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人來守護她的安全,無論是不是她要求的,於情於理都該人家吃飽飯才是。
可她家只有兩個廚娘,而且廚上也沒準備這麼多人的吃食,她原本想著陛下賞的糧食就算年後來六十幾個漢子也夠吃了,如今這兩百六十人要想要吃飽飯,現做肯定是來不及……
「陳節!」
賀穆蘭想了想,對陳節招了招手。
陳節腳一滑,露出一副「果然是我果然太聰明能幹也是個問題」的表情,耷拉著腦袋「在」了一聲。
「去開庫房,把我的細綾取一匹出來,換些管夠的吃的過來……」
賀穆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陳節。
雖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但她知道陳節甚是聰敏,雖說人多了點……
好吧,不止是多了點。
但她相信他一定搞的定的!
陳節拖拉著腳步,在蠻古幸災樂禍的眼神裡去忙活了。
『嘿,叫你小子一直賣機靈!機靈是那麼好表現出來的嗎?老子要不是笨,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蠻古心中大樂。
『聰明人才被坑,笨人就做笨人的事就好了!』
賀穆蘭每日清晨都要練武,練武後才用膳,所以廚上準備做最多的是各種湯水,湯和粥是不會涼,而且越燉越香的。
但今日的清早分外詭異,賀穆蘭和蠻古練著武,小校場上幾十號漢子一邊肚子咕嚕咕嚕叫看著他們比劃,一邊大聲叫「好」。
練到後來,蠻古也實在架不住這麼多雙眼睛退了下來,反倒變成幾十個漢子車輪戰輪流去給賀穆蘭喂招。
以往這種情形,賀穆蘭只在一種片子裡看過,就是那種出場牛逼哄哄的大反派,一邊練武一邊叫手底下人過招,把手下人打的阿達阿達亂叫手下人還要大喊「xx好厲害屬下實在不敵」的那種。
然而反派既然是反派,最後總是要輸在一個橫空出世的窮小子身上,此人必須集各種窮d絲的大成與一身,而且還要有個美貌無比的青梅竹馬,而這個反派恰恰又看上了他的青梅,於是乎d絲逆襲的故事經久不衰……
每次一遇到這種劇情,賀穆蘭就由衷的想說一句:
「小子,你還是去和反派搞基吧。為了超越你而追逐你什麼的,難道不該走那種片場嗎?」
哎呀發散思維一下子扯遠了。
賀穆蘭頭疼的看著對面如喪考妣的盧水胡漢子。
「我的劍名為磐石,重達百斤……」賀穆蘭看了一眼地上碎裂掉的單刀,「我和親衛練武,親衛用的都是高車的鍛鐵劍……」
那漢子雙目含淚的抓著只剩半截的單刀,嘴裡喃喃著「碎了碎了它陪了我好多年居然碎了我連菜刀都買不起我到哪裡去買刀以後我難道要用棍子嗎」……
其見者流淚,聞者傷心,逼得賀穆蘭不得不開口許諾:「咳咳,我庫房裡還有不少刀劍,等會我讓蠻古去給你取一把。」
說時遲那時快,虎目含淚的漢子眼裡的淚光剎那間收了個乾淨,用著盧水胡人特有的憨厚笑意大大地點著頭。
「多謝將軍了!」
「將軍將軍,俺仰慕您的武藝已久,請和我過幾招!」
「將軍將軍,他們武藝不行,我可是盧水胡青年之中第一人,來來來,讓我來給您喂招!」
「花將軍,我也是使劍的,請您指點!」
……
賀穆蘭被一群漢子圍著,只得做出了一件從未做過、大大滅自己威風的事情……
啪嗒。
磐石落地。
「各位都是好漢,若是傷到了就不好了,我們還是就空手比劃,如何?」
賀穆蘭暖暖一笑,態度風光霽月至極。
盧水胡人:……老子衣服都脫了,你跟我說這個?
***
也不知陳節是怎麼做到的,二百六十人的吃食,他竟是不到半個時辰就全部準備好了,雖然這吃食……
「還是胡餅夠味!又管飽又能夾肉!」一個漢子吃的滿嘴流油,「花將軍真是大好人,我們幹活,其他人家能給我們喝口粟米粥就不錯了!」
這個漢子還能邊吃邊說話,更多的是連話都不願意說,只顧著往嘴裡塞,唯恐張口掉了餅渣的。
賀穆蘭從穿越到北魏來就不愛吃這裡的東西,唯有胡餅吃起來有些像前世的雜糧餅而得到例外。但即使如此,也架不住年年吃月月吃軍營吃行軍吃,此時再見胡餅,有種隱隱想吐的感覺。
可陳節做的沒錯,在這時候要想一下子買齊二百多人的吃食,唯有一次能做出十幾個的胡餅最節約時間,他只要把東西兩市跑一遍,包圓了胡餅送到昌平坊來,餵飽兩百多個漢子是綽綽有餘了。
這些漢子啃胡餅啃的津津有味,導致賀穆蘭和陳節幾人吃著麥飯喝著羊肉湯都有負罪感,原本奉為美食的早膳也吃的食不知髓,匆匆用完就放下了。
一干盧水胡漢子大快朵頤,待吃了個肚兒圓以後將手一拍。
「吃飽肚子好幹活,花將軍,您說要幹哪個,大夥兒抄傢伙上就是!」
「就是,要干翻誰,您給個話,我們上!」
賀穆蘭原本還覺得這些漢子魯直的可愛,待聽到他們的話,心中卻是一寒。
人說「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若吃不飽飯,活不下去的時候,是沒辦法談禮儀道德的。蓋吳坐擁三百尚武之人,卻無法餵飽他們,也不能讓他們感受到榮譽,時日一長,不是他們拋棄蓋吳另起爐灶,就是蓋吳帶著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若她沒有收下蓋吳為弟子,這個過程有多長呢?
十天?二十天?三十天?
說不定一個月後,平城附近就多了一支人人懼怕的流氓地痞隊伍。
盧水胡如今只是因為不服管教而被魏國忌憚,平時並沒有什麼劣跡。若是他們開始聚眾嘩變、殺人越貨,盧水胡人的惡名就洗不掉了,魏國也勢必要狠狠地約束他們才是。
如此滾雪球一般的滾下去,民族之間的矛盾漸漸變大,到了最後,誰也說不清為什麼會有仇視之情了。
這世間的仇恨是不是一開始都是這樣結下的?若是那些胡人們都能活下去,是不是就不會造反?
羌人也好,白龍胡也好,最初是不是因為活不下去才走上這條路的?
那為什麼會活不下去呢?這又是誰的責任?
賀穆蘭越想越是心驚,到了後來,幾乎到了冷汗淋漓,口不能言的地步。
望著院子裡亂七八糟坐了一院子的盧水胡人,賀穆蘭最終卻沒讓他們去「干」翻什麼人,只朗聲說出一句話來。
「各位都是大好男兒,怎能為一頓飯而輕易許諾?諸位的大好本事,應當用在有意義的地方,我這小恩小惠,當不得各位這番好意。」
「花將軍,你這人好是好,就是太虛偽!」盧爾泰擦了擦嘴巴,大聲叫道:「咱們願意來保護你,雖說有蓋吳少主的請求,可我們也不是什麼人都跟的。否則憑我們的本事,去混個打手護院,豈不是天天都吃香喝辣?我們願意跟著你、保護你,自然是覺得您是個大大的英雄,和那些吸人血的貴人們不同。」
「您也是普通軍戶出身,您的一頓飯,自然和那些貴人們的一頓飯不一樣。您當我沒看到那位小哥的苦臉?都是窮人家出身,我們吃了您的飯,自然就要為您辦事,否則就是我們沒臉沒皮了。」
盧爾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兄弟們,我們可是那般混吃混喝之人?」
「不是!」
「既然不是,我們就要打起精神來!哪怕來行刺的是天王老子,也給他們打回去!」
「是!」
賀穆蘭自認並不是容易被感動之人,可聽著這一群漢子們的嘶吼,心也彷彿被熱油滾過一般燙的快要炸裂開來。
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可能面對的是自己的同胞,也許遇到那些行刺之人,他們也不會如同自己說的那般「打回去」,可即使如此,此刻他們真心實意的感情,她已經收下了。
「是,是我太虛偽了。」
賀穆蘭豪爽地點了點頭。
「如此,就要多勞煩各位了!」
「將軍好說!」
「有我們這麼些人在,除非出動羽林軍,否則誰也不能摸到你半根頭髮!」
一群人熙熙攘攘地吵鬧了起來,這種氛圍實在太像是軍中,雖然不過短短的半年,賀穆蘭卻覺得離那金戈鐵馬的日子太遠了,此時見他們七嘴八舌,不但沒有煩躁的感覺,反倒由衷的發出微笑。
直到那熟悉的聲音又傳入她的耳中。
「花將軍,晚上包飯嗎?」
***
「其實不需要這麼多人。」
賀穆蘭苦笑著看著身後一大群人。
「而且我們騎馬,你們不一定……」
「將軍不要操心我們,我們也有馬,城裡沒草場,我們養在城外。」一群漢子們笑著回答賀穆蘭。
「花將軍您騎馬在前面,我們一定跟上就是!」
昨日便約了源破羌在虎賁新營相見,雖然昨日以有事搪塞過去,今日若是再推,未免有些不給面子。
賀穆蘭手段不夠圓滑,但這種得罪人的事情也不肯做的。而且若日後傳出花木蘭被區區一支箭就嚇得不敢出門的事情,恐怕也會傳為笑柄。
可她再怎麼厚臉皮,讓兩百多個這樣打扮的盧水胡漢子跟著她去虎賁軍營……
真的好嗎?
就這樣,賀穆蘭第n次感受到「萬眾矚目」的感覺,可第一次是這樣恨不得大家別看她的。
任誰騎著高頭大馬,後面追著兩百多個衣衫襤褸的漢子,都會覺得不自在。
好在很快就出了城,但賀穆蘭可以肯定的是,以素和君那無孔不入的白鷺官們的本事,她帶著兩百多個胡人招搖過市的消息就會傳入那位陛下的耳朵裡。
而且還是盧水胡人。
她馬上就要出使北涼了,身邊多出這麼多盧水胡人,真的沒問題嗎?
賀穆蘭淚流滿面的騎著越影往前走,有種乾脆還是下馬牽著走算了的感覺。
再看看左右的陳節和蠻古,他們的表情比她的還迷茫。若說將軍騎馬是慣例,可親衛騎馬,身後跟著兩百多步卒,實在是讓人不適應。
一行人就這麼表情各異地出了城門,那守城門的城門官甚至還翻來覆去的反覆看了賀穆蘭的將牌無數回。若不是城門官早就習慣了賀穆蘭清早出城去虎賁新營,怕是此刻已經把他們當做可疑人士給拿下了。
這些盧水胡漢子倒是各個都趾高氣揚、精神抖擻的樣子,似乎有位這樣天下聞名的領頭者十分榮幸。
待到了城外,賀穆蘭看著一馬平川的官道,再看看身後穿著草鞋、狗皮靴等亂七八糟鞋子的盧水胡人們一眼,不由得犯難。
「花將軍,你別管我們了,我們跟的上。再往前一點,我們的馬就可以騎了……」
漢子們大大咧咧地示意她不要在意,賀穆蘭拗不過他們,騎著越影一路小跑,朝著虎賁新營而去。
「將軍……將軍……」
陳節聽到身後連續不斷的腳步之聲,瞠目結舌的望著後面的盧水胡漢子們。
「他們……他們居然……用跑的……」
賀穆蘭沒有回頭也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心中實在是酸澀。
「嗯,你也別回頭,馬不要騎的太快。」
那一陣一陣的發足狂奔之聲擊入賀穆蘭心底,讓她忍不住神色肅穆。
這支盧水胡人,當得起後世那赫赫有名的「天台軍」之號。即使是鮮卑軍中,也極少有這種方式急行軍的情況。
他們真是用自己的雙手、自己的雙腳,在這大地之上奮鬥至今的!
平城城外來往的旅人們都好奇地注視著這一幕:在最前方,騎著黑色大宛良馬的將軍帶著兩個親衛,正一路小跑的往某處山谷而去。在他們的後面,穿著各種膚色的魁梧漢子們埋頭苦追,雖累的氣喘吁吁,卻人人都有喜色。
這些人有些面有菜色,有的衣衫不整,但任何一個人拎出來讓人看了,都只會發自內心的讚一聲「好漢子」。
這「好漢子」讚的不是形貌,而是他們的言行舉止,這是真正在沙場上歷練過的滿足,雖發足狂奔,卻甘之若飴。
「什麼情況?哪位將軍又新弄出來的練兵之法?讓人跟在馬後面跑?」
一個走南闖北的行商問身邊的朋友。
「那前面騎著大宛馬的將軍是什麼來路?」
「那將軍我確實不認識。」行商見多識廣的朋友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不過我國境內的大宛馬就那麼幾匹,這將軍應該非富即貴……」
花富貴還不知道別人如何議論他們,直到到了一處離官道不遠的草場附近,才陸陸續續有人出來,牽著一大群馬。
這些馬大部分都是良種,和這些漢子破破爛爛的衣著比起來,任何一匹馬站在他們身邊都像是偷來的,可這些馬對主人親暱的態度卻做不得假。
直到現在,賀穆蘭才算是真正鬆了一口氣。
兩百多個漢子翻身上馬,和帶馬前來匯合的族人遙遙抱拳感謝。這些人大概就是之前說過的「不能出來」的朋友們,遠遠對著賀穆蘭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了。
虎賁新營門口。
衣冠齊整、身著鐵銹紅色衣袍的五百私兵們整齊劃一的站在營門之外,在虎賁右司馬源破羌的帶領下迎接賀穆蘭。
如今日已高昇,一群私兵身著皮甲,內著袍服,雖是冬天,也被太陽照的汗流浹背,加之等的時間也長,有些人不由得露出煩躁的表情。
源破羌的私兵大都是從南涼跟出來的親兵,有一些是他死去的兄長們的心腹,有一些是南涼那些破國貴族的子弟,源破羌年紀不大,雖能統轄他們,但他們心高氣傲肯定是有的,他有意把他們拉到門口靜等,也是為了磨磨他們的性子,銼銼他們的銳氣。
不一會兒,源破羌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馬蹄之聲,在這裡的都是在行伍之中打滾的宿將,一聽這馬蹄聲,再看看塵頭,便能估算來的有幾百人。
「敵襲?」
源破羌心中一驚。
「不,哪個敵人能不聲不響打到平城外?若真是敵襲,幾百人只夠平城外的駐軍塞牙縫的。」
源破羌心中安定,便又看了一眼身後面露各種驚疑之色的部將們,出聲警告:「不要妄動,先看看情況。」
馬蹄之聲越來越近,隨著馬蹄聲而來的,還有一陣陣奇異的怪味。
有些像是集市之中鹹魚膻肉、雞鴨魚鵝夾雜在一起,又被太陽炙烤過的古怪氣味;還有些像是邋遢了幾個月的摳腳大漢們聚集在一起,齊齊脫了鞋襪的味道。
這味道實在是讓人心中不喜,源破羌再落魄時也是王子,最注意儀表,等看到賀穆蘭領著一大群穿著古怪、身上散發出各種氣味的漢子來到軍營之前時,哪怕他涵養再好,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脫口而出:
「花將軍,莫不是你以為我帶著私兵給你下馬威,所以……」
他看了一眼她身後奇裝異服的盧水胡人,苦笑著說道:
「……砸場子來了?」
莫說是賀穆蘭,便是任何一個人看到賀穆蘭帶著的這群人,都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若是不喜源破羌的行為,以賀穆蘭現在的威望和身份,在若干家、賀賴家或庫莫提那裡借上幾百個精兵撐場面是一句話的事情。
可他偏偏帶著幾百個市井之徒,有些一眼看去還是雜胡的市井之徒前來虎賁軍營……
「此事一言難盡。」
面對源破羌此等的猜測,賀穆蘭也只能翻身下馬以示絕無此意。
隨著賀穆蘭下馬,陳節、蠻古和一干盧水胡人也紛紛滾鞍下馬,動作乾淨利索,顯然都是經常行軍之人。
看到這些人可能確實是老兵,並非賀穆蘭四處找來羞辱禿髮家的私軍的,源破羌的臉色才算好了一點。
賀穆蘭領著兩百多號盧水胡人進入軍營,和源破羌並肩而立,用春秋筆法大致說了下自己遇刺的事情,然後這些人都是自己弟子找來的朋友,熱心護衛云云。
時人愛豢養私兵,就連遊俠兒都是呼嘯著聚眾山林,也有大量的破落貴族家中帶著許多家人四處流竄,源破羌自己就是如此,自然對這些盧水胡人心有慼慼焉。
如此一來,他的態度又更好了一些,可他身後的私兵們卻不是如此。
盧水胡人當過傭兵,不過傭兵是什麼?
那都是野路子,莫說補給輜重糧草都要自己想辦法,像這樣吹角連營、軍帳齊備的軍營更是從未有過,更別說那廣闊的校場、來來回回擺弄各種器械的後勤兵卒了。
所以這些盧水胡人一進軍營就用各種羨慕和好奇地眼神東張西望,偶見幾匹好馬被人牽著走過,眼神裡都是熾熱的東西。
他們彷彿已經看見當這座大營滿佈將士時雄壯的操練聲,鼻子裡似乎也聞到了擂鼓出征時誓師酒的清洌之氣,那馬鳴嘶嘶,刀劍出鞘的交雜之聲更像是完美的樂章,一下一下激盪著他們的耳膜。
幻想是最美好的東西,每個男兒都有金戈鐵馬的夢想,更何況盧水胡人幾百年來曾無數次和正規軍並肩作戰,直到十六國時北方一片混戰才淪為不入流的人馬。
他們好不容易碰上一個英明的領袖蓋天台,結果就在亂軍之中被長孫翰斬了,之後雖然分崩離析,可心中那些熱血卻是沒有熄滅的。
這些男兒熱血澎湃,源破羌的私兵們卻一臉嫌棄鄙夷的看著這些草莽之徒,有些盧水胡人連雙鞋都沒有,裹著草和破布縫合在一起的怪東西,甚至還有人連腰上都沒有腰帶,只用草繩胡亂束做一團。
源破羌敏銳的發現了自己部下的那些心思,又發現那些盧水胡人們對此是一種不屑一顧的坦蕩,頓時明白這些人應該是有真本事的。
正是這些真本事讓他們無視了他那些部下的驕傲,因為他們的驕傲不在於身份和衣著,而來自於對自身力量的自信。
想到這裡,源破羌露出在黑山軍營時那副可愛的笑容。
「花將軍,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他亮出兩個小虎牙,對賀穆蘭建議:
「不如讓兩邊都活動活動?」
***
一個時辰後。
「呃!啊!我認輸!我認輸!」
「莫打臉!我認輸!」
「我就不認輸,有種你打死我!呃啊!你還真打死我?」
校場上一片鬼哭狼嚎之聲,兩百盧水胡健兒對上精挑細選的兩百源家軍,幾乎是以吊打對手的氣勢不停的贏著拳腳。
這些私兵除了平時的操練和出征,其他時候都有貴族養著,從不為生存發愁,而這些盧水胡健兒除了每天必備的練武,尋常做些苦力、或是搬運東西都是常事,一身腱子肉簡直能撐爆衣衫。
他們將什麼街頭亂鬥、亂軍中活命的本事一齊上來,頓時打的這些私兵丟盔棄甲,恨不得抱頭鼠竄才好。
賀穆蘭和源破羌也算有些私交,源破羌的私兵心高氣傲是她早就知道的,而且在黑山時他也是這麼打擊左軍的氣焰,賀穆蘭明白他的想法,所以就讓這些盧水胡漢子們下場去「玩玩」。
這一玩,就玩出了這個結果。
莫說只是想讓他們知道草莽之中也有猛士的源破羌,就連賀穆蘭都沒想到這些漢子們有這樣的本事。
能堅持到最後還跟著蓋吳的,果然都不是庸人。
這些漢子也有意讓花木蘭看看他們的本事,手上的功夫絕不收斂,可就苦了這些私兵,被打的要命不算,若是不幸被壓在盧水胡人的身下,聞著對方身上傳出的陣陣汗味和異味,真是恨不得大哭一場才好。
兩百個漢子輕鬆贏了對手,滿場裡除了源破羌手下幾個特別強的老家將,幾乎是哀鴻遍野,躺倒一片。
盧爾泰能屢屢出頭,自然武藝不弱,他穩穩贏了之後,帶著幾個盧水胡漢子前來向賀穆蘭致禮。
「花將軍,幸不辱命,還好沒丟了您的臉。」
賀穆蘭笑著點了點頭,心中當然高興。
「你,你究竟在哪裡找來這麼一群……」
源破羌臉上震驚之色無以言表,到後來甚至站起了身子,直接站在點將台邊沿看著他們比鬥。
眼見這些漢子一個個對賀穆蘭尊敬無比,更是讓他暗暗心驚。
賀穆蘭見這些盧水胡人莫名其妙的揚了威,也為他們心中快慰。
「啊……」
她看著狂熱到恨不得將這些盧水胡人收入帳下的源破羌,輕笑了起來。
「自己送上門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