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巍峨高山,一座洪荒時代流傳下來的陷仙大陣,共同構成了聞名九州的絕地之一。
幽冥山,陷仙陣。從古至今,不知多少能人異士深入此地後再無聲息。幽冥山腹地就像是一頭兇惡的巨獸,將所有來客全數吞沒,就連一點渣滓都不留出來。
當然,越是險地,越是能引人好奇,而修士中永遠不會缺少好奇心旺盛,樂於探險的個體,對於幽冥山的探索,幾萬年來也從來沒有斷過。
不過可想而知,幾萬年過去,從沒有人真正探索出了陷仙陣的秘密。無論是深入其中,還是以仙法從外界探索,最終都是一無所獲。曾有手段粗野的門派嘗試以暴力推翻幽冥山,結果整個門派一夜間自九州除名,如同被下了厲害的詛咒。
「今天倒是真的大開眼界了,想不到真的連仙人都能陷進去,了不起,實在了不起。」
幽冥山外,王陸駕駛著巨神兵浮游在半空,對著腳下逐漸恢復如初的大山嘖嘖稱奇。
一場驚天動地的惡戰,就是在這裡走向了終點。那個不可一世的墮落仙人,就此無聲無息。
的確是一座了不起的幽冥山,了不起的陷仙陣。此前為了一個滄瀾仙尊,可以說大陸最強的幾個人全部出手都未能攔得下他,還險些被他反手擊穿,但最終這座貌不驚人的大山卻能將其鎮壓起來……
「因為這座幽冥山陷仙陣完美地克制滄瀾。」
黑的聲音,平平淡淡地傳入王陸耳中。
「滄瀾在墮仙中是實戰經驗豐富的實戰派,多年征戰讓他幾乎毫無破綻。但終歸人無完人,他還是有著一個致命的弱點:他是仙人。」
王陸聞言好奇地問:「身為仙人,有下界修士無法擁有的種種特權,這算什麼弱點?」
「上界仙人的確高貴,但是……幽冥山是洪荒時期,上界在九州設立的監獄,用來關押被放逐的仙人。這座監獄就是為了仙人所設,一切設計都是針對仙人,利用仙人的神通來壓制其本身。換成是普通修士,或許還有萬一的機會能跑出來,可若是仙人進去,就再也別想出來了。」
「有意思。」王陸點點頭,「不過,這幽冥山陷仙陣的事連你都知道,滄瀾身為實戰派,你能保證他就不知道,並且沒有任何應對措施?」
「……我不是滄瀾本人,不能保證什麼,不過無論如何,眼下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最好?只怕也未必,滄瀾畢竟不是戰死,只是被鎮壓,而我不能親眼看到他被陷仙陣鎮壓成死狗一般,總歸是不能放心。」王陸說著,目光鎖定在黑的身上,「誰知道他在裡面是什麼情況?或許是被鎮壓得動彈不得,也或許是你和他串通演戲,看上去是被鎮壓著,其實是躲在冬暖夏涼的山腹空洞裡勤苦修行,待回復完全後就殺出幽冥山,屠光九州狗。」
黑搖頭失笑:「哈哈,王陸真人怎麼變得這麼多疑了?」
王陸的聲音卻是冷了下來:「對你這種三姓家奴還要推心置腹?你當我是琉璃仙麼?」
說著,綿延數里的修長陽電子炮炮口忽然對準了黑。
「而且現在這個情況,我既不能信任你,也找不到你的利用價值,怎麼想都是一炮把你變成經驗值更划算一點啊,你說呢?」
「我想這並非明智的選擇。」面對王陸的陽電子炮,黑沉聲說道,「像我這樣的棋子,無論立下多大功勞,對上界的人來說終歸是連條狗都不如的賤種。若是計劃順利,還能吃到幾塊骨頭,可我的計劃卻被羅霄中途攪亂,犯下了無可挽回的失誤。那麼我除了叛逃過來就別無選擇。如今是和你站在同一條船上。至於利用價值,我想當今九州大陸,恐怕沒有任何人比我更瞭解上界墮仙。這份獨一無二的情報,就是我的利用價值。」
兩人說話的時候,雲端的九州圖緩緩降下,五大掌門紛紛聚集過來。
王陸暫時放下黑,轉而向五人一一拱手行禮。方才與滄瀾仙尊的一場惡戰,多虧了這五個象徵九州修仙界最強戰力的真君級強者及時趕到,才逼得滄瀾狗急跳牆般全力逃竄,最後露出破綻被一舉收入幽冥山腹。
整個過程並沒有事先的計劃,是這五人感應到極北之地發生大戰後才匆匆趕至。然而如此匆忙的情況下,他們的每一步都與王陸師徒二人有著不俗的默契,這份經驗和實力的確值得致以敬意。
而這五人同樣也聽到了王陸和黑的對話。
「王陸,我想他說的沒錯,此人雖犯下萬死莫贖的罪,但不可否認他的確有利用價值。」逐日真君說道,「我認為留著他的性命對咱們更為有利。」
王陸聞言不由一樂,逐日真君在修仙界是出了名的理想主義官僚,本性的確不壞,實力也足夠強大,但智商卻著實配不上五絕掌門人的名頭。
而天輪真君則說:「我只從學術角度來說,任何推演和計算,都要建立在足夠的情報基礎上,而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對墮仙還幾乎一無所知。若是能利用好黑的情報,對以後的戰鬥將大有裨益。不過另一方面,如果得到的是假情報就適得其反,這一點也需要注意。」
王陸微微搖了搖頭,這天輪真君說了這麼多等於什麼也沒說。現在的關鍵就在於黑這個人是否可信,天輪真君卻不願就此作出判斷。
逐日真君又說:「方纔那一戰,若沒有他在最後關頭發動幽冥山內的陷仙陣,我們很難真正壓制住上界仙人。這一點上,他可以算是戴罪立功的。」
王陸聞言卻是嗤笑了一聲:「逐日真君您是老糊塗了麼?你怎麼肯定滄瀾是被壓制住了?你進去看過?」
逐日真君也不動怒,而是偏過頭:「枯琴,你怎麼說?」
「我對你們這些勾心鬥角的勾當不感興趣。」說完,枯琴真君展開戰旗,那旗幟如同活了一般,將枯琴包裹起來,猛地一捲,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枯琴毫無責任感地選擇了早退,逐日無奈地搖了搖頭,問風吟道:「道友想必是站在王陸那一邊的咯?」
風吟毫不掩飾:「不錯,我支持王陸的一切決定。」
逐日於是轉而問河圖道人:「我們幾人的觀點都已經說完了,現在該你做決定了。」
河圖真人剛要開口,忽然有人出言打斷:「我的觀點可還沒說過呢。」
眾人目光轉去,只見從黑的陰影中,一位光頭緩步走了出來,正是羅霄。
見到羅霄,幾位真君的神情都有些怪異,王陸更是直接將炮口移了過去,陽電子匯聚的光芒在炮口中閃耀。
這位九州叛將為了一己之私犯下弒師之罪,害四相真君隕落,可以說罪不容誅。然而另一方面,他卻也立下了奇功——策反了黑,並配合其他人壓制了降臨的墮仙。若是功過相較,功勞似乎還更多一些,但是,有了背叛的先例,羅霄同樣不值得信任。
「我知道各位恐怕對我沒有幾分信任,不過有件事我想各位很有必要知曉:不久前,我在策反黑的時候,他是抵死不從。我很奇怪,當時他扼殺孫不平的計劃落空,在墮仙看來已經是條瀆職狗,而墮仙做事向來是功過不相抵,那麼他繼續堅持墮仙陣營根本是自尋死路,倒不如跳到我們這一邊。可是他當時並沒有同意,而是說……」
羅霄的話沒說完,忽然眼前爆發出一道奪目的光。王陸的陽電子炮毫不留情地瞄準、開火,射出一道手臂粗細的光芒……將將擦著羅霄的臉頰而過,燒焦了他的眉毛。然而同時,也擋下了一團急撲過去的黑影。
「黑,你在急什麼?人家話沒說完,你撲過去是想幹什麼?殺人滅口麼?」
羅霄聞言,看也不看黑一眼,笑道:「他當然是急著殺人滅口咯。若不是我留了一手,現在恐怕還沒辦法從他的陰影中分離出來。不久前他暴起傷人的時候,我還奇怪他有什麼動手的理由,後來在黑暗中冥思苦想,才終於想到了答案。」
「他曾經說過,叛逃到墮仙那邊並不是為了一己之私,然後還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其它理由。不過最終到底還是叛變了過來,所以我當時也沒有多想,可後來卻越想越覺得微妙。加入墮仙不為一己之私,還能是為什麼?組織利益?還是什麼崇高的理想?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他稱呼墮仙,一口一個主子,叫的別提多親切和崇敬。這樣一個人……真的會乾脆利索地背叛到萬仙盟一方?老實說,我是不會相信的。」
黑聞言一歎:「看來你從一開始就沒信任過我。」
「哈哈哈,對你這種三姓家奴委以信任?你當我是白癡啊?我當然從來就沒信任過你啊,只是也找不到你的馬腳,猜不透你的用意。直到你不久前忽然出手暗算我,剛才又試圖殺人滅口,才讓我徹底明白了一切。」羅霄說著,抬頭看向王陸,笑道,「簡單來說,苦肉計。」
王陸也笑:「是啊,苦肉計。」
話音甫落,陽電子炮的火力全面爆發,一道粗大的光柱直接貫穿了幽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