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糟糕透頂的團戰,背後隱藏著太多的事情。
為什麼一向精於保命的血肉屠會在比賽中丟掉性命?為什麼千幻童子的幻術會顯得拙劣不堪?為什麼算仙戰敗之後卻顯得如釋重負?為什麼玄墨此時會意興闌珊?
這些問題的答案,歸結起來就是地仙那邊的內訌已經到了肆無忌憚的境地,讓人心灰意冷。
答案並不難猜,但王陸好奇的是,這麼嚴重的狀況,就沒人出面干涉一下?
「那個心狠手辣的黑在幹什麼?」這也是王陸最關心的問題。
玄墨苦笑道:「他是這次矛盾爆發的焦點……很多人質疑他前期策略失當,才會造成現在的局面。後來有些人依然支持他,有些人卻激烈地反對他。吵得不可開交時,甚至大打出手。」
王陸饒有興趣地問:「黑打贏了嗎?」
玄墨說道:「他一直沒有出手,甚至被人打傷了都一直在克制自己……不然這次比賽應該由他出場的。」
王陸更好奇了:「已經出現傷亡了?這麼說血肉屠他們……」
玄墨無奈苦笑:「身上都帶著傷,不然比賽時候不至於發揮得那麼差。」
「那等於說你們是被逼著以傷號身份上戰場?簡直是慘無人性啊……」王陸皺著眉,思索著這件事意味著什麼。
此時,王舞沉聲說道:「現在你們這邊是誰說話算?」
「……是帝琉尊。」
王陸問:「誰?」
「他是昔年首領麾下大將之一,功法傳承與你們這些後世修士中的軍皇山有些淵源。他性如烈火,但剛愎自用,偏偏實力強絕,當年也是令老大頗為頭疼的人物之一……」
「之前從沒聽你提起過啊。」
玄墨無奈,咱們兩方目前還是敵對關係,我有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你說麼?但想著己方陣營目前的狀況,玄墨搖了搖頭,解釋道:「他是不久前才剛剛甦醒的,之前我們以為他已經永遠沉睡了,所以自然不會提及。這一次他意外甦醒後,對我們的情況非常不滿,指責我們丟了地仙的顏面,尤其是黑和白澤,再然後……」
說到這裡,玄墨面上露出哀傷的表情,不願再說下去。
而王陸也猜得到後來發生的事,這位帝琉尊顯然是盛怒之下親自出手進行肅反,以強大的武力掃清了牛鬼蛇神,期間自然少不得拉幫結派,將矛盾急劇擴大化。
地仙陣營目前處於劣勢,空有極高的修為境界卻奈何不得一群自己瞧不起的後世修士,大多數人心中顯然都憋著火。帝琉尊的霸道手段恰好迎合了這部分心理,於是原先的組織管理者統統下台,帝琉尊帶著態度強硬的新任班子接管大權。再然後就是逼迫著血肉屠等人出場化神團戰,一雪前恥。
當然,雪恥云云只是借口,說白了就是清除異己。這帝琉尊下手也真是狠辣無情,地仙們經過那麼多磨難已經所剩無幾,他一出手就是連死帶傷。
要說這種人會和軍皇山的傳承有關聯,還真是頗為諷刺。因為軍皇山行事風格雖然顯得粗獷直白,但在門派內部是非常講究袍澤之情的,對自己人下手是絕對的禁忌,若有人膽敢觸犯,將遭受極其嚴厲的懲罰。
而這位帝琉尊身為軍皇山的祖師爺一級的人物,對自己人下手是真的毫不留情。
按理說,敵方內訌,又是出了這麼一個能攪風攪雨的人物,萬仙盟一方應當彈冠相慶。但王陸的眼界何其高?胸懷何其寬闊?完全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反而認真地說道:「需不需要我們幫你剷除暴君?」
玄墨沉默了很久:「這件事是我們地仙內部的事情,如果引入外人插手,反而說不清楚。」
王陸說道:「現在你們那邊的人應該都知道我們來和你私會,你還在乎什麼瓜田李下啊。」
玄墨聽到這裡微微一怔,隨即秀眉蹙起,想到了什麼:「你們來的時候,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王陸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先前不知道地仙內訌如此嚴重,還以為是玄墨熱情好客,家門口不設防。現在看來恐怕並非玄墨本意。甚至她在自家醉酒,必須依靠蒲團清神醒酒,也在別人的算計之中。
「看來是有人故意要製造你我之間的緋聞,以此來進一步將你排擠到圈子之外……那個帝琉尊不是一介莽夫,全無智商的嗎,怎麼想出這種陰謀詭計?不嫌丟人麼?」
玄墨苦笑著說道:「帝琉尊只是性情熾烈,絕非莽夫,否則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整合了人手……唉,方纔我借酒消愁,想不到卻因此中了這等惡毒的計謀。想來現在我和你們私會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吧。」
王舞興致勃勃地建議道:「既然如此,不如咱們假戲真做吧?我有靈犀一指,非常了得,能助你飄飄欲仙。這樣也省得因為人家誣陷你,搞得你心情鬱悶。」
玄墨只當沒聽到這話,為了不被人誣陷所以乾脆自己坐實罪名,這種扯淡的主意也只有她才能想得出來。好在萬仙盟一方管事的人是王陸而非王舞,所以玄墨便看著王陸,期待他的說法。
誰知王陸卻似被師父啟發,同樣建議道:「我也覺得你現在跳反比較好。地仙這邊已經沒有前途了,不如跳過來跟我們混吧。你作為地仙投誠第一人,會享受到極高的待遇,遠勝過你在這邊遭受排擠。」
玄墨無奈道:「不可能的。」
「沒什麼不可能,反正咱們兩方早晚都要合流,差別在於哪方主導。而現在看來若是讓帝琉尊得了勢,你們的下場還不如輸給萬仙盟。所以既然如此何不早日投誠呢?咱們雖然是分成萬仙盟和地仙兩大陣營,說穿了不都是九州修士?」
玄墨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還是不行,我現在若是跟你們走了,陣營內就更沒人能牽制帝琉尊了……過去時候他欠過我的情,所以對我不敢太過無禮。」
王陸說道:「既然你是唯一能牽制他的人,那就根本是眼中釘,你留下也無非是被他以各種陰謀詭計潑髒水,落得身敗名裂,何苦?」
「我知道,但別無選擇,你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會做出怎樣的事。沒有人牽制的話,對咱們雙方都將造成災難。」
王舞聽到這裡,頗為煩悶地擺了擺手:「怎麼這麼麻煩?要我說不如給他寫封戰書,邀他來單挑,然後把他弄死在場上,便一了百了。」
王陸冷笑一聲:「他若是真有單挑的本事和勇氣,化神級團戰就該親自出手。可惜他只是逼著傷號上戰場算的陰險小人罷了。」
玄墨說道:「不要小看他,他當然會出手的,接下來的武鬥比賽他一定會等長……某種程度上說,他是個比黑還要殘忍的人,你們務必小心。」
王陸繼續冷笑:「放心,只要他敢上,我保證能幫你們解決這個內部隱患。」
——
之後,三人又隨意說了些話,王陸嘗試了幾次拉攏無效後,便告辭離開。玄墨意興闌珊,只是哀愁於昔日戰友同伴的反目成仇,無心挽留王陸兩人。
離開天上人間後,王陸想了想,說道:「這事情透著蹊蹺。」
王舞點頭說道:「的確挺奇怪的,居然有女人會拒絕我的靈犀一指,著實蹊蹺。」
「……我是覺得,莫名其妙醒過來一個帝琉尊,一下子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要說是巧合的話,未免有些牽強了。」
王舞說道:「不是巧合的話,難道還會是有人故意跑到沉睡的他身邊,用熱情的親吻把他叫醒不成?」
「……你真噁心,賺回來,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地仙陣營大亂,自相殘殺,完全是便宜了我們。」
王舞本想開句玩笑,見王陸神色嚴肅,便也認真說道:「或許人家最初只是想引入強援,沒想到帝琉尊甦醒後會攪出這麼多是非?而且古話說大亂之後必有大治。這帝琉尊行事這麼霸道狠辣,大概是覺得就算拼著慘烈犧牲,也要將陣營力量徹底整合起來吧……如果那些地仙真能做到令行禁止的話,對我們來說可不是好事。」
這場群仙大比,萬仙盟能夠佔得一絲優勢,除了王陸的努力之外,地仙一方的力量渙散也是重要原因。玄墨和白澤的領導力不強,黑衣地仙則是不經常出面,地仙們完全是憑著自己超人一等的境界實力各自為戰。初期佔據優勢後,被萬仙盟漸漸摸清路數,做出些針對性的佈置,就會很難受了。
但如果這個帝琉尊能夠統合好地仙的力量,擰成一股勁,接下來萬仙盟的日子的確不會好過。
「走著瞧吧。帝琉尊這種貨色就是雙刃劍,在傷及我們之前,恐怕他們自己都未必承受得住……說來,我還是覺得蹊蹺。」王陸摸了摸下巴,說道,「原先一直以為頭號敵人是那個黑,現在卻突然多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帝琉尊,這個發展也太奇怪了。」
「上古地仙的甦醒本來就是莫名其妙。」王舞攤攤手,「說好的將遺產留給後人,現在醒過來卻反悔不認賬。這種人做出什麼來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