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尚書惡趣味
太子是做戲老手,劉三思比誰都清楚,他能用二十多年來為自己精心營造出一個負面形象,也能在剛才營造一個愛妻的形象。
會做戲的人自然比誰都清楚,什麼樣的戲能被看出來是戲,什麼樣的戲又能以假亂真,所以他大方承認外界傳言不虛,也表示今後會對劉玉瑤更加體貼,可見對於自己和劉家的結盟,他是下定了決心。
劉三思坐在轎子裡,一邊捻著嘴邊的鬍鬚,一邊若有所思。
外面車馬轔轔,傳來販夫走卒的聲音,隨即又聽小安子前面叫道:「殿下,大人,已經到了。」
轎子慢慢落下,劉三思這才從轎中走了出來,抬眼望去,只見刑部的匾額懸掛在門楣之上,門口還有侍衛看守,進進出出的還有身著捕快衣服的六扇門捕頭。
只見前面的那頂轎子也已經掀開轎簾,太子從裡面走了出來。
太子穿著一身淺色的藍衣,玉樹臨風,雖然博人眼球,但多少還是壓下了一點富貴王侯的樣子,免得在這裡引起騷亂和別人的注意。
只見太子李徹沖小安子點點頭,小安子快步上前與守門的人耳語一陣,他們趕緊派了一人進去通傳,剩下的人齊齊抱拳跪下道:「見過殿下,見過劉大人。」
李徹點頭示意他們免禮,又對劉三思道:「我們進去吧。」
「好。」劉三思跟在太子身後一起進了刑部大牢,只見刑部雖然在三省六部之中聽上去最是血腥的一個地方,但乍然一進來,就見花團錦簇,一點也不似個冷血無情的地方。
倒有點心有猛虎西嗅薔薇的即視感。
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刑部了,劉三思還是不住感慨道:「自從新的刑部尚書上任之後,朝中上下皆知他鐵面無私,卻沒想到他那樣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居然將刑部收拾的這麼漂亮,呵呵,趕上微臣的花園了。」
太子一邊走一邊負手左右觀看起來,也是覺得新鮮,他也沒想到刑部尚書朱晚照居然也有這樣的一面,但他還是笑道:「朱晚照冷血無情嗎?那看來大人對他還是不甚瞭解。」
劉三思點頭應了一聲:「官場上確實不是很瞭解,私下裡也沒有多少深交。」
「以後有的是時間可以深入瞭解一下。」
太子話音剛落,就見一行人穿著官袍,浩浩蕩蕩的快步迎來,當先之人穿著朱色官服,頭戴雁翅翎,不是朱晚照是誰。
只見他帶頭向太子行禮道:「微臣參見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駕到,有失遠迎。」
「起吧。」李徹點頭,衝他說道:「讓無關緊要的人都散了,本太子此番出宮也只是想尋你說幾句話就走。」
朱晚照尚還年紀輕輕就升任尚書,而在他的部下之中,不乏有比他年齡大的。
只聽他一聲吩咐下去,眾人紛紛應諾,得令離開。
朱晚照又衝劉三思笑道:「大人,劉家所贈蒼錦之恩,我與太子殿下都不勝感激。」
「呵呵,你我既然都是為殿下差遣,又何必如此見外?」
劉三思的這一句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也在間接的告訴朱晚照,大家都是一夥的,也都以輔佐太子為己任,不必藏著掖著了。
朱晚照意味深長的一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似乎知道太子此番前來所為何事一樣,將他們向刑部大牢引去。
刑部大牢表面上看去與普通的監獄沒什麼不同,仍然有侍衛巡邏把守,守衛森嚴。
而從大門進去之後才會發現,這裡較之於普通牢獄多了很多東西。
囚犯多,刑具多,蛇蟲鼠蟻也多,更有數不清的淒厲哭喊,在牢中傳來蕩去,使人聽了難免的毛骨悚然。
劉三思一路上都在以手掩著口鼻,微微蹙眉道:「這是誰的叫聲?」
「刑部最近在審左辭的案子。」
劉三思瞭然,這位督察御史左辭當初在指控太子私藏龍袍上面不遺餘力,在太子還朝之後,由他老爹劉升牽頭,百官彈劾,說他居心叵測,惡意構陷太子,險些害儲君性命不保,所以皇上一聲令下,給他下了一個誅九族的大罪。
然而好不容易抓住對手破綻的太子黨又豈會就此罷休,朱晚照一不做二不休的表示,左辭一個小小的督察御史自然不敢指控太子,背後必然有人操縱,他要求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皇上那日還在殿中當著文武百官問他說,你憑什麼向朕保證就一定能查出真相,你憑什麼就認為眼前看到的這些就不是真相。
朱晚照義正言辭的表示,憑自己腦袋上的烏紗帽。
所以皇帝就怒了,說他如果找不到真相那就讓他烏紗不保,如果找到真相就為他加官進爵。
朱晚照自然是求之不得,所以這才將左辭留在牢中嚴加拷打。
他們一行三人進去的時候,左辭正被捆縛雙手綁在一根粗大的木樁子上頭,在他背後是寒冷漆黑的牢中暗水,在他面前則擺著一隻燃燒的炭盆。
嚴刑逼供的人正用筷子插進他的鼻腔之內厲聲吼道:「你招不招!招不招!」
左辭傳來一聲哭天搶地的嘶吼聲,面前之人又將筷子往裡面插入幾分:「招不招!」
劉三思見了只覺得渾身上下一個勁的在起雞皮疙瘩,再去看身邊二人,朱晚照在朝中本來就是有名的酷吏,曾因一手活剝人皮名聲在外,發明的刑罰簡直數不勝數,所以他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只是沒想到太子這樣長在深宮,從小錦衣玉食養大成人,呆在溫暖的花房避免風吹雨打,沒想到面對這種血腥的場面居然還面不改色。
他的從容大氣讓劉三思不禁佩服,這才是儲君應有的氣度,以前那個看上去窩囊又囂張的太子將所有人都騙過去了。
朱晚照乾咳一聲道:「行了,行了,退下吧。」
行刑的人這才看到有人來了,嬉皮笑臉道:「大人,這個刑罰太簡單粗陋了些,改日我們再合計合計,把筷子換成燒紅的鐵條不是更好嗎!」
朱晚照噗嗤笑了一聲,衝他揮揮手道:「沒見到有貴客在嗎,勿的在這裡丟人顯眼,趕緊退下吧。」
「啊?哦,好,是。」
那人退下之後,李徹悠哉悠哉道:「你好像後繼有人了啊。」
朱晚照哭喪著個臉不滿道:「微臣這還沒成親呢,哪來這麼大的一個後人。」
「哈哈哈!」劉三思發出爽朗的笑聲道:「殿下自然是指你這刑部的接班人。」
「他還有的學呢,再說,我還年輕,這刑部尚書的位置我還想多坐幾十年呢。」
「呸!」啐出嘴裡的一口血水,綁在木頭樁子上的囚犯發出呵呵冷笑道道:「你,你就等著被皇上革職吧!」
朱晚照雙手環胸看向他道:「嘴還挺硬,等我剪了你的舌頭,再一顆一顆的拔掉你所有的牙,看你的嘴還願不願意張開。」
「哼……」已經沒有力氣說話的人乾脆什麼也不說了,只是用這樣的語氣表達了自己的嘲諷和譏笑。
朱晚照不忘說道:「你看看你臨死之前誰來看你了,有什麼未了的遺願嗎?」
滿臉血水的他抬頭掃了一眼,早看到劉三思居然和太子站在一起,不禁仰天狂笑起來:「難怪!難怪太子居然會,一朝得勢,鹹魚翻身……原來這其中都有劉家……呵呵,劉三思,你和劉升是眼瞎了嗎?」
「讓你失望了,家父和在下雙目視物依然清清楚楚。」
太子一旁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沖朱劉三思豎起了個大拇指。
「呵呵,龍生九子,子子不同,每位皇子都如此優秀,為什麼,為什麼你們偏偏選了他!你們會後悔的!毀了你們整個劉家的百年英明,和大宸的基業!你們會後悔的!」
太子扭頭看了劉三思一眼,見他面無表情不為所動,自己也沒說什麼。
只見朱晚照從一旁的炭盆中夾出一塊燒紅的煤炭,慢慢向左辭靠近。
後者睜大眼睛,用一雙渙散的瞳孔盯著這塊煤炭,他的身體開始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好像恨不得學會縮骨神術,從枷鎖裡面逃出去。
而朱晚照舉著這塊煤炭就是遲遲不落下,越是這樣越能讓人心中的恐懼,惶惶不可終日。
只聽太子說道:「讓你開口就這麼難嗎?開或者不開,都逃不了一死的命運,難道你不想死的痛快點,何必受這種折磨?」
「是啊。」朱晚照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不忘將手上的煤炭落在他的胸口上,但聽他一聲嘶吼,煤炭與皮肉結合在一起,發出撕拉撕拉的聲音。
劉三思趕緊扭過頭,抬手摀住了鼻子,不用看也知道現場是多麼恐怖,尤其是這股熟肉味,讓他覺得自己可能得一個多月不敢吃肉了。
作為一個文官,左辭受不了這種折磨只能以鬼哭狼嚎來發洩,他的唇瓣蒼白如紙,不斷顫抖著,似乎恨不得趕緊尋死一樣。
「是不是皇后和五皇子?」
「我,我是死也不會說的……」已經疼到毫無知覺的她眼睛一翻甚至快要昏死過去了。
朱晚照將由紅變黑的煤炭從他胸口上移開,只見他的身上冒出肉的熱氣和因為燒焦的而散發的白煙,重新將碳扔進炭盆裡,他有點無奈道:「難得,我進刑部這麼多年,居然碰到對手了。」
李徹微微一笑,看向這個把朱晚照都難住的人,忍不住問他道:「你放心,活著永遠比死了痛苦,刑部尚書正好可以挑戰一下,他能把一個人玩幾天。」
「說我的好像有很大惡趣味似的。」朱晚照苦笑。
太子道:「難道不是嗎?對了,之前步生蓮花的法子你用了覺得如何?」
「挺好,殿下不愧是殿下,這種以鐵定刺腳板在地上走路的法子幾乎是屢試不爽。」
「那本太子就教給你一個加強版,權且叫滿山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