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州自古以來就是偏居九州一隅的邊陲之州,曾與蒼溪州齊名被譽為修仙界的荒漠。廣袤的土地上人才寥寥,如馭獸宗這等實力便可稱得上地方豪強。後來蒼溪州出了一個靈劍派,修仙界荒漠的帽子總算摘了下去,而天南州更是得天獨厚,群仙墓之門打開後,此地一度成為九州樞紐,論及欣欣向榮,日新月異,就連中州也不如天南。
不過自從十年前群仙墓被全面開發,底層寶藏問世之後,天南州就由盛轉衰,宛如一座挖掘枯竭的金礦。豐都、群仙城的繁華慣性般延續著,但後繼乏力,逐漸衰敗已成定局。而直到三年前,天南州以群仙墓為中心的大片地區,一夜間被劃為管制區域,尋常人不得隨意進出,城內諸多產業強制搬離,雖然萬仙盟會給予補償,但天南州卻徹底衰敗下去。由於這個變故來的太快,導致群仙墓的經濟泡沫提前破裂,為此上吊自殺的仙凡兩界人士不計其數,天南州出了名的隔天崖上時常可見跳崖之人如下餃子一般,也算近些年九州大陸的一個奇景。
造成這種嚴重的後果,發下禁令的萬仙盟當然也要承受輿論壓力,哪怕簽發禁令的人是王陸和河圖聯名,也禁不住天南州人的悠悠之口,為此,通天聖堂的高層會議上,來自天南州的長老們屢屢針對盛京仙門和靈劍派的議案進行發難,甚至有幾個天南州的修仙門派有了騷動跡象。
不過,天南州能做的事也僅止於此了,或許放到十年前,他們還能動用各種資源維護自己的利益。然而現如今,當王陸和河圖的聯名文件下發之後,此事就是大勢所趨,任何人也制止不得。現在的萬仙盟,遠比十年前還要權勢滔天,號令天下,莫有不從。
因為現在的萬仙盟高層,已經掌握了一支足以震撼天下的超強力量。
——
「白澤,你到現在還不肯放棄?」
草原上,白澤孤獨的背影顯得格外渺小,與十年前相比,他顯得蒼老了許多,但目光中仍蘊含著精芒,可見銳氣未失,反而因為十年的磨礪而變得更為深沉內斂。
而在他面前的女子,卻如十年前一般嬌美如畫,面容完美無瑕。
而面對昔日友人的質問,白澤輕笑道:「……談不上放棄不放棄,只是在做自己該做的事。」
「漫無目的地在草原上閒逛算什麼該做的事?白澤,大家都在等你。」
「我知道。」白澤笑容不變,「是陸別塵幫你找到我的?」
「不然你躲得這麼深,讓人怎麼找?」玄墨有些生氣,「你還是不能接受我們歸順萬仙盟?」
「願賭服輸,沒什麼不能接受的。群仙大比是我們輸了,而且萬仙盟得了老大的認可和傳承,就連帝琉尊都死心塌地跟在王陸身邊,這樣的情況下,不歸順還能怎麼辦?你們做了正確的選擇,沒有將寶貴的力量用於內耗。」
這番話讓玄墨微微一怔。
白澤說的道理全對,只是,著實不像白澤會說的話。在她記憶中的白澤,是個直線條的人,遇到任何事都以否決為先,很少認可什麼事,很少認可什麼人。曾經有不少人稱他是瘋狗,若非這瘋狗同時還是孫不平的忠狗,早被人排擠出去。然而現在看來,白澤真的變了很多。
玄墨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那你是怪罪帝琉尊當初放逐你我?」
「怎麼會?當時那個環境下,帝琉尊也只是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罷了。只能說是黑的算計太深,讓她也失了方寸。然而黑能做到那一步,終歸是我的責任。若是我當時持有最高否決權,他不敢做得那麼肆無忌憚。」
「既然你不是怪罪帝琉尊,那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我說過,我在做自己該做的事……當年老大要我做副手,是需要我來為他查缺補漏,他對我恩重如山,我就算粉身碎骨也難以償還其恩情。而現在,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王陸得了老大的傳承,我便將他視作新的老大便是。」
玄墨聽了更是驚訝,白澤當年對王陸和他師父王舞的恨意之濃,堪稱不共戴天,想不到十年過去竟是這般看得開!
「他是老大的傳人啊,我就算心中有恨,也會忍耐。」白澤解釋道。
「既然如此,你更沒有理由不回來啊。」
「恰恰相反……因為現在的王陸並不需要我在他身邊。他是老大的繼承者,但並不是老大的轉世重生。你認為他會需要一個聒噪的人,在他耳邊不斷說他做錯了什麼嗎?」
玄墨一愣,感到的確難以想像王陸會允許別人隨意質疑他……某種意義上講,王陸可比孫不平要剛愎自用得多了。
「談不上剛愎自用,只是做事風格的差別,他不需要別人來否定他是因為他自己就可以做到。所以,現在的我就算回去也做不了什麼,反而會因為我的習慣惹得同伴惱怒,那又是何必呢?」
「但是……」
白澤打斷道:「玄墨,你覺得現在咱們的形勢怎麼樣?」
玄墨正色道:「很嚴峻。」
「沒錯,很嚴峻。在我看來,任何時候天空破開缺口,墮仙蜂擁而來都不奇怪。十年前他們打敗了滄瀾,一定已經引起了上界的警覺……」
「或許也沒有那麼……」
「不要騙自己!」白澤忽然提高了音量,「想想看墮仙在咱們沉睡時的佈局,你認為他們會是一群有勇無謀的莽夫嗎?會是毫無策略謀劃的烏合之眾嗎?!就連損失了一條忠狗,都能第一時間引來滄瀾,你認為滄瀾就沒有後手嗎?!」
「所以才更應該集合力量應對危機不是嗎?!」
「集合力量又能怎麼樣?現在萬仙盟會缺少我的力量嗎?王陸最近拿出來的量產型巨神兵,性能發揮到極致時便可擁有不遜於我的戰力,而那量產型一批就是十二台!區區一個白澤又算得了什麼?」
「不能這麼算……」
「沒錯,因為王陸的底牌絕對不止這一張……還記得十年前,你們剛剛歸順萬仙盟的時候,還有些居高臨下,覺得自己是屈尊降貴了,現在,還有多少不識趣的?」
玄墨沉默不語,如白澤所說,最初地仙整體歸順萬仙盟,大家嘴上不說,心裡的確不服氣,哪怕是帝琉尊的命令,加上王陸擁有孫不平的傳承。但讓一群大乘巔峰的陸地仙人歸順一群最高不過半步大乘的後世修士,著實不那麼容易轉過彎來。
不過後來十年間,王陸的手段越來越多,尤其是他本人的實力越來越強,百分之五十同步率的情況下已經能夠碾壓當世任何一名修士,不服的聲音也就少了很多。
白澤說道:「我一個人的力量較之整體來說無足輕重,所以與其加入這個整體之中,不如做些只有身為個體才能做的事,我相信對於王陸來說,也樂於見到有個和他毫無瓜葛的人幫他做些事……」
白澤的話雖然沒有說透,但是到這個份上,玄墨如何聽不出話外真意。
「你到底在做什麼!?」
白澤說道:「想想看,滄瀾被鎮壓以後,上界在這十年間可能做些什麼?他們雖然沒有再次強行穿越兩界通道,降臨新的墮仙,但一定會有其他的動作。比如……你有沒有想過,在咱們沉睡的一萬六千年裡,九州大陸究竟被他們滲透了多少?像黑一樣潛藏在陰影中的叛徒還有多少?而過去十年裡,在咱們不知不覺的時候,他們又向九州大陸施加了多少影響?」
玄墨聽得暗自心驚:「你已經知道了?」
「很遺憾,還不清楚,至少不夠完全。」白澤搖了搖頭,「但是已經有了一點線索。比如,十年前滄瀾降臨的時候,或許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人。」
「什麼!?」
——
「咦,你說當初和你一起來的還有一個?」
幽冥山中,王陸對這個答案頗感意外。
「沒錯,但是我也不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按照規矩,在黑髮生意外的時候,應急降臨下界的人應該只有我一個才對。但是通道打開時,我好像看到身後有人跟了過來。」
「唔,既然這件事你能說出口,意味著……」
「嗯,那個人是違背了規則降臨過來的,所以他的存在也不會收規則的保護。」
王陸沉吟了片刻:「在你們那裡,規則是個很嚴格的東西麼?」
「……」
「不能說?那我換個問法,在你印象中,可能做出違規之事的人很多麼?」
「並不多,但我也無法準確判斷他的身份。」
「那麼那傢伙偷偷摸摸降臨九州,十年了沒有任何動作,你認為理由是什麼?」
「或許是被嚇住了……」
「因為你被鎮壓,所以嚇住了他?會這麼簡單嗎,當初你是狀態不滿才被圍而殲之,但十年過去,那個人早該恢復完全了吧?一個完全體的墮仙,就這麼慫?」
「不清楚,或許當時只是我的錯覺……」
黑暗中的對話暫停了一陣子,王陸幽幽開口道:「無論如何,這份情報記你一功。」
「那……」黑暗中的囚徒頓時充滿期待。
「從今以後,在你身上寫字的價格上漲為五萬靈石一個字。」
「什麼!?」
「這是用經濟手段調節市場行為,放心吧,你的日子會好過很多的。」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