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想去報案,」陳禾果回答,「可奶奶說只這張紙條不能叫證據,就是去報案也不會有什麼結果。電子書她說不如找爸爸的領導幫忙調查。可還沒等我們去找,爸爸的領導就先找到家裡來了,向我們索要爸爸的記事本,說裡面記錄的東西都是涉密的,需要收回去處理。」
「你們為什麼沒給?」何妍奇道,記事本還在小姑娘手上,顯然陳警官的母親沒有把兒子的遺物上交。
「因為奶奶說給了他們,我們就再沒有別的線索和證據了。而且奶奶也覺得有點不對勁,那記事本我們都翻看過,裡面記的東西並沒那麼重要,大多是爸爸辦案中遇到的疑點和一些發現,實在犯不到爸爸的領導來親自取,而且爸爸這樣的本子記了很多,都在家裡放著。也沒往單位裡交。」
小姑娘臉上露出一絲狡猾與得意,又道:「於是奶奶就拿話試探了一下,說爸爸生前有提過自己在查一個大案子,車禍可能沒那麼簡單。而且爸爸開車一直都很小心。根本就不會和人搶道。可那個到我們家去的領導,根本就沒注意這個,還說我奶奶想太多了,勸她放寬心。我奶奶就把記事本藏了起來。騙他們說本子已經當做遺物給爸爸燒掉了。」女見縱弟。
何妍感到有些意外,那位未曾謀面的陳母,顯然是個很有心計的老人。她默了片刻,突然問陳禾果道:「你為什麼這麼信任我,和我說這麼多事?」
這麼重要的事情,陳母連兒子的領導都無法信任,瞞得半字不露,為什麼會能信任她,允許孫女把事情全盤告訴她呢?只因為這張紙條是她留下的?僅憑著這個,這對祖孫就能這樣信任她嗎?
陳禾果看她,忽地笑了笑,回答道:「我把昨天的合照給奶奶看了。她說可以相信你,你的肢體語言表露了你的內心,你憎恨身邊的那個男人,卻又不得不與他周旋。」
何妍愣怔片刻,這才自嘲地笑了笑,道:「有機會,我真想去看望一下你奶奶。還有,你那張合照千萬不要發送給傅慎行,我不想自己前功盡棄。」
「好的,沒問題,反正他也沒留下我的聯繫方式。」陳禾果點頭應下,盯著何妍,問她道:「何老師,您現在可以告訴我您為什麼會給我爸爸寫那張紙條了吧?您和傅慎行之間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何妍不由思忖怎樣來講述這整件事情,尤其是這小姑娘的背後還有那樣一個睿智的老人。她不知道陳警官的死是否有她的原因,傅慎行殺陳警官,是因為自己去請陳警官核實他的身份,還只是對陳警官在四年前把他抓獲歸案的報復。
這兩者的區別極大,如果是前者,那麼可以說是她給陳警官帶去了災禍,這對祖孫在仇恨傅慎行的同時,沒準也會對她產生怨懟,而如果是後者,那麼他們將是她最可靠而堅固的戰友。
深思熟慮之後,何妍還是選擇了毫無保留的實話,她坦誠地看向陳禾果,說道:「在四年前,你父親曾經辦理了一個案件,一個女受害人夜裡開車遇到了三個亡命匪徒,期間的經過我不想細說,最後,她殺死了當中最瘦弱的一個,然後開車撞傷了另一個,而那個最凶悍最狡猾的卻逃走了。這個案子是由你父親偵破的,案發十一天後,他親手抓住了第三個匪徒,那人叫沈知節,最後被判處了死刑,並已於三年前執行。」
陳禾果看著何妍,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何妍坦然道:「你沒猜錯,那個女受害人就是我。」
陳禾果臉上有同情之色,但更多的卻是疑惑,又問道:「這案子和傅慎行有什麼關係?」
「三個月前,一個和沈知節長得極為相似的男人找到了我,出面替我班上的一個學生辦理休學手續,他就是傅慎行。我當時感到極度震驚和恐懼,所以去找你父親尋求幫助,請他核實沈知節是否真的被執行了死刑,而傅慎行這個身份是否真實存在。」
陳禾果聽得幾乎要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何妍,「傅慎行和沈知節是一個人?」
何妍沒有被她的問題打斷,而是繼續順著自己的思路說道:「幾天後,你父親給了我回信,說傅慎行確有其人,而沈知節也的確被執行了死刑。再後來,傅慎行就劫持了我,拍下了那個視頻,並以此要挾我,等我逃出來去警局報案的時候,才得知了你父親的死訊。」
「你有去報過案?那警方怎麼處理的?為什麼沒有把傅慎行抓起來?」陳禾果問道。
「我沒有報案。」何妍不覺苦笑,又道:「因為察覺到他已作準備,把所有的證據都抹平了,在我能查到的監控錄像中,他劫持我的那天夜裡,另有一個『我』已正常地回了家,根本就沒有被劫持。為了不被人當做一個瘋子對待,我只能撤銷了報案。」
陳禾果眉頭緊皺,像是根本無法理解她說的話,好一會兒才喃喃說道:「奶奶也說先不能報案的,因為害死爸爸的壞人很強大,如果我們沒有有力的證據就去報案,只能打草驚蛇,叫壞人有了防備。」
有這樣一個精明的老人在,何妍甚至感覺到一絲慶幸,她又道:「陳禾果,你回去把我告訴你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講給你奶奶聽,如果她覺得我可以成為你們的同伴,那麼你就去h大英語系找我,我們接下來再研究該如何做。記住,不要給我打電話,我的電話已被傅慎行監聽。」
她抬碗看表,心中核計著論壇開幕式結束的時間,向陳禾果說道:「現在,你盡快離開,先不要試圖接近傅慎行,他很危險。我承認你的膽量,但是我不認為冒失也是一種勇敢。」
陳禾果沒再說什麼,沉默著離開了。
在她離開之後,何妍沒有浪費任何時間,她衝去衛生間,脫光了衣服開了冷水沖澡,然後這還不算,又把吹風機開到冷風最大檔,直接對著濕頭皮吹,稍稍干了點就再去沖涼水,接著回來吹冷風,如此往復循環??一個小時之後,她終於如願以償地得了傷風。
時間已近六點,馬上就要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她把身體徹底擦乾,穿好了衣服出去,服務台的同事瞧她回來,關切地問她道:「你好點了吧?怎麼看著臉色這麼難看啊?」
「沒事。」何妍勉強笑笑,默默地掏出了手機來,小心地刪除了幾條與梁遠澤的通話記錄,只留下一條在昨夜裡傅慎行打給她的電話記錄上面,然後深吸了口氣,指尖精準地摁下了屬於傅慎行的那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