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戀愛模式叫做——掩耳盜鈴。
何遇和邢運就是這種狀態,交往至今已經半個多月了,表面看來他們感情穩定,事實上,只是默契都裝聾作啞,努力把這段感情繼續下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邢運也確實很努力了,雖然就像她之前說的那樣她不太會談戀愛,但她還是在拚命扮演「女朋友」這個角色。每天早上,她都會像個盡責的天氣預報員般發來問候微信,提醒他當天溫度,叮囑他記得吃早餐,晚上會來接他下班一起吃飯,就算是他加班也不例外……
剛開完會的何遇在距離他座位不遠處頓住了腳步,怔看著正趴在他桌子上的邢運。
她看起來像是睡著了,應該是已經等了他很久吧?
尾隨在他身後的同事瞬間就明白了他駐足的原因,紛紛調侃了起來……
「哎喲,何經理,你們家邢運又來給你送宵夜啦?」
「加班已經很辛苦了,你們倆居然還要虐狗,有沒有人性啊!」
「某種意義上來說,狗糧也算是宵夜……」
…………
……
嗯,她又來了……
這星期他們組正在趕一個項目,本以為能跟她見面的機會不多,可就在他隨口在微信上感慨了句「好想見你」之後,她每晚都會帶著宵夜來找他。
起初,他的確是感動的,可是漸漸的……這種用力過猛的感覺讓他透不過氣……
「別鬧了。」他轉眸,有些煩躁地瞪了眼起哄的同事們。
所有人都以為他這是怕吵醒邢運,於是,他們的戲謔仍在繼續,只是壓低了話音。
何遇沒再搭理他們,兀自走到了邢運身邊。
她的睡姿實在算不上好看,椅子已經劃出了一頓距離,以至於她身體拗出了個非常艱辛的形狀才能繼續趴在桌上,枕著臉頰的手臂下面壓著一本書,是本講星座的書,攤開的那一頁是——金牛座。
他驀地震了下,身旁傳來同事們刺耳的議論聲……
「原來邢運姐是金牛座的呀,這個星座據說很難搞。」
「不是不是,我前幾天才聽她說過她是摩羯的。」
「那她為什麼要看金牛座?哎喲媽,看得好認真,居然還用螢光筆畫重點……」
「還用問嗎?何經理肯定是金牛座的,我一般看這種星座書也都會去翻我男朋友的星座。」
「咦?何經理,你是金牛座的嗎?」
何遇回過神,沒好氣地斜了眼發問的那名同事,「有什麼問題嗎?」
「我怎麼記得你生日是11月份?」
「你記錯了。」他想也不想地回道。
「不可能,去年國慶長假我去國外旅遊的時候給你買的生日禮物啊……」
「你煩不煩!我說是金牛座就是金牛座,你哪那麼多廢話!」何遇有些失控地吼斷了對方的話音。
瞬間,氣氛變得壓抑……
幸好這吼聲驚醒了邢運,她睡眼惺忪地抬了抬眸,片刻後,綻開笑容,打破沉默,「你們開完會啦?」
「嗯。」他用力合上了那本星座書,「走吧。」
「去哪?」她茫然地眨著眼簾。
何遇想了想,「小會議室好了。」
「……??」去那兒幹什麼?他還要開會?看起來不太像啊,開會的話沒必要帶上她吧?
「你不是帶了宵夜過來嗎?去那兒吃吧……」他瞪了眼還圍在四周的那些同事,意有所指地道:「別影響他們工作。」
這個暗示已經很明顯了,圍觀群眾們很識時務地散開了。
「可是我帶了很多,想說大家一起吃的……」總覺得他今天好像有點奇怪?
是聽說過有些人會不太樂意跟別人分享女朋友帶來的東西,但她認為何遇不是這種人,相反,她之前帶宵夜來的時候他總是很得瑟地招呼同事們一塊吃。
對此,何遇給出的解釋是——
「他們今天很忙,沒空吃。」
這解釋實在是很沒說服力,邢運蹙起了眉心,反射性地問:「你也很忙嗎?」
「……」
「要是忙的話,我先回去也沒關係,你不用陪我的……」
「那你先回去吧。」
這話讓那些假裝忙碌實則都在側耳傾聽的同事們愣住了,相比之下,邢運倒是沒覺得有任何不對,趕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邊為自己的打擾道著歉邊慌忙地收拾起東西。
見狀,不遠處和邢運還算是比較熟識的女孩湊了上來,趕緊拉住邢運,「欸,別…別別,別走啊,來都來了……」她看向何遇,很機智地幫他鋪了個台階下,「何經理,你不是有點輕微低血糖嗎?不能餓的。先去吃宵夜吧,也不差這點時間。」
雖然不清楚他們家這位何經理是哪根筋抽了突然說出那種話,但直覺告訴她,如果邢運真的走了,他們之後也一定不會太好過,何經理一定會那他們撒氣的!
「你有低血糖?」邢運擔心地追問。
「……」他狠狠瞪了眼那名女同事,這圓場真是打得爛透了!
從此以後,他不止要對邢運的勉強裝作視而不見,還得裝低血糖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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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裝愛一個人很難,假裝被一個人愛著更難……
關於這一點,最近的何遇深有體會。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夏柯是金牛座的。
他想要逃開的不止是這件事,還有邢運帶來的那些宵夜……
誠如他所料,呈現在他面前依舊都是些以辣著稱的食物,麻辣香鍋、冒菜、串串香……夏柯是無辣不歡的……
「怎麼了?」見他突然愣在了那邊,邢運不免有些擔憂。
何遇回過神,看著她,許久後,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深吸了口氣,問:「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不吃辣?」
「你說過啊……」話說到一半,她突然頓住,訥訥地看著面前那一桌宵夜。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聲,「我記得你也不怎麼能吃辣。」
「……我再去給你買些其他的。」她猝然站起身,逃避似的往門外沖。
「不用了。」何遇伸出手,拉住了她,「吃了那麼多天,多少也有點習慣了。」
「可是……」
「坐下吧。」他強行把邢運按坐在了椅子上,「我去倒杯水。」她今天的口味比前兩天都重,他怕沒有水會承受不住。
「……」她呆坐著,有些恍惚,想讓他不必這樣勉強自己,可是又覺得她沒資格說這種話。
他的勉強不就是她造成的嗎?
那只是習慣而已並不意味著什麼……這種說辭也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她爸幾十年的煙齡都能戒掉,有什麼習慣是戒不掉的?問題是,她壓根沒有正視過這些習慣,更沒有想過要去戒掉!
她努力說服自己現在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有了更多的時間接私活,那些活要求不高價錢不菲,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有一段穩定的感情,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一起約會。
多好啊,這不正是她爸媽所期盼的正常三十歲女人的生活嗎?
然而,前幾天早上她還習慣性地背著包去擠地鐵,坐了兩站路才回想起來自己已經辭職了,這已經是半個月來的第三次了。
她始終不願去細究這種行為代表了什麼,直到這一刻,被何遇捅破了窗戶紙的這一刻,她才意識到——
好想回去上班,好想公司裡的那些同事,好想依依,好想夏柯……
想得她都快要哭了。
「咦?你一個人嗎?何遇呢?」
就在她情緒快要崩潰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話音傳來,是姚晴的聲音。
她默默將情緒收拾好才轉身看向會議室門邊的姚晴,不冷不忍地咕噥,「去倒水了。」
姚晴點了點頭,微微蹙眉,「是錯覺嗎?怎麼總覺得你好像對我很有敵意?」
「……沒…沒有啊。」她尷尬否認。
「那可能是我的錯覺吧。」姚晴撇了撇唇,有些故意地道:「也是呢,我喜歡的是夏柯,你喜歡的是何遇,根本沒有利害衝突,怎麼會有敵意呢。」
「……」
她淡淡地掃了眼臉色略顯難看的邢運,若無其事地繼續寒暄了起來,「對了,我聽何遇說你辭職了?」
「嗯……」
「好歹是工作了六年多的地方,夏柯待你也不薄吧?雖然說要求員工必須更公司患難與共是有些不太合理,可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從公司創立時已經在了的元老突然辭職了,其他必然也會覺得這家公司死定了,還是趕緊另謀出路吧。」
她的辭職僅僅只是她和夏柯之間的私人問題,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吧?她隱隱覺得不太對勁,抬眸追問,「這種情況是什麼情況?」
「何遇沒跟你說嗎?夏柯的公司出問題了。」
「……」
——砰。
一陣清脆響聲傳來。
姚晴和邢運幾乎同時循聲看去。
何遇呆站在距離會議室不遠的地方,腳邊是碎了一地的馬克杯,就彷彿原本平靜的世界頃刻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