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二人,以後一定要照顧好太子……」
「娘娘……」焦嬤嬤聽了這話覺得心酸,鼻酸:「太子殿下東宮裡的可人兒多著呢,奴婢只想伺候在娘娘的身邊!」
「他身邊的人都不可信,只有你和常喜,才是我最信得過的人。」
她說著便抬頭對上常喜的眼睛道:「我沒什麼能給你們的,也不知如何謝你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遺詔,保你二人性命,否則,以皇上的做派,為了欲蓋彌彰肯定會讓你們陪葬。」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沒有錯,雖然是將門虎女,但心思細膩如她,對那位帝王再瞭解不過。
後來她死之後,中宮大多數就近伺候的人都陪葬去了,好在皇帝念舊情,按照遺詔要求的,留下了焦嬤嬤和常喜。
焦嬤嬤自請前去照看太子,常喜便不敢跟去了,兩人都去只怕也會引起一些人的提防,所以他就請命來了長安殿當值。
對於這樣的安排明晰帝沒有異議,很快,這宮中所有的一切都煥然一新,中宮迎來了一位新的主人,那位貞元皇后的影子,朝中後宮算是徹底的抹去了。
興許太子因皇后之死受了太大的打擊,整日渾渾噩噩瘋瘋癲癲,長大後又愈發不成體統,讓那一國之君對他愈發厭惡。
但焦嬤嬤知道,他也並非真傻真癲,只是一直將皇后的話記得清清楚楚,這有什麼錯呢。
看著畫中那位惟妙惟肖的貞元皇后,靈動翩然好像要從紙上躍然而出,劉玉瑤歪頭一笑。
這一笑便可以叫晚霞失色,常喜注意去看她眼角眉梢的弧度,還有嘴角的動作,只覺得這位娘娘和貞元皇后相似太多。
便又忍不住笑道:「若是娘娘在在世,對太子妃一定會非常滿意。」
「想來貞元皇后當年,也是一位女中豪傑吧。」
「女中豪傑倒也算不上。」常喜想到貞元皇后才進王府的時候鬧的府上雞飛狗跳的,也便忍俊不禁:「只不過性子隨和,與常人不同,敢作敢當,或可稱之為不讓鬚眉。」
劉玉瑤便又點頭:「沒能見到她,也太遺憾了。」
常喜見她聽自己提起貞元皇后,居然也是如此惺惺相惜,不禁笑容加深,在心裡默默念叨,皇后娘娘您一定也非常喜歡這個兒媳婦的吧。
先皇后到底喜不喜歡常喜只能靠猜,但現皇后不喜歡,這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
皇后帶著眾人祈福完畢天色已晚,晚霞鋪滿了天空,黑夜正披著黑色的斗篷席捲而來。
晚間來風,吹的眾人衣袂翩翩。
那些跪在長安殿外頭的宮妃已經等了好一會了,冰冷的地面上雖然鋪著蒲團,但仍然不怎麼頂用,可皇后等人又是磨蹭了半天才從裡頭出來,只在心裡一遍遍的將她賭咒了幾遍。
皇后出來之後卻也不急著離開,那些人也只能繼續站在那裡等著。
「太子妃好些了嗎?」她問身邊的人。
只聽那小內監答道:「李太醫已經給太子妃娘娘看過了,說是沒有大礙。」
「哼,有了身子哪還就那麼嬌貴?本宮也生過兩個兒子,要都像她這樣,這每天每日的草木皆兵還過不過了?」
這尖酸刻薄倒是和她平日行為大相逕庭的,也多是因為今天到長安殿來跪了那麼長的時間,受苦受累,反而還讓劉玉瑤拖懶了,心裡難免忿忿不平。
劉玉環跪了那麼長的時間也覺得腰背酸痛,站起來之後雙腿都還有些顫抖,想必那些妃嬪也各個不好受,連忙說道:「既然太子妃已經無礙,母后還是趕緊回去歇息吧。」
皇后點頭,繼而對那小太監說道:「叫太子妃過來,回了吧。」
「是。」小太監跑了回去,不一會就將太子妃叫了過來。
只見劉玉瑤由焦嬤嬤攙扶著,行動間似乎還有些吃力,一隻手撫著圓滾滾的肚子,一雙古靈精鬼的眼睛睜笑盈盈的對上皇后。
「母后要回去了?」劉玉瑤見她要說話,馬上說道:「我以為母后打算徹夜為父皇祈福,以誠心打動上蒼呢。」
皇后頓時被她堵了一句,本來有心要奚落兩句的,眼下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好冷哼一聲道:「若不是太子妃有孕在身,本宮不放心,這徹夜祈福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眼下本宮還不放心陛下,宮內又有諸多事宜,祈福之事改日繼續,到時候太子妃的肚子可得爭點氣才行!」
劉玉瑤挑眉道:「好啊,母后既然都這麼說了,玉瑤就算跪死也不敢擅自離開了。」
皇后咬牙切齒的看著她,這擺明是要出什麼事都賴在她的身上了。
怒而轉身,一甩衣袖道:「擺駕回宮!」
眾人也都是精疲力盡了,此番回去的路上更沒有說話的了,有些人身體嬌弱,倚在宮人的身上,如蘭泣露也著實可憐。
而劉玉瑤見她們一個個都可憐巴巴的,走了一會便對著焦嬤嬤說道:「我走不動了,要坐轎子。」
皇后都沒坐轎攆,一人徒步回宮,她居然要乘坐轎攆?眾人都驚駭萬分的看著她,只覺得這位太子妃大逆不道的本事真是越來越讓人刮目相看了。
沒想到焦嬤嬤也是陪著她胡鬧,趕緊招手讓宮人抬著轎攆過來。
在他們來長安殿的時候本是步行,但在祈福的時候,各宮室羊車肩輿也都抬了來,本以為回去的路上能坐一坐,省些腳力,但沒想到皇后率先步行,所以這轎攆也只能跟在一旁。
皇后只是看了劉玉瑤一眼,倒是沒多言其他,似乎是默認了。
然而她自己坐還不滿意,甚至招呼劉玉環道:「玉環,你也累了吧,坐一坐,你要出宮,路途更遠。」
「不必,我走走就行。」
「不行,當然不行,焦嬤嬤,快!」
劉玉瑤一聲令下,焦嬤嬤又是大手一揮,讓宮人抬著肩輿放在了劉玉環的屁股底下。
劉玉環還在猶豫,然而皇后卻道:「你坐吧,太子妃說的沒錯,這裡離宮門遠著呢。」
「是。」既然自己也累了,也就不再推辭。
皇后又看劉玉瑤一眼,目光有些不善。
憑什麼你悠哉悠哉的坐著轎攆,讓我兒媳婦步行?你既然要坐,那玉環也得坐,太子妃和王妃之間還有什麼差別嗎?
沒想到劉玉瑤卻開了個不好的頭,先是賢妃叫嚷著累死了,腿酸了,走路不穩當坐上了轎攆,接著後宮妃嬪也都嚷嚷起來,都一一找了自家肩輿坐了,為求一時的暢快。
皇后臉色很難看,雖未說出來,但顯然已經將這些人默默記在心裡了,也是打算秋後算賬。
好不容易回了鳳藻宮,皇后也覺得自己的一雙腿都快麻木了一般,往榻上一坐,就用手在桌案上用力拍了一巴掌:「這個劉玉瑤!簡直可惡!和太子如出一轍!」
林嬤嬤趕緊上前寬慰,但只讓皇后的怒火更加熊熊燃燒起來。
「趁著現在皇上病中,顧不上她,趕緊對付她才行!」皇后說著便咬牙切齒起來。
林嬤嬤有點懼怕她眸中的銳利,只得寬慰道:「娘娘眼下太子也在宮中,只怕不便……」
「有她一日,本宮就如鯁在喉!」
除了她,可沒人膽敢挑戰她身為皇后的權威,就算她做著自己有一天會將她取而代之的美夢,那未必想的也太單純了吧。
她可是皇后,就算百年之後登基的不管是誰,她也是太后!這個小小的劉玉瑤還想要騎在她的頭上不成?
「娘娘,奴婢聽聞……聽伺候皇上的人提了一句,皇上好像要讓太子殿下帶著太子妃出宮去。」
皇后聽聞,眼睛一亮,隨即又暗淡下來,急急問道:「出宮?去哪?去江南?應該不會吧,他如今已經病入膏肓,再趕走太子就不是他的作風了。」
太子不在,那朝中空穴,所有皇子都會伺機而動。
太子如果在了,那些人都還會有幾分忌諱,也不敢亂來。
當然,這不包括她的兒子也不敢亂來。
「應該不是。」焦嬤嬤搖頭道:「那小太監也不敢肯定,只是說了這麼一句,我囑咐他明日若有了其他的消息再送過來。」
「嗯……」皇后慢慢點了點頭,鳳眼微瞇,看向正前方:「劉玉瑤……她最近未免有點太得意忘形了!」
劉玉瑤打了個噴嚏,忍不住揉揉鼻頭:「是誰在說我壞話?」
焦嬤嬤忍俊不禁:「娘娘莫不是被冷風吹的,趕緊進屋吧。」
說話的功夫已經到了家門口,焦嬤嬤將門打開,屋裡的尋芳聽到動靜趕緊迎了出來,不無擔心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娘娘怎麼樣?累不累?餓不餓?」
劉玉瑤隨意擺手,扯下身上的斗篷隨手扔給尋芳道:「也不累,也不餓,我現在就想睡覺了。」
「那哪成,娘娘多少吃點東西再睡吧。」尋芳說著已經招呼公認上晚膳了。
鬼使神差的,她連日來沒有對太子關心一句,忽然就開口問道:「太子吃了嗎?」
尋芳回頭看了一眼弄影,她一直站在屋裡,卻好像根本就沒人看到她一樣。
弄影見她看過來了,只好說道「殿下出宮去了。」
尋芳又衝著劉玉瑤點頭道:「出宮去了。」
「哦……」在水盆中淨手,她扭頭看了弄影一眼道:「對太子的許多事,你倒是知道的都比我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