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她把冰水一口氣喝乾,把空杯子推到一旁,又取了一杯酒過來。「不過,還是速戰速決吧。」她這樣說著,頭卻垂得更低,像是已有些坐不穩當,再不像之前那樣脊背筆直,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靠在了吧檯上。
「第三個問題。」她極困難地,淺淺的扯了一下唇角,問他:「我們的遊戲,什麼時候可以結束?」
與前兩個問題不同,他這一次沒能立刻回答,沉默著。直到她用手托腮,撐過頭來看他,他這才回答:「我不知道。」
她愣了一愣,片刻後卻是失笑。好似真的把他這回答當做了答案,抖著手端起了第三杯酒,就在那酒杯已觸到她唇的時候,卻被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牢牢地捏著杯身,把酒杯從她手中抽走,冷聲說道:「這杯酒是我的。」
說完。仰頭喝下了那杯酒。
她看他,許是酒精的緣故,眼裡的驚訝那樣的不遮不掩,問他:「你撒慌了嗎?」
他不答,微微蹙眉,像是有些不悅了,冷聲問她:「何妍。你是不是喝多了?」
「不,沒有。」她擺著手否定。分明已醉得顯了憨態,卻又伸手去努力地拿下一杯酒,口?含混地說道:「下一個問題。下一個問題是,傅慎行,怎樣你才能結束這個遊戲?」
看著她這個模樣,他不禁冷笑,「這和上一個問題有什麼區別?」
「呃?沒有區別嗎?」她遲鈍地問他,停了好一會兒,才又繼續說道:「那好,我們再換一個,這個遊戲要做到什麼地步,你才會滿意?」
他顯然已生了氣,抿著唇冷眼看她,不肯回答。
「哦,還不行嗎?又要換一個問題?」她輕聲問道,無力地伏在吧檯上,深深地埋下頭去,喃喃自語,「可是,我只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傅慎行,我真得想知道。我快要熬不下去了,我堅持不下去了,我現在每天對自己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告訴自己別瘋掉,別瘋掉??」
她一直埋著頭,他看不到她的臉,可從她那帶著濃濃鼻音的低語裡,他想她可能是哭了。果然,下一秒他就聽到了她抽鼻子的聲音,然後聽她又繼續自言自語下去。
「我沒做過壞事,從小都沒做過壞事,我好好學習,與人為善,積極樂觀地生活,相信這個世界的善良和美好,傅慎行,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承受你這樣的報復?哦,我忘記了,我還是做了一件錯事的,我停下了車,想去救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結果我卻殺了人,我以前連隻雞都沒殺過,卻一刀殺了個人,然後沒完沒了的做惡夢,閉上眼都是血。」
她低啞地笑,笑著笑著卻不知怎地咳了起來,身體都弓成了一隻蝦子,卻依舊停不下來。他初時只是冷眼旁觀,可看著看著卻不知中了什麼邪,伸過手幫她輕拍後背,冷聲嘲道:「就這個酒量還敢玩這個遊戲,你蠢得夠可以了。」
她眼裡還都是淚,漲紅的臉上也是淚痕斑斑,用力摀住了嘴,含混不清地低喊:「我想吐。」
他愣了一下,起身把她往衛生間拖,可她腳軟得站也站不住,身體左右搖晃著,簡直就根本無法走路,他索性伸臂一把將她抄起來,橫抱在懷裡,疾步往衛生間走,瞧她乾嘔得厲害,又低頭威脅她:「你要是敢吐我身上——」縱聖頁才。
話還未能說完,她就已經「哇」的一口,把混雜著胃液的酒水盡數吐到了他胸口。
「對,對不起!」她竟還知道道歉,趁著他愣怔,從他身上掙扎下來,兩步奔到馬桶旁邊,跪在那裡抱著馬桶吐得天昏地暗。
傅慎行的睡袍上被她吐了不少的污漬,他低頭看了兩眼,嫌惡地皺了皺眉,把睡袍脫下來隨手丟進了洗衣籃裡,然後轉過身倚靠在洗手台上,皺著眉看她。她還在嘔吐,不過也吐不出什麼來,除了剛喝下去的兩大杯酒和一杯冰水,基本上沒有別的東西。
這女人晚上根本就沒吃過什麼東西!他冷眼看著她,卻少有的心軟了一下,接了杯溫水遞給她,冷聲道:「別吐了,喝口水漱漱口。」
她像是也吐脫了力,跪坐在馬桶旁,伸過來接水杯的手抖得厲害,半晌都把水遞不到唇邊。他實在看不過眼了,這才彎下腰把水杯一把搶過來,又遞到她嘴邊,一口口地餵她,直到那杯水見底。
她臉上濕乎乎的,不知道是眼淚還是水,低低地說了一聲「謝謝」。
他也不再理她,長腿從她上跨過去,逕直去浴房重新去沖澡。水霧瀰漫中,就見她仍動也不動地倚坐在地上,如紙般蒼白的面孔上,唯有那濃密的眼睫異樣的黑,鴉翅一般蓋在那裡,叫人看著都有些觸目驚心。
他看了兩眼,忍不住咒罵了一句,再一次破了例,邁出來雙手抄住她的腋下,一把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拎進浴房裡,放到了靠牆的橫椅上,幾下把她身上的衣服剝了個乾淨,取下了花灑給她沖澡。
她猛地被水淋到,終於有了些反應,低呼了一聲,下意識地閃過身去躲,卻被他一把摁住了,壓在橫椅上,繼續用水沖她的身體,口中不耐煩地訓道:「別動!老實點!」
這還是他第一次伺候女人,便是以前做沈知節的時候,也是女人們上趕著來貼他的,和女人鴛鴦戲水的事他做過,可這樣給女人洗澡,卻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沒做過這種事,難免動作生疏粗魯,給她沖頭的時候,甚至把花灑直接對著她的臉噴,再加上她人本就迷糊,不知怎地就嗆了水,咳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把他都有點嚇住了,蹲下身來有些緊張地看她,問:「你沒事吧?」
她滿臉的水,滿臉的淚,眼睛紅得像兔子眼,嗓子啞得像破鑼,張開嘴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沈知節,我不欠你,我從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他愣了一愣,一時之間竟覺得哭笑不得,默默看她片刻,伸手去輕拍她的臉龐,道:「何妍,你就這點酒量,你竟好意思跟我玩這個遊戲。」他停了停,又不覺輕輕揚眉,問她:「你不會是裝醉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