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發生前,怎麼想都覺得斷無可能。然而等實際發生了,換個角度再去想,又會覺得沒什麼稀奇。
金丹碎,元嬰出……這對王陸來說,不是很正常的嗎?
他在金丹巔峰境界已經停留了有段時間了。對於一般修士而言,這段時間非常短暫,還遠不足以完成突破瓶頸的積累。可對王陸來說,空靈根資質下哪有那麼多麻煩的瓶頸?
何況王陸是靈劍派首席弟子,又擔任組委會的高層領導,手中掌控的資源之多,令很多大型修仙門派都感到由衷的眼熱。而如此海量的資源,難道還堆積不出一個元嬰真人?
王陸早就可以成就元嬰了,一直停留在金丹巔峰,無非是為了應付群仙大比。在特殊賽制下,金丹巔峰的他比元嬰下品的他更有用。
現在群仙大比形存實亡,王陸再也沒有壓制修為的必要。於是金丹碎,元嬰出,一切都順理成章。而王陸還借此機會算計了一次帝琉尊。
「確是令我大開眼界。」
帝琉尊也由衷發出了讚歎。
雖然嚴格來講,她並不能算是輸,相反,王陸在金丹級的比賽中斬出元嬰之劍才是真的有問題。但帝琉尊又豈是斤斤計較的人?壓制境界進行比賽的事王陸根本沒提,是她自己主動約束。而能臨陣突破,更是王陸自己的本事。尤其讓擁有算仙神通的她,在賽前半點也感應不到異常,可謂難能可貴。
所以,當那道紫色劍氣碰到額心時,帝琉尊願賭服輸。帝王之尊,輸得起,放得下。
王陸笑了笑:「彫蟲小技,其實不足掛齒。但我想這一劍也足以證明一件事:你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麼全知全能,你的思維存在死角,所以面對墮仙,你一定會需要別人的幫助。」
帝琉尊沉默了一會兒,顯然也是在考慮此事,片刻後她看向王陸:「我可以信任你?」
王陸說道:「都這個時候了,沒必要再問這種沒營養的話題了吧?」
「哈哈,說得好,不過你最好考慮清楚,我的信任可是很沉重的。」
王陸深吸了口氣:「無妨。」
「好,勇氣可嘉。」帝琉尊笑著點點頭,閉上眼睛沉思了很久,再開口時,一句話便讓王陸神色肅然,眉頭緊鎖。
「地仙陣營中確有背叛者,但我完全無法鎖定目標。事實上,放逐玄墨等人也好,在群仙城內自爆底牌也好,只不過是我試圖將水攪渾,引蛇出洞的手段。」
「換句話說,你根本是在瞎蒙了?」王陸搖搖頭,這形勢可比他最初預期的還要惡劣不少,「數量呢?」
帝琉尊說道:「無法確定,或許是一個,或許是更多。」
「……什麼都無法確定,你又憑什麼確定真的有一個叛徒?」
「這是他留給我的遺言,我不認為會有錯。」
王陸耳朵一動,帝琉尊話中的他,難道是……地仙曾經的領袖,拉起反抗大旗奮戰在抗衡墮仙第一線的那位傳奇地仙?
……老實說,還真是傳奇一樣的存在。因為到現在王陸都不知道那位首領的真名是什麼,每次聽玄墨等人提起,都是老大老大叫的敬畏有加,連真名都不敢隨意提起。
而如今聽帝琉尊說起那人,語氣中雖然沒有那種不敢望其項背的謙卑,但也滿是敬重,甚至隱約將其置於自己之上。
這可真是稀奇了,堂堂帝王,理應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帝琉尊卻甘願將自己置於他人之下?
一邊想著,王陸一邊接過帝琉尊的話題:「萬年前留下的遺言?然後你們到現在都沒找到那個叛徒?」
帝琉尊說道:「他也是在沉睡前才終於做出了判斷……那個時候已經太晚了。我本以為會將這個秘密永遠留在黑暗中,但萬幸我醒了過來,又有了挽回的機會。」
王陸越聽越覺得疑雲叢生,尤其是第一句話:「沉睡前?那個人……難道不是在墮仙之戰中身隕道消了嗎?」
帝琉尊看了王陸一眼,清澈的目光讓王陸頓時意識到,這裡面的水恐怕比想像的還要深。
總之,不妨如此推測:地仙的首領其實並沒有在決戰中喪生,他的死訊要麼是故意釋放的謠言,要麼是玄墨等人的誤會。總之首領其實是和他們一道遁入了群仙墓,陷入永久沉睡,只是沉睡前作出了隊伍中有背叛者的判斷。可惜帝琉尊未能來得及找到真兇……直到萬年以後她意外甦醒。
然而這裡面卻有個問題:為什麼這件事,他不和其他任何人說,唯獨告訴了帝琉尊?
「恕我冒昧,但這個問題很重要所以必須確認一下。你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
帝琉尊輕輕一笑:「孫不平是我的道侶。」
「……」王陸沉默了一會兒,覺得這個答案似乎也不那麼出人意料。
尤其是考慮到先前玄墨在談及帝琉尊和那人的關係時,略顯奇怪的態度……其實自己早該猜到一些端倪了。也只有這個答案,才能完美地解釋帝琉尊身上的一切特質。
而且,孫不平這個名字……細細咀嚼起來,卻覺得韻味無窮。
僅僅三個字,卻讓王陸恍惚間看到了這樣的情形:
他是地仙的首領,是那個年代最為驚才絕艷的修士,雖然停留在九州大陸,卻擁有不遜色真仙的絕強實力。然而這位不遜陸地真仙,卻始終沒有選擇飛昇仙界,而是留在九州大陸,為了庇佑芸芸眾生,向一群墮落的真仙揮劍宣戰。
這當然是一場沒有勝算的戰爭,對手中的任何一個,都是凌駕於當今九州大陸的絕強存在。九州億萬修士孜孜以求的飛昇,不過是真仙的起點,雙方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存在。
但孫不平仍選擇了站在九州一方。
因為不平,所以拔劍以順心意,縱有荊棘遍地,我自勇往直前。
帝琉尊倒是找了個好老公。
輕輕擺了擺頭,王陸回過神來問道:「你繼承了他的遺產?」
帝琉尊聞言嗤笑:「我何需繼承任何人的遺產?只是,他在永眠之前將肩上的擔子托付給了我。而夫妻一場,我便為他最後做一件事。待此事了結,我與孫不平再無瓜葛。」
王陸一怔:「你倒是看得開。」
「逝者已矣,雖然和孫不平在一起的時候很是快活,但他既然死了,我絕不會深陷在他的影子裡。」帝琉尊說著,又笑道,「說到這個,關於聯姻的事情,你該給我一個答覆了吧?」
王陸頓時咳嗽一聲:「這個嘛,恐怕還需要再斟酌一番。」
「斟酌?」帝琉尊反問,「你現在還有斟酌的餘地?知道了這麼多秘密,你應該要為自己的安全考慮一下了吧?」
王陸心中頓時一聲臥槽,你這是**裸的威脅咯?
其實他早料到知道太多不會有好下場……不過,剛才帝琉尊所說的那些秘密,實在讓人忍不住不去聽啊。
結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八卦一時爽,地仙床上躺……雖然帝琉尊確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王陸對其頗為認同甚至深有好感。但絕不願意和她聯姻啊!
轉瞬間,王陸開動腦筋,想辦法回絕掉這門荒唐的婚事。
「……這個嘛,我倒是無所謂,但你才應該認真考慮一下啊,堂堂地仙之尊,若是和我這區區金丹……哦不元嬰聯姻,未免太荒謬了。地仙和元嬰之間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異還要大,你我聯姻,形同****,恐會被天地所不容啊。」
帝琉尊不以為然:「修士與靈獸結合的例子我見得多了,****又如何?你在靈劍山上還不是養了兩條靈犬?而你二十多年前在雲台山被那山靈吸引時,又何曾考慮過****的差別?」
「我靠,連那種私密隱事你都挖出來了?」
帝琉尊說道:「玄墨等人一直很重視你,對你進行了相當深入的挖掘,他們對你的評價極高。對此我本是將信將疑的,但是現在我信了,你的確不是完全屬於九州大陸的人物。」
「……」王陸心中咯登一聲,「不屬於九州大陸,難道你要把我發配到西夷不成?」
「西夷?恐怕你是來自比那更遙遠的地方吧……」帝琉尊說著,正色起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會再深入探究什麼。我願意相信你,也希望你能擔負起我的信任。」
「帝琉尊前輩,你是個好人,但……」
帝琉尊忍俊不禁:「行了,別以為我不知道好人卡的意思,甦醒之後,我對現在的九州大陸可是觀察過很久,你們的流行文化我也知曉了。不過,既然你心中抗拒,我也不強求。但此事你最好認真考慮清楚,不要日後追悔莫及。」
「……日後追悔莫及,這話的內涵真是豐富啊。總之我會考慮的。現在先回到正題。關於那個藏在地仙隊伍裡的背叛者,你還知道什麼,咱們不妨對照著一起分析一下,看看能不能將他鎖定得更清晰一點吧。」
帝琉尊點點頭,說道:「目前嫌疑最高的有五個人,黑、玄墨、白澤、落雪……以及百曉星君。」
王陸聞言皺眉,前面三個都是老熟人了,落雪則是通曉百藝,多次在群仙大比中以碾壓級的優勢取勝,威名赫赫。但百曉星君又是何方神聖了?
「我是借了百曉星君的神通,才能在你那套行測申論的比賽中獲勝的。」帝琉尊淡淡解釋著,「以知識量而言,他堪比你們萬仙盟的渾天問策。」
「……堪比渾天問策?不愧是地仙級數,但先前可低調得很啊。」
帝琉尊說道:「所以我也懷疑到了他,但是相對而言,他的可能性最低,目前來看,我懷疑最深的人仍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