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跟我說說,當初是怎麼活命的?又是怎麼回京城來了?還,還去了七皇子府上?他沒起疑?他不可能不知道你和東宮的太子妃長的一模一樣啊!」
聽他心急如焚,一口氣問出這許多問題,女子笑著點點頭,將自己是如何掉下山崖而被好心人所救,又是如何一心求死最後想開的事情說了。
只是隱瞞了自己當初闖入皇家狩獵場的事情,雖然那個時候也想去見見自己的夢中情郎,但卻並非是一訴相思之情,而是要找他問個明白,為什麼要放棄自己。
既然現在已經想開了,索性就跳過了那一段。
又繼續說了自己進京,無處可去,本想去看看五皇子的新妻,畢竟是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而且行事穩妥,看她能不能幫自己什麼忙。
但是到了那裡之後,一時想不到辦法進去,這才在外賣呢碰見了散席後的七皇子李律。
「我沒想到七皇子並未起疑,好像這天底下有長相一模一樣的人也不奇怪。」
沈文華點頭說道:「也確實不奇怪,長的一樣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和太子妃長的一樣。」
「你放心,以前我並未和七皇子有什麼交集,他應該不會多想,斷然也不會猜到劉家會冒此欺君之罪找人冒名頂替的。」
「嗯……」沈文華又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他又輕聲說道:「但是五皇子以前和你是認識的,只怕他會生疑……」
「深宮內院,天家威儀,他要和東宮接觸也並不容易。」
「但願吧……」
兩人又說了會話,除了沈文華一訴衷腸外,兩人又叫小二上了點飯菜,邊吃邊聊。
眼看著天色已晚,春生起身欲要告辭離開,沈文華卻突兀的拉住她的手,一雙小眼明目生輝的看著她。
「要不然你跟我回去吧……跟我回沈府,我將你金屋藏嬌,再也不讓任何人看到你。」
「不……」她有些不安,避開他的目光,將頭扭到一旁說道:「我不能……」
沈文華大驚:「這是何故?你既然已經回來了,為什麼不能跟我回去?為什麼不能到我身邊去?」
她微微抿唇,稍作思量又繼續說道:「我本就已經犯下欺君大罪,若是如此,有朝一日東窗事發,恐怕還要牽連上你……」
「我不怕!這一次!我真的不怕了!」
「我怕。」她將其打斷,定定與他目光相對:「到時候可就不單單是欺君之罪這麼簡單了,你想想看,我本是要嫁給太子的人,卻和你在一起了,皇家顏面何存?」
「那你難道就要一直這樣?一直,一直寄人籬下?」
「七皇子殿下為人俠肝義膽,也待我很好,至於以後,我沒想太多,得過且過,說不定將來朝中格局大變,到時候就是你我重逢之日。」
她所說的朝中格局大變那可就是改天換地之意了,不管是誰當上皇帝,劉家都能從此漁翁得利,到時候不管是繼續在朝中呼風喚雨還是告老還鄉,都比現在這樣如履薄冰強的多。
沈文華也不知聽明白了沒有,見她要抽出手去,縱然不捨,但到底還是放開,他點了點頭說道:「在此之前,你要好好保重,我會常去看你。」
「放心。」說完這話,她又衝沈文華微微屈膝,轉身離開了酒樓。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一個去了七皇子府上,一個回了沈將軍府上,卻是分道揚鑣,看似再無交集。
真正的劉玉瑤一張面紗遮臉,裹著寄人籬下的生活,看似躲躲藏藏不見天日,但對她而言卻是上天給她莫大的恩賜。
上天並未奪走她的性命,還將七皇子李律這個福星送到她的面前,現在的隱藏只是為了保命,為了以後更好的生活。
所以當她還沒走到七皇子府上,就見一行人快步出來,看到為首的人後,她微微笑了起來。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她,快步奔上前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大聲說道:「你去哪了?我還以為你走丟了!還以為你不告而別了!還以為你遇到危險了!」
李律幾乎是連氣都不喘的,一疊聲的問了出來,她有些忍俊不禁的說道:「殿下未免把我想的太沒用了些。」
「難道你很有用?你一個弱女子的,不讓馬車送你回來,自己到處溜躂,終是迷路了吧!哼!還害的小爺這麼擔心你一場!」
說著就將身上的大氅脫下來,重重的壓在她的肩頭,擁著她的肩膀說道:「走吧!真是氣死人了!」
女子扭頭看向此人,只見他氣哼哼的從嘴裡噴出一些熱氣來,劍眉星目,英氣逼人,而那分屬於年輕人的火急火燎仍然沒有改變,便覺得有些好笑起來。
短促的笑聲傳入李律的耳中,他又挑眉問道:「你笑什麼?小爺擔心你也很好笑!?」
「嗯,好笑。」她點頭,回答的一本正經。
這可讓李律有些惱怒起來,抬手就去撓她的癢癢:「那我讓你笑個夠。」
「哈哈哈!殿下!殿下別,這麼多人看著呢!」
李律反而變本加厲起來,見她哭笑不得的躲閃,終於心滿意足的鬆手,又在她耳邊對她輕聲說道:「沒人看的時候就可以撓你癢癢?!」
春生臉上的表情一滯:「殿下?」
李律又嘿嘿笑道:「以後可不許一個人出去了。」
「好,我記住了。」
二人並肩一起進了府中,七皇子府的大門在他們身後就這樣關上。
入夜之後,東宮的太子妃才終於覺得自己的身子鬆快了一點。
白天在湖邊吹風吹的太久,也沒穿幾件後衣服,回來之後就覺得腦袋昏沉沉的。
用了一點飯菜,躺下睡了一覺,這一醒來,外頭已經一片漆黑了。
暖閣之內的火爐子發出辟啪作響的聲音,在爐子的下面有著一堆燒完的碳,還冒著紅光和暖氣,好像畫扇馬上就能掀著簾子走進來,笑嘻嘻的拿起撥火棍,在裡頭撥出兩個烤紅薯出來。
然而畫扇沒有等到,等來的卻是尋芳。
尋芳見躺在軟榻上的劉玉瑤已經睜開了眼睛,便衝她屈膝一笑問道:「娘娘餓不餓?」
見她肩頭還有落雪,隨著她的拍打落在地上化成了水,她問尋芳道:「又下雪了?」
「下了,一點小雪。」
「哦……」她點了點頭,從軟榻上坐了起來。
這邊尋芳便道:「小廚房剛送來的榛蘑老鴨湯,去了油的,您要不要喝一點。」
被她這麼一說,也才覺得肚子有點餓了,便點頭道:「除了湯……有肉嗎?」
「有的。」尋芳笑著出去傳話,接著又回來伺候她漱口淨手洗臉。
不一會的功夫,玲兒就端著個大大的湯鍋進來,放在了炭爐上面,掀開蓋子,鴨湯和榛蘑的清香溢滿了暖閣之內,讓人聞了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頤。
在桌邊坐下,玲兒為她盛了一碗湯,並且還夾了一些鴨腿肉出來。
看她動作嫻熟,額頭上還有磕頭留下的血印子,劉玉瑤不無擔心道「你怎麼沒好好休息一下?這麼快就當差了?」
「娘娘不必掛懷,奴婢賤命一條,沒什麼大礙的。」
聽她如此回答,劉玉瑤也不禁皺緊了眉頭道:「什麼賤命一條?既然是命那都不賤,連自己都瞧不上自己了,那還能指望旁人瞧得上你嗎?」
玲兒被她這樣一訓斥,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趕緊跪在地上:「奴婢失言了。」
「起來吧,在別人面前我也許管不著,但在我面前,不要動不動就下跪,我也跪過,而且還跪了好久呢,知道跪在地上的滋味不好受。」
「是……」玲兒又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
見她拘束,劉玉瑤又道:「你再盛兩碗出來。」
也不敢多問,便又盛了兩碗湯放在桌上。
正在吃鴨肉的人便招呼道:「尋芳,玲兒,你們坐,一起吃吧,反正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尋芳不是第一次和她吃飯了,以前焦嬤嬤和劉夫人不在的時候,她總會招呼了畫扇和自己一起吃飯,再拘束和推辭就顯得有點太沒有眼力勁了。
玲兒見尋芳坐下了,自己稍微猶豫了一下,也只好坐下,只不過到底還是有些拘束的。
這老鴨湯燉的確實入味,一連喝了三碗湯,吃了兩隻鴨腿,她才覺得稍微有點饜足。
吃飽之後她終於問道:「焦嬤嬤呢?」
「嬤嬤去和風苑了。」尋芳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答道:「說是和風苑的那位一直在哭鬧。」
「真有意思,她哭鬧什麼?難道還覺得自己冤屈?」
尋芳又道:「焦嬤嬤擔心她會想不開,所以過去看看。」
「你幫我拿衣裳來,我也過去看看。」
「是。」
玲兒接了尋芳的活,她趕緊回內室翻找出外裳給劉玉瑤穿上,又為她裹上大氅,拿了江南畫傘,與她並肩打傘一起走了出去。
夜色漆黑如慕,瑩白晶亮的雪花就這麼憑空出現,緩緩的飄向大地,落在尚未化完的積雪上面。
宮人們提著宮燈和暖爐走在前頭,在雪地下留下一個個黑色的腳印。
劉玉瑤將手伸出傘外,看著那一片片潔白的雪花落在自己的手上,又融化成水,她莞爾一笑道:「我覺得今晚下雪是個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