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夫人端起茶盅淺飲了一口,藉以掩飾內心的波動。
唐迦南沉默片刻,跟他們揮手道別,從司機手中接過鑰匙,獨自駕車駛出唐家老宅,越過盤旋的山路,直奔清和區的別墅。
凌晨兩點三十三分。他輕手輕腳地爬上樓梯,打開客房的門……如你所知道的,風萍小姐成長在一個有禮貌有教養的家庭裡,沒有隨時隨地反鎖房門的習慣。
唐迦南悄聲走進去,在床沿坐了下來,輕輕擰開床頭的燈。
大概是有一個禮拜沒有見面了,他發現她的頭髮長長了不少,一小縷頭髮垂在側臉上,襯得那肌膚潔白如玉,分外嫵媚。他伸手想去摸一摸,中途又停住了。
三分鐘後,他站起身離開,剛走了兩步,床上的人說話了。
「我正在等你吻醒我。」
唐迦南立刻轉過身來,只見風萍依然側身躺著,眼睛依舊閉著,睫毛覆下一抹月牙般的陰影,似乎一直都在熟睡之中,直到他重新坐回床上,她才微笑著睜開眼睛。
她的眼睛格外動人,黑白分明,睫毛又密又長。她的嘴巴豐盈紅潤,在明黃色的燈光下,依稀散發著凡爾賽濃情玫瑰的清香。唐迦南心神俱醉,情難自禁地低頭深深地吻了下去。
這一夜的風流繾綣浪漫纏綿,我們這就不再細述了。作者是一個偽古典派的猥瑣傢伙,喜歡用雪膩酥香、被翻紅浪之類的詞彙,你們肯定覺得太含蓄了,一點兒也不夠味。所以,還是讓我們把鏡頭直接切換到第二天中午吧。
時間正好是十二點。
唐迦南同學在一夜春風之後,趴在床上懺悔,「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不要自作多情,沒人擔心你。」
「我知道錯了。」
「一個男人孤身在外,難免愁悶,需要排遣。」
「我一點兒也不愁悶。」
「那你一定是興奮過度,所以才半夜三更睡不著覺,跑出去喝酒。」
「沒有啊!」
「帶著曾經的心上人一起去出差,還不興奮嗎?我可是聽說唐詩小姐整晚都沉醉不醒啊!」
說到這裡,唐迦南終於恍然大悟。當下跪倒在床頭,以頭搶地,哀號道:「天地良心啊,我絕對沒有和她一起喝酒,風炳辰可以作證,當時我是一個人啊,連錢包都沒帶。你想啊,我是絕不可能讓女生埋單的嘛!」
他主動提起這茬兒,風萍便翻過身來看他,「這就更奇怪了,是什麼緊急的事情讓你穿著睡衣,連錢包都不拿就跑出去了?地震了嗎?」
唐迦南於是俯身上前,咬著她的耳朵,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說了一通。
風萍聽完,先是錯愕了半天,然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拍拍他的臉道:「阿南,其實我沒有那麼小氣,就算你跟唐詩喝杯酒也沒什麼,不用找這麼離奇的借口。」
「我真的沒有跟她喝酒。」很誠懇的聲調。
「嗯,暫時信你了。」
「我剛剛說的也都是真的。」
風萍不置可否,微笑道:「你顯然還沒有睡醒,再睡一會兒吧。我現在得去洗個澡了。」說這,她掀開被子,蓋住唐迦南的頭,然後起身走進浴室,唐迦南手忙腳亂地扯下被子,只來得及看到她的背影。
「哦,對了,」風萍忽然又伸出頭來道:「我想吃揚州炒飯,你跟陸媽說一下吧。」
「遵命,夫人!」唐迦南滑稽地行了個鍕禮,翻身拉開床頭的抽屜,揀起自己那套棉質純白睡衣穿上,親自下樓做蛋炒飯去了。
可是,半個鐘頭之後,當風萍洗漱完畢,吹乾頭髮,穿上運動服,來到飯廳時,她不但沒有看到蛋炒飯,就連唐迦南也不見人影。
潔淨的玻璃窗前灑陽光,光影浮動,一個極寧謐的初春的中午。陸管家背光而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睛裡有一種異樣興奮的光,神色怪異。但她一貫都有些陰陽怪氣的,風萍也沒有在意。
「阿南呢,還沒下來嗎?」
「二少爺出去了。」
「出去了?」風萍不由得一愣,「奇怪,他剛剛沒說要出去啊!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不知道!」陸管家一口回絕。
「他什麼都沒說嗎?」風萍聽出她的語氣很沖,還是耐心詢問。
「沒有!」
風萍見她的態度這樣生硬無禮,心裡也不禁動氣,改口問道:「那他有沒有跟你說,我想吃揚州炒飯。」
陸管家略微抬高下巴,冷冷道:「他說了,但是我已經做了別的菜,所以……」
「做一份揚州炒飯很難嗎?」風萍終於終於控制不住地發癲了,「為什麼連這點兒事也要推三阻四的?你到底有沒有接受過專業培訓?知不知道什麼叫……」
「你還不是這幢房子的女主人!」陸管家冷冷地打斷她,一臉倨傲地說道,「所以,請你不要對我大呼小叫!」
風萍勃然大怒,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呆怔了好半天才冒出一句:「我真是受夠你了!」
陸管家毫不動容地微微一笑,非常洋派地攤開手掌,聳一下肩膀道:「那你可以走啊,這裡又沒人攔著你。」
「你說什麼?!」
風萍活過二十餘年,見過若干管家、僕人,從來沒有遇見過像她這樣無禮的。
陸管家一臉的和顏悅色,「在走之前,你最好能看看這個。」
她說這拿起餐桌上一份八卦週刊,走過來放在風萍的面前,含笑盯著她的眼睛,放緩聲音,用一種極輕慢的語調說道:「這篇報道真是……非常……非常的……精彩!」
風萍略一蹙眉,注意到她手裡的報刊,「灰姑娘」三個粗黑的字體立刻跳入眼眸,極為醒目。
她只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