏晚在喃喃中陷入了夢境,夢裡他看見長樂穿著一襲水綠色的睡裙就站在床頭看著他。「alex,我在這裡,我就在這裡。」
他伸出手想觸摸她的臉,她的眼裡突然泣出兩行血淚。「我一直在等你,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放棄我!」長樂眼裡帶著深深的怨恨,邊說邊飄遠了,那淒涼的控訴卻一直纏繞在他耳邊。
「長樂……長樂……別走!」魏晚從夢魘中驚醒,窗外還是一輪明亮的月亮掛在空中,他費了一會兒時間才弄清楚自己身在何處。酒精的作用下,頭疼欲裂。魏晚按著太陽穴晃悠悠站起身往外走,必須在天亮之前離開這裡,被人看見該成破壞現場了。
走到客廳時,他餘光瞟到牆上的照片框。角落有一張是他和長樂長安聖誕節那天一起在商場的合照。長安手裡拿著一個馴鹿氣球,長樂手裡捧著他送的蘋果,快門按下的一瞬間,她偏了頭。現在仔細看才發現,她的視線微微向上,是停留在他的臉上。魏晚眼眶發酸。
平平安安,健康長樂。最簡單的祝願,卻一個都沒做到。
「長樂,你在哪裡?所有人都說你不在了,我才不相信,我知道你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快點回來吧,我還沒親口告訴你,我愛你……」
「登。」屋內傳出一聲極輕的聲響,即使在靜謐的夜裡,那一聲也顯得似夢似幻。
「誰?」魏晚朝屋裡看,因為沒有開燈,那裡就像一個黑洞,會把人吞噬。魏晚朝前邁了一步,突然從身後一束光打過來,他回頭用手擋著眼睛。
「是誰在那裡?」一個男人身披外套,手裡拿著手電筒站在門口照著他。
魏晚從指縫間看清楚,是住在一樓王蘭蘭的父親。對,就是那個告過長安的人。
「當初不分青紅皂白給他們姐弟造成很大的傷害。長安死後,這份愧疚就永遠也還不了了。最近聽說姐姐失蹤了,我就一直注意著他們家的動靜。前陣子筒子樓遭賊,我剛起夜看到她家門口封條被撕了就上來看看。」男人囁嚅著解釋,雖然當初他們是被人利用,但看到魏晚總覺得矮了半截頭。
「有心了。」魏晚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了長樂家。兩人一同將封條用膠水重新貼上,順手帶上了生銹的鐵門。
「匡當」一聲,屋內的世界又重新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