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格外的安靜,安靜到沈清非常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駕駛座上的夏柯就像個機器人般,程序性的踩油門踩剎車,而他的雙眸是放空的。
不同於身旁淡定欣賞著窗外夜景的楚楠,當車子第三次在紅燈停車線前急剎住後,沈清實在按捺不住了,「姓夏的,你要是想死的話,那能不能麻煩先把我們倆放下來?」
夏柯很聽話的靠邊停車。
「你還真想死啊?!」沈清急了,「你是不是見到邢運了?發生什麼事了?她不肯跟你走嗎?」
剛才她和楚楠在餐廳裡找了好幾圈都沒能找到夏柯的身影,於是就只好去餐廳門口等著。沒等多久夏柯就出來了,本來以為他會把邢運一塊帶出來的,出乎意料的並沒有。他什麼都沒說,逕直朝著不遠處的停車場走去。明顯情況不對,沈清和楚楠也不敢多問,只好跟著。
和之前在餐廳門口一樣,夏柯仍舊沒有回答沈清的問題,而是突然轉頭看向楚楠,「她喝了多少酒?」
聞言,楚楠將視線從窗外拉回,「大概一瓶紅酒。」
「……所以她是去洗手間吐了?」邢運的酒量他還是很清楚的,這點量足夠讓她吐了。
「我想是的。」
「嗯,我去買瓶水……」
「……」楚楠彷彿猜到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沈清卻依舊還在狀況外,「買什麼水?車上不是有嗎?」
夏柯並未搭理她,自顧自地打開了車門。
「漱口水。」楚楠替他給出了回答。
沈清不解地蹙起眉心,「買漱口水幹什麼?」
「怎麼說呢……」他忽然按住她的頭,轉身吻住她的唇。
這個吻來得毫無預兆,沈清壓根也來不及反應,本以為他只是打算淺嘗即止,可當她回過神時,他的舌尖已經熟門熟路地竄入她口中,不斷深入,肆意撩撥,每一次的輾轉都在削弱她的意志力。
就在她覺得整個人都快要被掏空時,他終於收斂,帶著低喘輕喃,「有沒有想我?」
「有……」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很快,沈清就清醒了過來,倔強改口,「有什麼好想的。」
「快一個月沒見過面呢,我想你想瘋了。」
「哪有一個月,才21天而已。」
他輕笑出聲,「記得倒是挺清楚。」
「……」
「我已經知道錯了,也有在好好反省了,以後就算你以死相逼我也不會答應分手,更不會再去做那種害人害己的事。」
「那剛才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客戶而已……」
沈清沒好氣地白了他眼,「你們銀行的客戶還真有情調啊,喜歡約在這種情侶聖地談公事的嗎?」
「我長得帥,招人喜歡,這又不是我的錯。」
「……你的臉呢?這麼帥一張臉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嗯,不要了。」他笑著把她緊摟著懷裡,「你喜歡的話就送你了。」
她用力掙開,「誰稀罕。」
其實沈清心裡也清楚,剛才那個客戶根本構不成威脅,顯然他一直都拒絕得挺明確,她相信他,也已經做好了跟他父母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她真正過不了的那一關是邢運。
總覺得一旦答應了和楚楠重新在一起,就好像是背叛了邢運。
「你以為邢運為什麼可以那麼平靜的跟我分手?不吵不鬧也不責怪,甚至還替我隱瞞,只是因為那個人是你。」
「……」
「更何況,我想,她應該已經放下了。」
「你想?你想有個屁用!你憑什麼擅自決定她有沒有放下?!」退一萬步說,即便邢運真的放下了又如何?因為她放下了,所以他們對她造成的傷害就不算傷害了嗎?
「不是擅自決定,我也是有根據的。」
「什麼根據?」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突然道:「我今天喝了不少酒。」
「……」根據就是他喝醉了?
「剛吐過。」
「……那你還親我!」
他噙著笑,沒有說話。
「……我去買瓶水!」沈清狠狠地瞪了他眼,打開車門後她突然頓住,這台詞有些熟悉。思忖了片刻,她不敢置信地重新轉身看向他尋求確認,「你的意思是夏柯剛才和邢運……親…親、親親上啦?!」
是這樣沒錯,絕對是這樣的!
所以在確定邢運去洗手間吐了之後,他才會突然跑去買什麼漱口水!
那麼問題來了……
「都發展到這種地步了,他居然空手而回?」
楚楠聳了聳肩,「鬼知道他在想什麼。」
嗯,大概真的就只有鬼知道了,因為連夏柯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
冷靜下來之後他便意識到,「燈光太暗、氣氛太好」這些連借口都算不上,跟她一起躲在衣櫃裡的時候氣氛明明爛透了他還是差點衝動,跟她一起泡溫泉的時候明明燈光亮得刺眼他依然差點衝動……根本沒有什麼天時地利,只有人和……
夏柯不知道這種衝動是意亂還是情迷,只知道——
當隔著便利店的玻璃窗捕捉到街邊車裡纏綿擁吻著的沈清和楚楠,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剛才那個吻,烙印在他記憶力的不是血腥味、更不是酒精的味道,是甜,好甜。
更糟糕的是,回過神時,他才發現,他連漱口水都下意識選擇了邢運最愛的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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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歲的邢運終於經歷了初吻,在夢裡。
雖然聽起來有點心酸,可她卻覺得很滿足,因為這個吻幾乎符合她此前對於初吻的所有期待,很甜、很軟、很舒服,就連心跳加速的感覺都無比真實,唯一遺憾的是出現在她夢裡的人不太對……
「你夢到了誰呀?」
詢問聲在她耳畔響起,她沒有多想,下意識地回答,「夏柯。」
「……為什麼是夏柯?夏柯不就是夏總嗎?你做春夢夢到你老闆?!」
是啊,她的春夢對象竟然是她老闆!
等…等等……誰說她做春夢了?只是一個吻而已,算不上春夢!
不對,重點不是春夢,是誰在說話!
她猛然驚醒,毫無預警地睜開雙眼,瞪得很大,她媽那張近在咫尺放大版的臉就這麼躍入了她眼簾。
「哎喲媽呀!」猝不及防地邢運嚇得驚叫出聲,彈了起來,拚命往床頭躲。
「幹什麼?見鬼了?」朱琴沒好氣地瞥了她眼。
大清早張開眼睛就看見自己親媽的臉部特寫,簡直比見鬼還可怕啊!
還好,這種程度的驚嚇來得快去得也快,起伏劇烈的心跳雖然是平復下來了,但取而代之的卻是不斷從太陽穴傳來的劇烈刺疼,一陣陣的,像針扎般難受。
儘管不怎麼喝酒,但這種痛感邢運還是挺熟悉的,是宿醉後的反應。
因此,她回想起了昨天的事……
她搞砸了相親後跟何遇一起去吃飯,不知怎麼的聊到了楚楠和夏柯,一直以來壓抑著的那些怒火終於發洩了出來。
記不清她罵了夏柯多久,也記不清她喝了多少酒,邢運最後的記憶是她對著何遇吟詩——
「風霜還不曾來侵蝕,秋雨也未滴落,青澀的季節又已離我遠去,我已亭亭,不憂也不懼。現在,正是我最美麗的時刻,重門卻已深鎖,在芬芳的笑靨之後,誰人知我蓮的心事。無緣的你啊,不是來得太早就是太遲。」
…………
……神經病啊!
這個瀰漫著哀怨氣息的文藝女青年是誰啊?!
好想穿越回去掐死昨晚的自己啊!
她懷抱著甦醒的羞恥心縮成一團,把臉深埋進枕頭裡,恨不得能這樣埋上一輩子。
但結果,邢運只埋了一陣子,她突然意識到好像有些地方不太對勁,猛地抬起頭來,「我是怎麼回來的?」
「還能怎麼回來,小何送你回來的唄。」
「……何遇?」
「對啊。說到這個,我還沒說你呢……」朱清狠狠地瞪了她眼,指責道:「你一個姑娘家把自己弄得醉醺醺的像什麼樣子!雖然說我是挺滿意何遇的,但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怎麼能連一點兒防範意識都沒有呢?我平時發的那些朋友圈你都不看的嗎?上次有個女孩子也是喝醉了,醒過來的時候腎都被挖了!」
「媽……」邢運有些無力,「沒有經過配型的腎只能用來炒腰花。」
「你怎麼知道人家沒有事先配過型才下手的?」
「……」她已經懶得繼續科普器官移植配型是件多麼複雜的事情了。
「再說了,就算不偷你器官還能偷你貞操呢。萬一要是碰上個禽獸點的男人,指不定這會已經跟你生米煮成熟飯了。還好你眼光不錯,那個何遇看著有點輕浮倒意外的是個正人君子,不僅把你送回家還幫著我忙進忙出的替你收拾……」
顯然,她媽已經默認她和何遇在一起了,現在不是解釋的好時機。
更何況,她還有更加在意的事情——
「該不會是他幫我換衣服的吧?」
「怎麼可能,你當我死的啊!」
「那就好……」邢運鬆了口氣。
「好個屁!你是不知道你酒品有多差,我這個親媽都嫌你煩,恨不得由著你爸把你打死得了,幸好有何遇在。」
「是他幫忙攔著我爸的?」
「是攔著你!」
「哈?」難不成她昨晚還想跟她爸幹架來著?!
「你非得給你爸念那本《唐詩三百首》,他給攔著了。」
「……然…然後呢?」
「然後你就給他念了。」
「……」她發誓再也不喝酒了!!!!
「邊念還邊吐,你昨晚到底吃了多少,怎麼就能吐出那麼多東西來。」
「別說了……」她反胃。
雖然記憶斷片了,但那種吐得昏天暗地的感覺深深烙印在了邢運的腦中,那味道實在太銷魂,餐廳洗手間清潔工瞪她的眼神她至今還記憶猶新……
等一下!餐廳洗手間!
沒錯,她的確是去餐廳洗手間吐了!這不是夢!
那是不是意味著之後的情節也是真的?
怎麼可能,昨晚她根本沒跟夏柯在一起嘛……也不可能把何遇當成夏柯做那種事嘛……呵,呵呵,不可能的……酒後認錯人這種事多俗啊,絕對不可能的……
「你還不趕緊去洗個澡?臭死了,一會不用上班啦。」
殘忍的提醒聲傳來。
是的,她的假期結束了,今天得上班。
為什麼偏偏是今天!根本沒有臉去面對夏柯啊!
不管那個吻究竟是夢還是現實,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她居然把自己老闆當成了性幻想對象!
可恥……太可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