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兩天學校就要開始選課了。雖然這個暑假從六月到八月有三個月那麼久,但眼看著要結束了,我心裡也戀戀不捨。在和室友去採購完一堆生活用品之後,我決定去大吃大喝一頓以慶祝我嫁入豪門。可初來乍到,室友的父母還沒走呢,我也不好意思拉著人家吃飯,更重要的是,我已經兩天沒見著小西了,我怎麼著也得創造個機會和小西吃頓飯啊。單獨約他顯得我不夠矜持,我心裡小算盤一打,拿起手機,找到那個被我取做「冷面殺手」的名字撥了出去,手機那邊傳來了好聽的音樂聲。真燒包,花錢弄個彩鈴讓人家享受,我暗暗地罵道。那首歌都唱了一大半了,方予可還是沒有接電話。掛了電話,我只好無所事事地躺床上睡午覺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餓醒了。我拿起枕邊的手機看時間,一看有四個冷面殺手的未接電話,我剛想撥回去,手機就響起來了,一看名字還是冷面殺手。我接起電話:「喂,什麼事情啊這麼急找我?」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你是豬嗎?我給你打了這麼多電話,你都聽不見!」我有點覺得莫名其妙:「幹嘛?我剛睡覺呢。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還得上廁所呢。」「什麼事情?不是你給我打電話的嗎?白癡。」我頓了頓,回想我睡覺前琢磨什麼事情來著,居然給這種人打電話。電話那頭已經不耐煩了:「受不了你了。掛了。」「等等,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想請你吃飯。」那邊又一陣子沉默。我以為信號不好。「喂,聽得見嗎?我說我請你吃飯,大帥哥您賞個臉唄~」「哪裡吃?」靠,被請著吃飯,態度還這麼冷。「地點不好定啊,我們都剛來沒幾天,地方也不熟啊。這樣吧,你把小西叫上吧。我也謝謝他這幾天的幫忙。順便讓他給我們做個嚮導,介紹個地方吃飯。」我這一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恨不得我胳膊那側再長出一隻手來給自己鼓鼓掌。我智商肯定過150了,我怎麼這麼聰明呢。這話說得多有理有據有節啊!電話那頭又頓了會兒,說:「我盡量。」沒等我說話,那邊就掛電話了。臭小子,你要省電話費,你就別老一頓一頓地停啊,真是!不過一想到我即將和小西共進晚餐,我做了個勝利的姿勢:Oh, yeah! 說完我便傻呵呵地頂著獅子頭去盥洗室洗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收到方予可的短信,濃縮的不能再濃縮:郭林餐館,7:00 p.m.,門口集合。靠,發電報呢,還p.m.我回道:好,他也去吧?等了N久,臭小子也沒給我回一個。估計是和女朋友談情說愛去了。
前幾天沒見著小西,我心裡跟丟了魂似的,現在終於快要見上了,我反而有點心慌。唉,莫非喜歡人都是這樣的?惶恐不定、忐忑不安?我把頭轉向窗外,想著現在的小西在做什麼事情呢?也許在睡覺?不會,他應該沒有我這麼能睡;看書?有可能。看什麼書呢?小人書?不會,那是我看的。教科書?不會,太死板了。他肯定看的是很深奧很深奧的書,全英文的,探求宇宙奧秘或者分析全球金融趨勢的。對作者的見解有懷疑的地方,他一定會在書上用鉛筆寫上備註,寫上自己的觀點。覺得作者寫得特別出彩的地方,他也一定會在下面畫上大波浪線。嗯,對,他會用乾淨的修長的手指一頁一頁翻過那本書,然後沉浸於那個書的世界中了。
「想什麼呢?這麼美?」王婕蹬著美腿過來打斷我的遐想。大家都是年輕人,沒幾天就混得和一家人差不多了。我呵呵地笑: 「想相公呢。」
「呦,是哪家公子啊?介紹介紹啊。「王婕的八卦耳朵已經唰地豎起來了。
「天機不可洩露。」我嘿嘿地笑。「還是准相公階段呢,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你們這是曖昧著呢還是你單相思啊。看你笑得這麼淫蕩,估計你是單相思。」
「嘿,怎麼說話的呢,憑什麼我單相思就笑得淫蕩啊?曖昧著得是個什麼笑法啊?」
「這你就不懂了。這曖昧階段的笑絕對是羞澀的,得是目光柔和又深遠,我給你表演一個。」說完,王婕就托腮做淑女。
我哈哈地笑,「你演林黛玉呢。」
「就得是閉月羞花的。剛才我看你發春發得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王婕笑笑。
「唉,還真被你說中了,我真是暗戀。人家也不知道我這心思,你看你和你男朋友,每天打電話打得也不怕耳朵起繭子了。我這不是琢磨著幫你分擔點電話量嘛。也許沒過多久,這宿舍電話以後就歸我了呢。「
「你能笑得更浪一點嗎?」王婕推了推我,「看你的樣子,是第一次喜歡上人吧?」
「高手啊,絕對的高手。你怎麼知道?」
「我談戀愛的時候你還在背aoe呢。唉,初戀就有點麻煩了。這要是不成,輕則傷心,重則自殘啊。」
「呸呸。怎麼可能不成?!不成也得成。我媽說了,我的任務之一就是在這裡找個男朋友。我怎麼可能辜負我老娘的美意呢?」
「是是是,林林,我就祝你馬到成功吧。「轉身王婕就走到自己座位上,端個鏡子開始化妝了。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王婕夾睫毛畫眼線地捯飭,王婕扭過頭來看我:「你這麼盯著我,我怎麼化啊,瘆得慌。」
「嘿嘿嘿嘿,婕兒啊,你幫我也化一個唄,我晚上有約會。」
王婕笑了笑:「行,沒問題。「說完就開始往我臉上抹東西。邊抹邊說,「你這皮膚有點幹,T形區有點油,嗯,這有顆小暗瘡。」「姐姐,你能不能別這麼打擊我啊。你再說下去,我就是一黃臉婆了。我這幾天水土不服才這樣的。這不是考驗你化妝功力嗎?我這晚上還有約會,你給我點信心好不好?」「呵呵,什麼黃臉婆,黃臉婆臉上怎麼會有青春痘呢。你絕不是黃臉婆。哈哈。說正經的。第一次約會化個淡妝吧,看著舒服柔和些。」
半個小時後,王婕把鏡子我往手上一塞:「看看我的成果,生把你化成了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小仙女。」「
「真是鬼斧神工啊鬼斧神工!」我對著鏡子嘖嘖稱讚,猛一看,臉上的青春痘、暗瘡什麼的都不見了,眼睛也大了一圈。
我用力抱抱王婕:「等老娘我首戰告捷,回來請你吃肉。」
我查了一下地圖,郭林離北大沒幾步路。我估摸著大概步行10分鐘就到。矜持起見,我決定准點到。我不停地看著表,好不容易挨到了六點五十,我就急不可耐地出發了。
方予可和小西已經在郭林門口聊上了。遠遠看去,兩大帥哥在郭林門口做門神還真是有點浪費。我調整一下呼吸,走過去,舉起手:「Hi,不好意思,來晚了。」
方予可扭頭看見了我,怔了一下,冷漠地轉過頭說:走吧。我自動忽略他,走到小西旁邊說,「小西,等很久了吧?」
小西搖搖頭:「沒有沒有,我剛才去了趟經濟中心,差點過點了。剛才跑過來的,要等也是方予可等了很久。」
點菜的時候,我問小西喝什麼。小西問:「你們喝啤酒嗎?」
方予可說:我所謂。我連忙擺手:「你們喝吧,我就不喝了,我不會喝酒,呵呵。」
其實我酒量還是很不錯的,從小的時候,我爸就拿筷子蘸點黃酒餵我了。現在喝點啤酒跟玩兒似的。這大夏天的,喝點啤酒當然解乏解暑,可惜我這穿著公主裙,化個淡妝,跟人家拼酒也不太搭,萬一嚇到小西多不好。我還是先忍忍吧。
飯桌上,凡是胳膊伸直才能夾到的菜我都放棄了,甭管放著的菜品多誘人,我都自動過濾。我喝一口冰水,吃一口菜,慢慢咀嚼慢慢咽,電視上淑女都得這麼吃。雖然肚子很餓,但我更擔心我惡狼撲食般的吃相嚇到我那准相公。我拿餐巾紙擦擦嘴,把吃飯前打的腹稿背了出來:小西,大學得怎麼過才有意義呢?
方予可也不知道被什麼嗆了一下,不停地咳嗽。我抬頭望天:老天,你砸我餡餅的同時,順便把這個人往死裡砸吧。方予可簡直就是我的剋星。每次多好的氣氛都被他破壞了。
小西笑了笑,眼睛瞇成可愛的月牙,嘴邊的酒窩更深了:「看你追求什麼了,要是想過平淡點日子,你就按照高中一樣好好學習也行;如果你想過充實點的生活,你就可以參加各種社團。北大社團很多,有「百團大戰」之稱,一開學,各個社團就開始招新了,你可以根據你的興趣參加一兩個社團,或者你也可以去找份實習。有些人進校之前就想好要出國還是考研了,不同的目標可能日子也過得不一樣。」
我一聽,心就涼。我難道說:我的目標是不被退學,找個男人嫁了啊?我支吾著說:「呵呵,我這一入學,沒想好過什麼樣的日子呢。你怎麼計劃的啊?」
小西沒說話,過一會兒歎了一口氣說:「我打算出國讀金融碩士,爭取能拿個獎學金。不過我爸現在身體不好,我不太放心。」
看小西忽然情緒低落,我也不知道怎麼勸慰,只好說:「身體不好就多看看醫生,多吃點藥吧。總會好的。」
方予可喝了口啤酒:「你白癡啊。多吃點藥,有你這麼說話的嗎?再說人家爸就是醫生。」
我自己也覺得說錯話了,連忙說:「呵呵,我也真不會說話。我的意思是,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用太擔心。」
其實我心裡挺難受的。小西成績好,出國能拿獎學金。我學德語,要出國也去德國,跑人家美帝國主義也沒事幹啊。再說,我能不能畢業都不知道,拿獎學金出國實在是太遙遠的夢想了。
飯桌的氣壓瞬時變低。為了活躍一下氣氛,我舉起冰水杯子說:「為了美好的明天,乾杯!」
方予可笑了笑,說:「乾杯!」
我補充道:「為了千年冰山的笑臉,乾杯!」
八九點時,我假裝上洗手間起身準備結帳。服務員說,剛才那位先生已經付過錢了。我轉過頭看他們幾個,壓低聲音問:哪個啊?有酒窩那個還是戴眼鏡那個。服務員指了指方予可的方向:「長得像元彬那個就是。」
後來回憶起來,我覺得這人的審美觀真是千奇百怪。明明我認為方予可長著方大同的臉,為什麼老媽和服務員都說是元彬呢?元彬有酒窩的好不好…
我跑回去偷偷問方予可:干「嘛這麼仗義幫我掏錢啊?」
方予可斜著看了我一眼:「不習慣讓女生請客,雖然你也不像個女的。」
我咬著牙問:「哪裡不像了?」
方予可故意看著我的胸,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說-呢?」
我感覺全身血液都沸騰著往臉上湧,小西在旁邊我又不好發作,只好忍氣吞聲地說:「你等著,方予可!」
我吸了一口氣,平靜地和小西說:「吃飽了嗎?吃飽了的話,我們走吧。」
我站起來準備離開。方予可忽然跟小西說:「小西你先走吧,我和她還有事情說。」
我瞪了瞪他,盡量不動嘴形地從牙縫裡擠出字兒:「我和你之間有什麼事情要私下說?」
方予可拉我坐下,跟小西說:「真的有事情。她媽剛才給我打電話了,說打她電話沒打通。」
我狐疑地掏出手機,不對啊,手機沒問題啊。
小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方予可,笑著說好。
我眼看著小西就這麼走了,沒好氣地問方予可:「什麼事情啊?」
方予可有些尷尬,跟我說,「就是你們女人的事情。」
我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就惱火了,騰地站起來,大著嗓門問:「什麼女人的事情?你說清楚了。老瞎搗亂什麼啊?」
方予可指了指我裙子:「你那後面…紅了…」
我聽完,連忙拿手擋後面:「你怎麼…怎麼不早說?」
方予可輕聲嘀咕了一句:「說你不像個女生,也不用這麼證明吧。」
我覺得我的臉燙燙的,氣勢洶洶地對他吼:「這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知道不?」
方予可沒吭聲。我心裡其實亂極了,早知道我就不喝冰水了,倒霉的大姨媽,怎麼提前這麼多天就來了呢,估計她老人家也水土不服呢。這坐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
我跟方予可說:「你是不是答應過我媽,要好好照顧我?」
方予可點點頭。
我接著說:「我剛才上樓之前,看見旁邊還開著個真維斯,還有個快客便利店。你給我去買個褲子或裙子都無所謂,順便,順便你再給我買包衛生巾。我過會兒給你錢。」
方予可沉默了一會兒,看了看我,低頭下了樓。
過了很久,方予可提著一袋東西回來了。我一搶過來就衝向洗手間。
我打開塑料袋,裡面是一條黑色的褲子,黑色的裙子,各種牌子的衛生巾。我嘿嘿地幸災樂禍,臭小子在便利店,恐怕磨嘰了很久才仍了一堆衛生巾出門的吧。老天爺啊,雖然我跟你說砸死他,但記得別砸傷我,幹嘛拿我做引子呢。
我換了條褲子出門,方予可已經在洗手間外面等著了。我拍了拍他肩膀,說:「走吧,辛苦你了。」
方予可冷冷地說:「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笑:「知道知道。以後萬一你家茹庭碰上了,你就有經驗了。是不?」
方予可臉一下子拉得很長:「你那笨腦袋就別往這方面想了,總共就那麼點腦細胞,都不用在正道上。」
我樂了:「你怎麼知道我腦細胞不夠用啊?我平時就是懶得調用我的腦細胞,要一調用,就是一愛因斯坦,懂不?我高考數學140呢。140!你考了多少啊?」
方予可說:「150.」
我不說話了,跟他說話特沒成就感。高考的時候,我這腦子也不知怎麼的開竅了,以前數學考個125就樂得屁顛屁顛的,高考突然神助般拿了個140,要現在讓我重做一次試卷,估計只能考個110.這小子怎麼能考滿分呢?我自從上了二年級之後就不知道滿分是個啥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