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行一直沒有言語,只安靜地躺在那裡。
何妍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自己這番話他能相信多少,或者說又會引起他多少疑心。可事情已經發展到這裡,她別無他法,只能盡最大的努力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剩下的事情皆都交給「運氣」。
她很疲憊,真正的心神俱疲。
第二天,學院領導就找了她過去談話,針對檢舉信一事,何妍表現得態度極為強硬,對信中的指控一概不認,並且表示一定會通過法律途徑捍衛自己的名譽。這樣一來,院領導反倒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把事情往下壓,安撫了何妍幾句,又要求她注意行事方式及私生活,雖然她是無辜的。可鬧出這樣的事情來畢竟影響不好。
何妍卻是不卑不亢地說道:「身正不怕影歪,我不認為我的行事方式有任何不當之處,也不知該從何注意。至於我的私生活,既有『私』字,說明那就是屬於我自己的,只要我沒有違反公序良俗,別人就無權評定與指責。」
院領導被她噎得啞口無言,看她兩眼,只能放她走人。
何妍剛回到辦公室,許成博就過來交檢查,許是因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太多,平日裡很是淡定的小伙子也顯得有些侷促,微微垂了頭,把檢查書放到何妍的辦公桌上。低聲道:「給,何老師。」
何妍拿起來掃了幾眼,緩緩點頭,「你先回去吧。」
許成博便就垂著頭往外走。剛走得幾步,卻又被何妍喚住。他回身看她,就見她神色極為嚴肅,沉聲道:「挺起胸膛來走路!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你也上了十幾年學,道理都學到哪裡去了?」
她聲音不大,聽起來卻是異常的響亮,甚至振聾發聵。
他怔了怔,眸子不覺一亮,頓時挺直了脊樑,朗聲應道:「我明白了,老師。」
何妍這才翹起唇角,給了他一個許久未見的微笑。
下午臨近下班時候,阿江打過電話來,告訴何妍道:「傅先生今天有事。」
近幾日來,她一直都在傅慎行的公寓留宿,即便他不打電話過來。她也會自覺主動地過去,現今猛地聽到這個電話,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了阿江的意思,道:「我知道了。」
她沒再去傅慎行的公寓,而是直接開車回了家。
家裡還是她上次離開時的模樣,那個瓷娃娃孤零零地立在床頭上,卻是一副沒心沒肺的笑模樣,何妍看了幾眼,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一下他的額頭,低聲念叨:「笨蛋,你現在到了哪裡了?有在想我嗎?」
她仰面躺倒在床上,鬆緩了心神,放縱自己肆意地想念梁遠澤,這分明極簡單,可她卻一直不敢做的事情。手機就在她的手邊,她想給他撥電話,想聽一聽他的聲音,想聽他叫自己「妍妍」,可她不敢,即便知道傅慎行早已不再監聽她的手機,可她卻依舊是不敢。
無論她有多麼想他,她都不敢。
傅慎行一連幾日都沒有再聯繫何妍,這叫她不由心生忐忑,行事越發地小心謹慎,雖然心中極為掛念指紋之事,可卻不敢聯繫陳母,甚至連電話也不敢打一個。她害怕,害怕傅慎行對她已起疑心,這幾日的鬆懈不過是有意為之。
考試周已經結束,學生們陸續離校,一年一度的寒假即將來臨。
何妍在工作空閒之餘,開始瀏覽網上的旅行網站,想叫父母去國外過年。一是為了能夠避免年節裡的煩惱,二也是一種試探。而且,出於某種特殊目的,她有意把旅行地點預定為美國。這件事她不打算隱瞞傅慎行,如果可以,她甚至還想在適當的機會向他尋求一下幫助,以便可以降低他的戒心。
就在學校正式放假的前一日,何妍才又接到傅慎行電話,他直接說道:「到『醉今朝』來。」
她有些意外,卻沒往別處想,只當他又要帶她與那些狐朋狗友鬼混,特意回家換過了衣服,這才開車去醉今朝。
醉今朝裡依舊是金碧輝煌,阿江在外面等她,帶她去傅慎行慣去的包廂。服務生替她開門的時候她才覺出不對,一向喧鬧的包廂竟無聲浪打出來,待進了門,掃見裡面的情形,何妍心裡頓時明白了個大概。
包廂裡人不少,卻是一片冷寂,傅慎行當中而坐,小五和光頭等人俱都立在一旁,而於嘉跪在闊大的茶几前,在地板上瑟縮成小小的一團,正驚恐地啜泣著。花姐就站在她身邊,也是一副心驚膽戰的模樣,瞧見何妍進門,向她投來求救的目光,怯怯叫道:「何小姐。」巨系台圾。
傅慎行也抬頭看她,淡淡說道:「過來,阿妍。」
何妍聞言往他走過去,小五忙給她讓開了道,客氣地叫她:「何姐。」
她沒應聲,只略略點了下頭,走到傅慎行身邊坐下,心裡明明已經猜到了是怎麼回事,卻仍是問他道:「怎麼回事?」
傅慎行笑笑,向著底下的於嘉抬了抬下巴,道:「吶,這就是你說的小妖,逮住了。」
話音剛落,光頭走上前去,抬腳就往於嘉身上踹去,口中罵道:「你個小〞biaozi〞,竟然連咱們何姐都敢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於嘉不敢反抗,也不敢躲閃,只用手臂護住了頭臉,一個勁地哭著求饒。旁邊的花姐看得面露不忍,有心去攔卻又不敢,她已受於嘉連累,自身尚且難保,這個時候哪裡還敢再替於嘉這禍根出頭。/~半♣浮*生:.*無彈窗?@++
一屋子的人均都默看,唯有何妍看不下去,猛地站起身來,冷聲喝道:「夠了!」
光頭愣了一下,停下腳來,回頭看了看傅慎行,瞧他並無表示,這才訕訕地退到一旁。
何妍轉頭去看傅慎行,他也抬眼看她,輕笑著問她:「怎麼了?光頭也是在為你出氣。」
大字報之事,何妍其實早已經猜到了於嘉身上。她一向與人為善,得罪的人有限,除卻學校裡那個明戀許成博的女生,也就剩下曾被她用裸照威脅,坑了一個手機的於嘉了,她只是想不通於嘉為什麼會這麼蠢,明知道她和傅慎行牽扯不清,卻還要做這樣的事。
何妍並沒有想放過於嘉,之所以沒有行動,只是一直沒有想好要如何處理此事。
如果是在校的女生所為,事情就是鬧出來,也不過是向何妍公開道個歉,頂多再記個處分,可於嘉不同,一旦把她揪出來,她所有的事情都會隱瞞不住,作假休學,夜店出台,一旦再扯到傅慎行身上,她更是死無葬身之地。
於嘉的確是自作自受,可卻罪不至此,就這樣毀掉她的一生,何妍心生不忍。她不是聖母,可她是一個老師,而於嘉,曾是她的學生,曾經叫她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