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給畫扇還一個公道!正所謂,殺人,就得償命!不是嗎?」
「是!」太醫重重點了點頭:「如果娘娘有什麼用得著老臣的地方,就儘管開口。」
「好,有勞太醫了。」
「那……畫扇要怎麼辦?」焦嬤嬤小聲說道:「總不能讓畫扇姑娘就這麼躺在這裡吧?」
劉玉瑤看向焦嬤嬤,繼而又問她道:「宮中歷來都是怎麼處置的?」
「要麼通知其家人將屍首領回去,不過大多宮人的家人都在外地,趕不及的,大多一領破席隨便卷卷,扔去亂葬崗了事……」
她說著重重歎了口氣,好像也看到了自己將來的命運。
劉玉瑤略微沉思說道:「嬤嬤不如支點銀子出來,打一口棺材,將畫扇運到宮外,選一處好一點的地方,安葬了她,如何?」
「這……」看著劉玉瑤堅定的眼神,焦嬤嬤也不敢拒絕,唯恐再惹她生氣,趕緊點頭說道:「奴婢謹遵娘娘懿旨。」
劉玉瑤又向畫扇看去,只見她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從水裡撈出來濕透的衣衫也已經結出硬硬的冰凌,她的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胸膛再也不會起伏,眼睛再也不會睜開。
只是她的手,臨死之前仍然攥的死緊,那裡握著幾支梅花,而這一切的因果都因她劉玉瑤而起,都怪她當時說了一句喜歡梅花,害她丟了性命。
梅花而已,常開不敗,有什麼好喜歡的呢?
她覺得眼中酸澀,寒風吹來,冰刀一般紮在臉上,扎進眼睛裡,讓她趕緊眨眨眼睛,止住要流出的淚水。
從畫扇手上,將那幾支梅花抽了出來,雖然凋敗了一些,但還剩下幾朵紅梅傲立枝頭。
「可是巧了,」一旁的小內監說道:「奴才剛才就要想將畫扇姑娘手上的梅花拿出來的,她就是不鬆手,娘娘這一拿,就拿過去了……」
他這麼一說,在場眾人無不唏噓歎氣。
就連堅信人死如燈滅的李太醫也不得不懷疑,難不成真有靈魂一說?畫扇的靈魂還在徘徊不捨離去?
「畫扇,我會給你報仇,不會讓你死不瞑目……」劉玉瑤再次鄭重宣誓。
湖邊的鞦韆被風吹動,搖晃了兩下,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在那之後緩緩停下,周圍寂靜如斯。
「嬤嬤,你去安排吧。」
「是。」
焦嬤嬤得令,令人以一扇如意板將畫扇抬走了。
李太醫也告辭離去,就剩下劉玉瑤和劉夫人站在當場,尋芳寬慰她道:「畫扇在天有靈應該也是欣慰了,娘娘,您也趕緊回去吧,外頭冷呢。」
卻不想劉玉瑤抬眼看過來的時候,她的眸眼一變,漆黑的眼底閃過一片暗沉的光芒,她對尋芳說道:「你去把我挖花的鏟子拿來。」
尋芳不明所以,劉夫人更加奇怪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劉玉瑤也不說話,只是指向了梅林的方向。
東宮的梅花並不多,縱然這些梅樹都開放了,也沒有御花園中花開如雲的盛況,寒風凜冽吹過,花朵在枝頭綻放。
雪地上紅紅黃黃點點滴滴,那是落下的花瓣。
劉夫人走到她身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仔細一看,這才看到她正指著雪地。
這幾日艷陽高照,積雪已經融化了不少,許多被雪掩蓋的東西也都漏了出來,橫七豎八的,卻是一些梅花枝子。
顯而易見的是,是有人在下雪的時候扔在那裡的,所以才會被雪蓋住,結合了畫扇出事的時間,那些梅花很可能是畫扇扔在那裡的。
尋芳心下瞭然,趕緊差人將劉玉瑤的小鏟子拿了過來,她走過去,蹲在地上,將積雪撥開,露出裡面的梅花,尋芳一根根的給撿了起來。
劉夫人有些奇怪的咦了一聲,並且蹲下了身子。
劉玉瑤也不禁納悶起來,因為在積雪下面還有一些泥土摻雜其中,泥土之下還有積雪,看樣子是在下雪的時候被人翻過土。
她手上的鏟子馬上往下插了幾下,經驗告訴她,那些掩藏在積雪之下,比旁的地方要潮濕鬆軟的泥土肯定有毛病。
用力挖了幾下,果然看出有人用鐵鍬挖過的痕跡,劉夫人臉色一變,知道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馬上吩咐尋芳道:「找個鐵鍬來,對了,就說太子妃在此緬懷畫扇,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尋芳到底穩妥,馬上去辦這件事了。
不一會的功夫就帶了個拿鐵鍬的小太監來了,劉玉瑤指著自己挖過的地方說道:「挖!」
「是!」
小太監也不知自己該挖什麼,索性就一鏟子下去,掀起大塊的泥土,又連挖了兩鏟子,伴隨著泥土出來的還有一個被油紙包住的東西。
劉玉瑤剛要伸手去拿,就被劉夫人阻止,並且對她使了一個眼色道:「危險,別亂碰。」
她心下瞭然,又對內監說道:「把坑埋了,再用積雪蓋住,此事不要對旁人亂說。」
「是,奴才省的!」
內監乖巧的答應,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了,倒是滴水不漏。
尋芳用布將那個油紙包著的東西拿回了暖閣之內,大門緊閉,劉玉瑤就著急的脫下身上的斗篷說道:「快,把東西打開。」
「是。」尋芳應了一聲,將手上的油紙包小心翼翼的打開,呈現在內的卻是一個娃娃。
這是一個木頭雕刻的娃娃,身上穿著綾羅綢緞,甚至還畫著眼耳口鼻,簡直惟妙惟肖,在娃娃的背後以一個人的生辰八字寫成圓形,中間圈著兩個字:武曲。
「這是什麼鬼東西!」劉玉瑤一把從尋芳的手上,將那個娃娃拿了過去,優點生氣道:「這個東西怎麼會埋在那裡?難道你們宮裡不要的娃娃都是要用油紙包著隨便亂埋的嗎?」
「我看看!」劉夫人臉色陰沉,將娃娃從劉玉瑤的手上接過去,一看到娃娃背後的生辰八字之後,她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尋芳眼疾手快,趕緊扶住她道:「夫人?您可看出了什麼?」
劉夫人深深喘著氣道:「這上面寫著的是,是玉瑤的生辰八字!」
劉玉瑤先是露出驚訝的神色,繼而又看向那上面所寫的內容,因為她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是哪一天,所以看到的時候並未在意,現在被劉夫人這麼一說,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又指著居中的武曲二字道:「這是什麼?是誰的名字嗎?」
劉夫人緩緩搖頭道:「這是是天上的星辰,武曲星是北斗七星之二,第一曰破軍,第二曰武曲,第三曰廉貞,第四曰文曲,第五曰祿存,第六曰巨門,第七曰貪狼。」
「北斗七星?」劉玉瑤對此並不陌生,她自小就認得,常聽山寨的老人說,那北斗七星活像一把湯勺,勺柄永遠指著北方,要是晚上找不到路,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了,就抬頭看看天上,就知道了。
「這到底是什麼啊?神神秘秘的!還寫著我的生辰八字?」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儼然覺得自己被欺騙了。
劉夫人又仔細端詳了一遍這個娃娃,稍微猶豫了一下說道:「布料雖然有些舊了,但縫紉的線頭卻是新的,還有這木頭雕刻開鑿出來的痕跡也都是新的。」
「這麼說……也就是這幾天埋下去的?而且從雪和土混合的情況來看,就是下雪那天晚上埋下的!」劉玉瑤已經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測了:「一定是畫扇看到有人在埋東西,所以出面制止,這才被人殺人滅口!」
劉夫人點頭,同意了她的推測,不過看著娃娃背後的武曲兩個字,她仍然有點猶豫道:「還不止一個……」
「娘,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不止一個?難道還有第二個?」
劉夫人再次點頭:「既然是北斗七星,就應該有七個……我隱約記得多年前曾看過這方面的書籍……待我好好想想,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好!」劉玉瑤迫不及待的從她手上,將娃娃抓住,欲要抬手扔進炭盆之中,但似乎想到了什麼,一隻手在半空中頓住,猶豫搖頭道:「不行……」
劉夫人看出她心中所想,便出聲寬慰:「另外六個只是我的猜測,這個娃娃留做證據也是好的,雖然是害死畫扇的罪魁禍首……」
「那等雪化之後我再派人去挖?」劉玉瑤看向她道:「只怕到時候也不容易找到位置了。」
「這也不怕,如果真有另外六個,一定也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法子排列而成,現在去挖,把雪地弄的一片狼藉,反而容易打草驚蛇,還是等雪化之後比較妥當。」
「嗯,也只能如此。」
她又一把將手上的娃娃重重摔在桌上,想到畫扇情形,卻又覺得心如刀割,忍不住咬緊牙關。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劉玉瑤了,入宮這麼長時間來,面對了那麼多的陷害和誣蔑,也經歷過無辜的職責和無情的生死,本以為自己不問瑣事,安心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就能躲過一切。
但事實看來,她果然是太單純了,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終究只是她個人的理念,大多數人都秉持著未雨綢繆的法則:為了避免別人犯我,那我就要先犯別人!
她好像看到那清泰殿的王位之下鋪墊了多少骸骨,那紅牆黃瓦的宮殿又有多少怨靈在其中流竄,也許,她將來也會變成其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