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了這麼多河燈,那我就可以許很多很多願望啦!」
全然沒有將太子的否定聽在耳朵裡,劉玉瑤就這麼興奮的宣佈。
李徹負手而望,這偌大一片湖面之上,河燈熙熙攘攘如過江之卿,要數的過來都有點困難了,更何況還是許願。
正兀自發呆,一隻小手已經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小手的主人疑惑道:「你在看什麼?是不是在許願?」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般,這麼容易被哄騙。」
本以為她聽了會不滿,或者和自己鬥嘴,或者要一番理論,沒想到她竟然笑容依舊,微微歪著腦袋,雙眸漆黑如玉,裡面倒映的燭火是碎了一天的星子。
「我只要許一個願望就可以了。」
剛才還要說一個河燈一個願望,這會兒又說只要一個願望就可以了,女人真是善變。
「你要許什麼願望?」
後者聽聞莞爾一笑,鄭重其事的閉上了眼睛,也未見她嘴唇開闔,只是靜默的站在那裡,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眸光愈發明亮:「好了!」
「這就好了?」
「好了。」
「你不說出來,這……這河燈之神啊怎麼能聽得到你的願望?怎麼幫你實現?」
「河燈之神?」劉玉瑤聽聞差點沒笑出聲來:「哪來的河燈之神?」
「那你對著誰許願的?」
「河燈啊!」
「那你要讓誰幫你完成願望?」
「這……」她頓時語塞,還真就認真思考起來。
男人卻爽朗的哈哈一笑,抬手在小女人的鼻頭輕輕刮了一下,眸中儘是寵溺的光芒。
後者這才反應過來什麼,攥了粉拳就在他身上打了兩下:「既然是我的願望,那我就自己來實現!神佛可不一定就能靠得住。」
「是嗎?」李徹繼續笑容不改,見她鄭重其事的點點頭,自己又說道:「說到許願,我倒是也有一個願望。」
「什麼願望?」
他的大手將小女人的手握住,後者似乎想要微微往後抽出去,他去不肯鬆開。
這個男人高鼻深目,俊朗的五官如同被精雕細琢一般,那般如湖水一般深邃的黑眸之中蘊涵著令人無法捉摸的深意。
此時,在這雙漆黑的眸子裡,只有一人,那就是這個被他拉在手上的小女人。
他對著面前之人鄭重其事的說道:「我有個願望,卻是需要你幫我一起實現。」
「……」劉玉瑤抿了抿嘴巴,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似乎在等他繼續說下去。
然而男人卻有些不依不饒道:「快答應。」
「你先說,我再看看要不要答應,萬一是什麼違背道義俠義之事,我自然萬萬不能答應!」
這話從她一個嚴妝華服的太子妃口中說出有點滑稽,然而李徹卻偏偏就愛極了她這一點,錦衣華服千萬要端莊賢惠的的她,卻偏偏又俠肝義膽古道熱腸。
「那我就當你是答應了。」
「你這人……」劉玉瑤皺眉了。
「鳳皇于飛,翽翽其羽,亦傅於天,這就是我的願望。」
鳳皇于飛,翽翽其羽,亦傅於天。出自詩經,那本被她翻爛了的詩經還在旁邊水榭的小閣之內,她因覺得對不起才女之名,為不在外人面前出醜,也為打發這宮中亙古無聊的時光,她覺得自己現在真的能將詩經倒背如流了。
以前才看的時候有太子在旁指點,現在再看的時候有尋芳與她一起講解,這鳳皇于飛,翽翽其羽,亦傅於天的意思,她還是知道的。
只是這個願望太過沉重,一旦她答應了,就代表自己永失自由一般……
可她又是那麼迫切的想要答應,既是這個人提出來的,她都想答應。
與他相伴,直至他有一天君臨天下,壽終正寢。
巧了,他的願望和自己的願望竟然那麼相似,只不過一個求的是天下和美人,而她求的卻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罷了。
「玉瑤。」見她長久沒有答話,男人伸出雙臂,將她整個人攬入懷中,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耳邊說道:「玉瑤,我長這麼大,曾經做過很多後悔事,其中,我最不覺得後悔的就是,今生今世,能與你做結髮夫妻。」
小女人沒有說話,只是覺得他的懷抱溫暖堅實,讓人不想離開。
只聽男人又繼續說道:「來日我為王,你為後,我李徹願為你散盡後宮,獨寵你一人足矣,你可願信我?」
這句話說的她心裡咯登一下,平民百姓但凡養得起的都還在想著娶個三妻四妾,皇宮貴族更是屢見不鮮,當今帝王的後宮之內,妃嬪無數,皇后不也一樣大度開懷?
怎麼到她劉玉瑤這裡就要散盡後宮了?這要是被人聽到了像什麼話?說她是個妒婦?說她犯了七出?說她是個母夜叉?
不過……說歸說,她還怕了不成,她還偏就是個妒婦了!
哼唧一聲答道:「等你有一天做了皇帝再說吧!」
這句大逆不道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再尋常不過,尤其是她還如此無畏,正所謂,不知者無畏,這一點李徹也是比較喜歡的。
男人的唇瓣輕輕在她耳廓臉色滑過,清涼而又柔軟,這讓劉玉瑤覺得發癢,忍不住一個哆嗦,咯咯笑了起來:「放開我。」
「不放。」男人仍然緊緊將她抱在懷中,笑容之中多了分狡黠,雙眸也被河燈映照的亮晶晶一片:「這做皇帝……也並非難事。」
「那等你做了皇帝要幫我出氣!」
「好,只要你一聲令下,就是讓我出兵攻打鄰國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那倒不至於!只要……」只要怎樣?
那些與她往日有仇近日有怨的人似乎都不在了,唯獨一位中宮皇后穩如泰山,等將來太子稱帝,那她可就是太后了,又能拿她怎麼辦呢?
「算了,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結!本太子妃就大大方方的原諒他們好了!」
「我的寶貝真大方。」
這句話說的劉玉瑤雙頰一紅,在他身上捶了一拳說道:「太冷了,太冷了!我要回去了!」
「好,咱們回去。」男人這才將她鬆開。
一撒手小女人就蹦出一段距離,衝他一歪頭,衝他得意說道:「我那地方廟小!容不下太子殿下這尊大佛,殿下還是去找那位蛇姬側妃吧!」
「蛇姬?」他李徹怎麼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娶了一位蛇姬。
「對啊!」劉玉瑤扭了扭自己笨重的腰身道:「就是腰跟蛇一樣的側妃!尋芳說的!那在古書上叫蛇姬!」
李徹忍俊不禁,尋芳是看過一些書的,知曉金盤起舞的創始人曾經被人稱之為蛇姬,不僅僅是因為她的腰身纖細,最主要的是,傳說她是蛇精所化。
傳說也不可盡信,更大的原因還是蛇腰的說法,但是沒想到到劉玉瑤這裡,卻變味了。
這位蛇姬兩個時辰前可是在清泰殿中行刺皇親國戚,才被抓走,他也沒打算跟她說,索性也不解釋了,上前一把將小女人攔腰抱在懷中,打橫抱起。
劉玉瑤嚇了一跳,猛然一聲驚呼:「你幹什麼!放我下來!不然我不客氣了!」
「來啊,不客氣啊!」太子說著便抱著她徑直往湖邊走去,作勢要將人拋入湖中。
劉玉瑤又尖叫一聲道:「住手!住手!快把我放下來!」
「聽不聽話?」
「李徹!」
「不聽話我扔了啊!」
「你扔吧!扔吧!一屍兩命!」
「你以為我不敢?」
男人說著真就將她脫離掌心,拋向了空中。
劉玉瑤只覺得身體飄了起來,繼而又沉入一個懷中,她馬上抓救命稻草一般將男人的脖子緊緊的抱住,一邊氣喘吁吁一邊嚷嚷起來:「你,你要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難得她也有主動投懷送抱的時候,男人用額頭抵住她的,輕輕蹭了蹭,溫聲說道:「不怕不怕,我不該嚇你的。」
小女人嘴巴一邊,鼻頭酸澀:「畫扇就是在這個湖裡淹死的……」
好好的氣氛被她這句話給破壞了,但是男人卻也不惱,乾脆直接將她抱著往暖閣走去。
劉玉瑤依舊抱在她的脖子上,低頭垂眸道:「她臨死之前一定非常痛苦……她是在那麼冷的湖水中活活凍死的,你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嗎?」
「不知道。」他怎麼會不知道?
在回京的路上,他與樂容雙雙落水,那冰天雪地絲毫不遜色京城,當他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動的抽筋疼痛而無法自救的時候,一種絕望的無力感浮現在腦海之中。
人只有臨死之前才會想起自己最重要的人和事,他曾經以為自己將來有一天壽終正寢,會和自己的父皇一樣,捨不下這萬里江山,一片錦繡。
當那一天,他看到的不是山河社稷,而是一個女人的臉,這個女人如今在被他抱在懷中。
「不知道好,永遠也不要知道。」小女人說著還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我們都要過的好好的,這樣畫扇也高興,是不是?」
「嗯。」
抱著小女人回了暖閣,焦嬤嬤和尋芳等人早就在焦急的等待。
焦嬤嬤見太子將人抱來了,不禁擔心的迎上前去:「殿下,娘娘這……娘娘睡著了?」
劉玉瑤雙頰一紅,將頭埋在那人的懷中不肯抬起來,背地裡還輕輕在他身上擰了一把,後者吃痛,忍俊不禁:「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