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吼!」
伴隨一聲蒼涼而悠長的龍吟,星河漩渦中爆開一團閃光。一條身軀修長綿延百里的巨龍從中而斷!血海似天河洩地,然而片刻之間,那兩截屍身便被星海包裹,在星光中迅速融化。
同時消失的,還有這頭巨龍體內的一方世界,以及世界中千千萬萬的生靈。
又有一條界龍慘死人手,而行兇者面對億萬生靈的湮滅,全然無動於衷。一雙冰冷的眼睛在星河漩渦中不斷尋找著新的目標,殺意瀰漫。
這比九幽深淵更為冰冷的一幕,很快就被一個略顯疲憊的年輕聲音打斷,戛然而止。
「我說,尊敬的帝琉尊前輩啊,你最近是不是內分泌有點失調了?」
星河漩渦中,那掀起無數腥風血雨的冰冷目光淡淡地轉了過去。
帝君之威,足以令星辰顫抖,但說話的人面對這一切卻顯得淡定自若。
只是,有些愁眉苦臉。
「之前你說,真正的背叛者一定是藏身在星海漩渦中,我問為什麼,你說是直覺告訴你答案。好,我信了。你說,想要盡快將那人捉出來,就要不斷釋放壓力,逼他露出馬腳,這一點我深表贊同。然後你說希望我能全程圍觀,本著回去也是加班不如陪你摸魚的原則,我也同意了。但是……你讓我圍觀的就是這樣一出荒誕劇?屠龍勇者帝琉尊的日常?」
王陸撇了撇嘴:「截至目前,我已經陪你看了整整三天的屠龍大戲,死在你手上的界龍已經快有兩位數了,你的確是很好地展示了你的無敵神威,但這種殺戮的意義何在?出氣?洩憤?還是你覺得那個背叛者有可能躲在那些界龍體內?而且,群仙墓的存在根基說到底就是這些界龍,你把界龍殺光了,群仙墓的節本結構也就完蛋了,你們當年辛辛苦苦才能留下的遺產也隨之泡湯……還是說,你是打算用這種大展雄風的方式令我對你傾倒,便於聯姻?不好意思我實在不好這一口,而我也不覺得你會這麼主動奔放。那麼思前想後,我唯有問出剛才的問題了。帝琉尊前輩,你是內分泌失調了麼?」
看著帝琉尊冰冷的眼睛,王陸說道:「放心我不會笑話你,修仙路上,境界越高的修士越有可能患上一些怪癖。例如我就知道有個叫四相真君的老頭,畢生致力於推廣繁衍之道,生生把自己從風骨高人跌落到了絕世****……所以,如果現在你告訴我,你的興趣愛好就是殺界龍,我就當真的信了。帝琉尊前輩,你是這種因內分泌失調而染上怪癖的人麼?」
對於王陸誠心誠意的問題,帝琉尊的回應是扭過頭,在無限遙遠的星河彼端鎖定了一條悠然漂浮的界龍。
下一刻,帝琉尊從原地消失,一眨眼就出現在千萬里之外,纖纖玉手化作銳利的無形刀鋒,一刀便斬斷了界龍的龍頭!
一頭天生神通,威能堪比仙獸的界龍,就這樣被帝琉尊一招斬殺!
在旁邊圍觀了一切的王陸輕輕歎了口氣。
「內分泌失調的人,大概斬不出這麼果斷的刀……」
話沒說完,王陸感到帝琉尊看過來的目光微微有些變化。
因為剛才那一刀的玄妙,並不是那麼容易看出來的。至少換成九州大陸如今的絕大多數修士,都只能感慨帝琉尊神威無敵,卻不明白她素手揚刀,揚起的是仙心利刃。這一方面證明她的心態仍是理智而冷靜,另一方面也在考驗王陸,能不能看明白她的用意。
王陸當然看得明白,雖然彼此實力有天壤之別,但他的眼力卻絕對不差。一百五十年前,他曾經和一名正牌墮仙正面交手,對於仙人的手段,實在是見得多了。
不過這些都是細節。
這一刀之後,王陸終於能印證自己的猜想。他搖了搖頭說道:「如果你現在的殺戮不是因為內分泌失調而造成的情緒化,那麼……我能想到的解釋就是。這些界龍有必須要死的理由。但它們明明是你們當初千辛萬苦尋找和培育出的群仙墓之根據,需要殺掉的話,你們早該動手殺光它們了。那麼,變化應該是在你們甦醒以後?不,應該就在不久之前,因為以你的性子恐怕不會在這件事情上有什麼耐心。至於變化的內容嘛,我猜是中了什麼無可挽回,而且破壞力極大的異毒?」
帝琉尊臉上露出了一絲驚異,但很快又收斂了起來。
她早料到王陸很敏銳,但也確實沒料到,他的敏銳竟能到這個地步。
三天來,她完全沒有解釋過自己在做什麼,但王陸居然就能近乎憑空地推斷出了這一切!
她以前所未有的專注目光審視著王陸,並不帶有強烈的侵略性,卻能洞穿一切外在的防禦。
過了很久,帝琉尊有些滿意,也有些無奈地開口揭穿了真相。
「沒錯,這些界龍都已經被污染過了,墮仙可以隨時用一個口令就將它們策反,然後將它們體內埋藏的寶物據為己有。當然,以墮仙的眼界,未必看得上我們留下的遺產,但至少我們將再也不會有機會得到它。」
王陸聳聳肩:「可是你把這些界龍快刀斬亂麻了,好像也沒來得及從裡面取出什麼東西?甚至沒來得及應對界龍體內的億萬生靈。」
「總比更多的界龍遭到污染要強。」帝琉尊解釋道,「這種毒……在一萬六千年前,我們就深刻領教過了。強大的傳染性,無可逆轉的侵蝕性,以及發作時絕對的致命性……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在發現它的第一時間,將中毒者消滅殆盡,這是對所有人的仁慈。」
王陸聽到這裡,心中震驚,也不由沉默許久。
這世上還真有這種恐怖的奇毒?就連界龍——一個能容納世界的神奇生物都無從抵抗的奇毒?不過換個角度想,製毒和下毒的人可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手段確非九州修士能夠理解的。
「那麼,你的本尊留在此處,就是為了處理這種奇毒?」
帝琉尊說道:「除了我,其他任何人做這件事我都不會放心。而且,無論這種毒的傳染性再強,總要有個源頭才能擴散。我想,我已經漸漸快要捉到那個根源了。」
王陸笑了:「這還用漸漸?如今留在星河漩渦裡的就那麼幾個放逐者,用排除法都能簡單排除出來。前輩啊,你當初當機立斷將白澤等人驅逐的時候,可曾想過會遇到這樣的麻煩?」
帝琉尊非常坦然地承認了自己的失誤:「這的確是意想不到的麻煩。但當時我並沒有更好的選擇。」
「而現在你的本尊就等於被牽制在了這裡。群仙城裡只有你的一尊分身?嘖,這麼看來,不發生點什麼意外簡直都對不起這個佈局。」
王陸說到這裡,腳步下意識一抬,但很快又收了回來。
「不對,既然是佈局……應該不會那麼容易讓我回去。所以,前輩,這也是你當初軟磨硬泡也要讓我留下的原因?」
帝琉尊說道:「在這裡,我的本尊能照看你。在群仙城,有你的同伴和我的分身,但惟獨在這兩者之間,沒有任何人能幫到你。」
星河漩渦和群仙城之間,嚴格來說其實同樣是萬仙盟已經開發熟了的地盤,但是在現在這個情況下,的確沒人敢保證那裡就安全。
王陸沉默了一會兒:「群仙城那邊的情況,你能否通過本尊和分身的聯繫全盤掌握?」
「當然可以。」帝琉尊說道,「如果你對那邊的情況感興趣,我可以告訴你,群仙城裡,墮仙已經開始行動起來了。我能夠清楚地問道他們的臭味,但是……」
王陸歎了口氣:「但還是不能準確定位?我現在都懷疑你的這種嗅覺會不會是被人家給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