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行聞言微怔,過得片刻,這才答道:「阿妍,我和傅家人沒什麼感情。弒祖這事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事。」
他不是在糊弄她,如果何妍剛才真的遭了不測,他一定會真的殺了傅老爺子洩恨。就算何妍現在安然無恙,他心裡也還是極為惱火的,敢動他的女人和孩子,便是虛驚一場,他也要他們付出代價。
他先開車把何妍送去了一個安全的地方,不遠,就在兩個街區之外。是棟臨街的小房子。車子停在街邊,傅慎行沒下車,只給了何妍一套房門鑰匙,道:「你現在這裡待著,別亂跑,我處理完事情就來接你。」
何妍點頭應下,轉身欲要下車時,傅慎行卻又在後面叫住她。她回頭,就見他正深深地看著自己,目光中有一絲懇求,說道:「別傷害孩子。」
實話講,何妍剛才是真動了這心思的。她剛剛死裡逃生。驚嚇惶恐中摔一腳也講得出理去。如果這孩子就此流掉,這筆帳也只能記到傅老爺子身上。卻不想,傅慎行會這樣央求她。他是有所預感,還是看出了什麼破綻?何妍一時猜不到,心情更是有些複雜,抿了抿唇角,冷淡答道:「傅慎行你有病吧?說這樣莫名其妙的話!」
傅慎行笑笑,沒再說什麼,看著何妍下車進了房子,這才掉頭回公寓。傅老爺子人還沒走,正坐在樓下客廳裡。聽聞樓上書房裡沒找見人,氣得用拐棍重重地鑿了鑿地板,怒聲喝道:「給我搜,我就不信一個大活人能藏到哪裡去!」
好容易破開了書房的門,不想裡面卻是無人,別說傅老爺子等人,就是連親手送何妍進去的阿江,一時都傻住了。傅老爺子是精明人。一看阿江那神色,就知道書房裡面有玄虛。他下了決心要除去何妍,甚至不惜與傅慎行撕破臉皮,這次要不成功怕是就再得不到機會了。傅老爺子叫人把阿江提過來,摁跪在他面前,冷聲問道:「阿江,你老實說,人到底藏在哪?」
傅隨之見狀,趕緊又過來勸祖父,可才剛叫了一聲「爺爺」,別的話還沒出口,傅老爺子已經是一拐棍掄在了他的身上,喝罵道:「滾一邊去!這裡沒你的事!」
傅老爺子又轉頭看跪在面前已經?青臉腫的阿江,冷哼一聲,道:「阿江,你這樣忠於老大。我很高興,我沒白養你二十年!可你也該清楚,那女人是個禍害,她會毀了老大!什麼叫忠?忠不是任由著主子胡作非為,忠是知道什麼才是真正地對他好!」冬狀布才。
話音未落,門口卻是傳來一聲輕笑,眾人尋聲看去,就見傅慎行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就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傅老爺子,問他:「祖父,您來說一說什麼才是真正地為我好吧。」
傅老爺子不想他竟回來的這樣快,可瞧他這模樣,卻知今日的事是徹底失敗了。他雙手把拐棍撐在身前,冷眼看著這個長孫,沉臉不語。
傅慎行又彎唇一笑,不緊不慢地邁步往裡走,先走到樓梯處抬頭遠遠掃了眼書房的房門,這才又回過身來看傅老爺子,輕笑著反問他道:「殺我妻,滅我子,才是真正的為我好。祖父,您要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混賬!」傅老爺子怒聲罵道。
傅慎行不以為意地笑笑,緩步往傅老爺子那邊走。他表現得太過從容,誰也沒有防備,直等到他以迅雷之勢拔出手槍,眾人這才大驚,紛紛做出反應。跟著傅老爺子一同過來的殺手反應最快,可阿江早就盯緊了他,不等他把槍掏出便就飛身撲了過去。
不過是電閃火花之間,傅慎行的槍口就已經抵在了傅老爺子的額頭上,其餘眾人雖只落後半拍,卻已是失卻了先機。下一秒,眼鏡帶著幾個人持槍從屋外衝了進來,「行哥!」眼鏡大叫,一眼瞧見那殺手被阿江摁在地上還試圖掙扎,上前一腳狠狠踹在了那殺手頭上,然後拉開了槍栓,把槍口直塞進那人嘴裡,這才轉頭看傅慎行,問:「行哥,怎麼處理,殺不殺?」
形勢已經逆轉,俱在他掌控之中,傅慎行這才把槍口從傅老爺子腦門前撤開,不慌不忙地坐到一旁的沙發上。他沒回答眼鏡的問題,只是冷笑著看傅老爺子,問:「祖父,您說呢?」
傅老爺子氣得鬍子直抖,怒聲道:「孽畜!孽畜!」
傅慎行扯了扯嘴角,又問:「這人是您從別處請過來的吧?專門來殺我的人的?」那殺手相貌氣質有異,手上拿的槍都與旁人不同,傅慎行從不曾在傅老爺子身邊見過他,可見是特意從外面找來的專業人士。他殘忍一笑,頭也不回,只淡淡吩咐眼鏡道:「殺了吧,也給祖父省點錢。」
話音落下,隨即便是槍響,那殺手都來不及掙扎,就被眼鏡一槍打爆了腦袋。鮮血混著腦漿四下飛濺,阿江與眼鏡兩個面不改色,倒是把旁邊的傅隨之嚇得面無人色。他自小被祖父和堂兄護著長大,雖然在南昭也算橫行霸道,可玩得不過是普通紈褲玩的那些東西,從未真正接觸過傅氏的黑暗面,何曾見過這樣一槍爆頭的血腥場面!
傅慎行那裡卻只是微笑,又道:「祖父,我說過,您老辛辛苦苦一輩子,無論如何我都要給您一個善終。你要動我心頭上的人,我就只能去動您的心頭肉。」
傅隨之那裡猶在心驚肉跳,不想眼鏡竟又衝他來了,拎著他扔到傅慎行面前的茶几上,也不說話,只抬眼去看傅慎行,等著他的吩咐。傅老爺子見狀又驚又怒,身體抖得都快要坐不住,嘶聲吼道:「畜生!他是你弟弟!」
傅隨之也傻住了,眼鏡的槍口就在他頭側不足一尺的地方,只要面前男人一聲令下,他就會和祖父請來的殺手一樣腦漿迸裂。還是他給傅慎行報的信,不想他竟就要殺自己來報復祖父。他緩緩抬頭,直愣愣地看向傅慎行,眼圈卻是控制不住地紅了,顫聲叫他:「大哥。」
傅慎行不應他,微微抿著唇角,冷眼看他。
「罷了!罷了!」傅老爺子仰天長歎,他杵著拐棍顫巍巍地起身,「我自己養虎為患,怨不得別人。我走,有生之年再不踏入南昭一步。傅慎行,你狼心狗肺,忤逆不道,早晚有一天會眾叛親離,不得好死!」說完,竟連傅隨之也不再多看一眼,只杵著拐棍一步步地離開。
他既走,帶來的那些人也便隨著他離去。除了走不了的殺手和仍在槍口下的傅隨之,很快,屋內就只剩下了傅慎行的人。傅隨之伏在茶几上瑟瑟發抖,紅著眼圈看傅慎行。傅慎行掃他一眼,抬了下手示意眼鏡把槍拿開,和傅隨之說道:「起來,你看你這模樣。」
傅隨之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傅慎行不是真的要殺他,他鬆一口氣,趕緊爬了起來,有心抱怨,卻又沒那膽子,只垂頭立在那裡不敢說話。傅慎行淡淡一笑,道:「今天不動你,是謝你給我報了信。回去吧,看著老爺子點,這樣的事再來一次,就算你是我親弟弟,我也不會手軟的。老爺子有句話說的沒錯,我這人一向狼心狗肺,恩將仇報。」
傅隨之什麼也不敢說,生怕他再變主意,低著頭趕緊離開了。他一走,傅慎行就又冷眼去看阿江,不等他開口問,阿江已是垂下頭來,低聲說道:「是樓下的人把老爺子放進來的,我沒防備。」
傅慎行料到了樓下安保中有傅老爺子的人,否則傅老爺子不會就這樣容易上來。不等他吩咐,眼鏡已是帶人下去,片刻後上來,說道:「是樓下安保的頭,人已經跟著老爺子走了。用追回來嗎?」
事情已經這樣,再追過去殺人沒有必要。傅慎行道:「算了,把這裡收拾乾淨,把樓下的安保全部換掉,查仔細點,別叫人混進來。」
眼鏡點頭應下,自去安排此事。
傅慎行也從沙發上起身,看一眼阿江,淡淡說道:「自己去處理一下傷口。」
他帶著槍出門,也不叫人跟著,獨自開了車去接何妍。房子只有一套鑰匙,他已經給了何妍,傅慎行怕突然敲門嚇到她,就先撥了電話,道:「我在外面,過來開一下門。」
過不片刻,何妍從內開了房門。她身上還穿著逃出來時的家居服,腳上是拖鞋,就這樣扶著門站在夕陽中,叫傅慎行一時不覺有些恍惚。他怔怔看她兩眼,這才笑了笑,道:「走,我們去吃飯。」
她沒問別的,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又抬頭問他:「就這樣?」
「呃,先去買衣服。」他說道。
他先帶她去買衣服,然後再去吃晚飯,吃過飯也沒回公寓,甚至沒有去之前何妍躲避的房子,而是去了一家普通的酒店。不知是否是因為今天的事叫她對他產生了些許信任和依賴,又或許僅僅是他的錯覺,她對他的態度似是略有好轉,雖然依舊冷淡,卻不再句句帶刺,字字嘲諷。
房間開好,傅慎行拿了房卡領何妍上樓,「今天我們在外面住一夜。」
何妍猜到公寓裡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至於他們暫時無法回去。她不是一個凡事都要問為什麼的人,可現在是否能夠再回公寓居住對她十分重要。她聞言只是點頭,想了想,才問他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
傅慎行略有意外,轉頭瞥她一眼,不由笑了笑,問她:「怎麼,想回去住?」
她一點也不想回那個地方,只是如果從公寓裡搬出來,她就更沒機會拿到那個u盤了。何妍面不改色,甚至看都沒看傅慎行一眼,只是淡淡答道:「畢竟那裡還安全些,我可不想哪一天就被人殺了。」
他只道她還是為著下午的事情害怕,步子不覺微頓,伸手牽住她的手,與之十指相扣,沉聲說道:「以後再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了。」
何妍下意識地往回抽手,掙了兩下沒能掙脫便也作罷了,只是笑笑,道:「那最好。」
房間是套房,極為寬敞明亮,可床卻只有一個,擺在臥房中央,很是醒目。何妍看出傅慎行絲毫沒有去睡地板或者沙發的覺悟,也不怎麼介意,只是說道:「我累了,想早點休息。」
她現在正是易乏嗜睡的時候,無事時一天都要睡足十來個小時才肯罷休,更別說今天經歷了這樣一番驚險。傅慎行不禁微笑,脫了外套隨意地丟在沙發上,問她:「用不用我去幫你放洗澡水?」
「不用。」她拒絕得乾脆,自己進浴室去沖澡。待洗過澡出來,瞧他還坐在外面看電視節目,猶豫了一下,又道:「你要洗澡就早點洗,不要等我睡下了再去折騰。」
傅慎行不疑有他,真的起身去洗澡。㊣:㊣\\、//㊣
何妍站在那裡,等浴室裡傳出了水聲,這才快步走到沙發旁,從茶几上拿起傅慎行的來,撥打小五的號碼。電話依舊是響了兩聲才被接起來,小五語氣熱絡的問道:「行哥?什麼事?」
「是我。」何妍沉聲應他,又問:「幫我查一個事情,傅慎行是什麼時候從西班牙療養回來的。」
小五轉變得也快,立刻收起了嬉笑,答她:「兩年前。」
「我需要確切的日期。」何妍說道。
「那我要去查一查才知道。」小五默了一默,又道:「要這個做什麼?」
何妍並不想把什麼都告訴小五,聞言只道:「我有用。」
小五並不介意她的隱瞞,笑了笑,又問:「查到後怎麼聯繫你呢?難道還要打這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