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5節:冰釋前嫌誤

  一語脫口而出,眾人皆雲裡霧裡,只是許彬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閃過一絲戲謔的笑意,若微這才意識到自己又露怯了,簡直就是自暴其短。

  她臉上羞得通紅,索性沉了臉,硬聲硬氣對趙輝說:“你是官家嗎?”趙輝點了點頭,又看了看自己的打扮,還是喬裝後的模樣,並沒有穿官服。

  若微哪管這些,照直回話:“我是三元觀中的道童,今日去山下辦事,回來晚了。

  走到路邊,聽到有女子哭泣的聲音,跑過來一看,見這位姑娘……她是被壞人所害,一時羞憤撞在石上,奄奄一息之際,跟我說是趙輝所害。

  我正想用什麼法子帶她離開此地去療傷,可是突然從草叢裡閃出一人,又與我糾纏了片刻,千鈞一髮之際,這位許公子出現,那人就匆匆跑了。

  事情始末詳情,小女子親眼所見都跟你說了,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要帶這位姑娘去治傷,你要想抓到那個趙輝,也得靠她了。

  所以都快別■唆了,先幫我把人抬走再說!”趙輝聽她伶牙俐齒一口氣說了這一大串,顯然已經明白了大半,立即點了點頭:“姑娘準備帶這位……去哪裡治傷,須留下住址,以待日後,官家查檢。

  ”“這?”若微苦著臉,看了看許彬,若是貿然把這樣一個重傷女子帶回觀裡,恐怕又會引來軒然大波,況且觀中藥材不全,而她的情形如此凶險,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將她治好。

  許彬神色從容,淡然道:“若無穩妥之處,就先送到我那兒吧。

  ”若微乍聞此言,彷彿不信,她仰著臉,對上許彬的眼眸,如此翩翩公子,家中居室精緻幽雅,美僕俏婢如花似玉,那樣風雅而潔淨的男子,竟然會願意把這失潔重傷的女子接到家中治傷,他真是……“或者,你有更好的去處嗎?”許彬的眸子在夜色中閃爍著灼灼的光華,明亮如皓月繁星,最重要的是,他能在瞬間就看穿她的心事。

  若微搖了搖頭。

  “那就快走吧!”許彬轉過身,將那名女子用袍子裹好,抱了起來。

  第52節:冰釋前嫌誤

  趙輝則嚴令手下細細搜尋,將所有衣物、配飾等物品收撿起來,以備日後查案所需。

  一行人離開山坳,重新走上山道。

  許彬喚住趙輝:“輝弟,可否派人將她送上山?“趙輝剛要表態,若微立即眼巴巴地瞅著許彬:“我跟去看看!”“添亂!”許彬沉著臉,似乎是在訓斥,“什麼時辰了,不想想一會兒回到觀裡,要怎樣開脫!”“這……”許彬的話如一記重錘,讓她立時想起自己的處境,若微咬著嘴唇,拉著臉,心情大為沮喪。

  許彬的眼皮莫名地跳了起來,有些心慌。

  此時,遠遠地看到兩盞燈籠。

  還未看清,就聽到一聲帶著哭腔的驚呼:“小姐!”原來是湘汀和紫煙,她二人立即撲了上來,紫煙忙拉著若微淚眼婆娑:“小姐你去哪兒了?”而湘汀看著這群人,有官兵,還有許彬懷裡抱著的奄奄一息滿面血污的女子,立即嚇呆了:“姑娘,你遇到什麼事了?”若微此時腦子一轉,立即有了主意:“你們倆來得正好,對了,觀裡的人有沒有問起我?桂嬤嬤有沒有為難我們?”湘汀看了看瞪大眼睛盯著若微的一群人,拉著若微和紫煙走到一邊:“我們辦了貨,回來已經過了晚飯時間,把東西分到各處,她們都歡喜極了,就是桂嬤嬤也忙著打水洗頭,根本顧不上咱們。

  我和紫煙在上面,左等右等不見姑娘,這才偷偷從後門溜了出來,下山來迎迎姑娘。

  ”若微感歎真是天助我也:“那就好,原本我還在撓頭,我們在路上救了個人,現在要送到許公子府上去治傷。

  你們先悄悄回去,別驚動旁人。

  若是順利,明兒早上講經之前,我肯定回去,要不然你們就幫我扯個謊,說什麼都行。

  ”“小姐!”紫煙聽了,面上大驚,使勁扯著若微的袖子不放,“你又胡鬧了,怎麼能在外面過夜呢?再說,什麼樣的謊?該怎麼編?奴婢也不會呀!”“這個……”若微想了想,“就說我娘來了,我去找我娘,在客棧陪她住一夜,對,就這麼說,玉華真人一定不會怪罪的!”“可是……”紫煙與湘汀還待再勸。

  若微立即把臉沉了下來:“你們看那姑娘,我能不管嗎?許公子醫術再高明,他也是個男子,很多事情,他都不能做,我自然要跟著了,為醫者,能見死不救嗎?”“這……”湘汀與紫煙看許彬懷中所抱的女子,顯然是受到了非人的摧殘與重創,作為女人感同身受,也不好再開口阻攔。

  若微如同出了籠的鳥又飛回到許彬的身旁,許彬注視著她的目光裡喜憂參半,想要勸又覺得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對趙輝說道:“還請趙兄派人護送兩位姑娘上山!”趙輝點了點頭:“這是自然!”於是點了兩人,送紫煙與湘汀向山上走去。

  而他們則回到城中許彬的府邸。

  趙輝遣散手下兄弟,只一人跟隨許彬與若微入府。

  府中下人看到許彬懷抱受傷的女子入府,絲毫不見驚訝,反而訓練有素地立即關好大門,隨即引他們來到一處清僻的小院之中。

  第53節:月夜知己心

  第二卷此度見花憶君歸第十一章月夜知己心許彬親自為受傷的女子處理了額頭之上的傷,敷了一層上好的秘製傷藥,包好之後又讓若微細細查看並處置了她傷在別處的創口。

  外傷處理好之後,許彬又開了方子,交由白■下去熬製湯藥。

  不多時,白■領著兩名粗使丫環抬著沐浴用的木桶進入室內,這時許彬又對著白■細細叮囑一番,這才走出小院與趙輝同去前廳落座。

  而若微則依舊守在此處,看著白■領著人往木桶中倒入一桶一桶的熱水,只是這熱水似乎也是摻了草藥的。

  白■與丫環先用熱水將受傷女子身上的血污擦拭乾淨,再扶她泡在藥浴之中,為她輕拭著備受蹂躪的身子。

  這讓若微感到十分新鮮,看白■她們熟練的動作,面上的波瀾不驚和鄭重,心裡覺得真是奇怪透了。

  泡了約半個時辰,才將女子扶出,擦淨身子換上乾淨的衣服,將她重新安置在床榻之上,又餵了內服的湯藥。

  “這藥?”若微似乎心存疑慮。

  第54節:月夜知己心

  “被人強佔了身子,並不是最悲慘的,如果懷上仇人的孩子,那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白■的聲音極為清冷。

  若微一向伶俐,此時竟無言以對。

  從始至終,白■都沒有看若微一眼。

  直到忙完,她才對若微說道:“姑娘,這兒有我們守著,請姑娘移步,隨綠腰到妙音齋休息。

  ”若微見躺在榻上的女子氣息漸勻,也放下心來。

  她點了點頭跟著綠腰穿過迴廊,走過花園,來到月牙池畔的那座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院落中。

  記得那年在月兒池畔涼亭中飲宴,咸寧公主醉酒後就是在此處休息的。

  若微站在門外,不禁稍稍有些愣神兒。

  綠腰推開房門:“姑娘請吧!”若微步入其中,只見正廳、東裡間一如過去一般。

  她穿過客廳來到西間,一眼望去,紫檀木書架上仍是滿滿的書籍。

  房間四角的花架子,仍然是常青的合果芋、綠蘿、竹柏,而正中的琴桌、琴椅、古琴和牆上的琵琶,一切一切,都沒有變。

  只是書案邊上,多了一隻青花瓷缸,裡面放著許多字畫。

  難道這許彬又添了新的愛好,喜歡字畫了?剛要伸手去拿,只聽身後綠腰說道:“姑娘,已備好熱水,請姑娘沐浴更衣,早早休息吧!”“好!”客隨主便,若微也乏了,泡在散發著淡淡木香的浴桶裡,任由熱水洗掉自己身上的塵垢與疲憊,也不知泡了多久,彷彿要睡著了,這才聽到綠腰在外面輕喚:“姑娘,是否要再加些熱水?”“不必了!”若微從水中起身,拿起浴桶邊上的小籐几案上放置的潔白浴巾,將身子和頭髮擦乾淨,伸手要拿自己的衣裳,又覺得今日在山中被那惡人脅迫都弄髒了,皺著眉頭剛要為難,就看到屏風前面的小桌上擺著一套簇新的裙裝。

  這難道是給我預備的?若微剛一遲疑,門外又響起了綠腰的聲音:“姑娘,那套綠色的衣裙和裡衣都是新的,姑娘請放心穿就是了!”好個貼心的丫頭。

  若微換好衣服,站在那張玳瑁彩貝鑲嵌的梳妝台前,對鏡一看,竟然驚了,繡著白色牡丹的綠色抹胸,腰繫綠煙水紋百花裙,外罩淺碧色軟紗的披帛。

  這裡怎麼會偏偏有這樣一套與那晚一模一樣的衣裙?

  第55節:月夜知己心

  鏡中的自己,優雅如故,嫵媚如故,只是看似相同,卻又彷彿差了什麼?是哪裡不一樣了?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只覺得心亂如麻。

  綠腰派人將浴桶搬走,又收拾了房間,點了薰香並將錦被鋪好。

  “姑娘早些休息吧!”綠腰臉上的笑容淡極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柔美。

  綠腰的溫柔、體貼、恭敬、周到,就像那晚侍奉咸寧公主一樣。

  只是當日,咸寧公主醉了,而今日,她沒有醉,她清醒極了。

  於是她心裡像燃起一團火,突然拉住綠腰的手:“姐姐,我要見許公子!”“要見公子?”綠腰彷彿並不意外。

  “我……”若微還想要找個借口,可是綠腰已從案上拿起一盞八角玲瓏水晶宮燈:“姑娘請隨我來!”“啊?”若微心想,難不成連自己深更半夜想見他,他也猜到了?他到底是人是鬼?心中藏著一千一萬個謎,只等著他來解,跟隨綠腰走在幽靜的園子裡,心咚咚跳個不停。

  詒燕堂與妙音齋隔湖相望,就像橫亙在夜空中的牛郎星與織女星。

  詒燕堂內,早已送走趙輝的許彬,沐浴更衣之後,躺在床上小憩,羽娘從外間入內,手裡拿著一個綠瑩瑩的小瓷瓶,坐在許彬床前的圓凳之上,剛一打開蓋。

  許彬就睜開了眼睛,“你來了!”羽娘未曾開口,笑意滿盈,看著他臉上與脖子上的十幾條血印子,帶著幾分嬉笑之色:“公子受了這麼重的傷,羽娘自然是放心不下,立即趕過來給公子療傷了。

  ”許彬微微皺眉,並不答話。

  “這是玉露凝肌丸,還是公子秘製的呢,羽娘幫公子擦上吧,三兩日後就可恢復如初!”羽娘剛待上手。

  “不用!”許彬把頭扭向裡側,就像一個鬧彆扭的孩子。

  羽娘的手在他的面前稍稍一頓,便輕輕放在他的胸口之上:“公子其實早已將她鐫刻在心裡,所以這臉上,留不留痕跡,怕是沒那麼要緊了吧!”“咳!”許彬被她說中心事,更是有些惱羞成怒,索性以折扇掩面。

《六朝紀事(大明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