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皇后好不講理!」
皇后一記犀利的眼刀看過去,那王子又往後一縮。
「本宮怎麼就不講理了?」
「你只聽信你兒子的一面之詞!」
「本宮不是說了嗎,可以叫那宮女出面對峙!」
「可那宮女已經死了,你找個冒牌的,別以為本殿下不知道!」
「死了?」皇后盈盈一笑:「不用你提醒,本宮知道!不過,你以為你只有你們國家的國師懂得招魂之法?我泱泱大宸就沒有這樣的能人異士嗎?」
這句話說的小王子不得不信服,國師通天的本事在他們那裡人人盡知。
所以,正如這皇后所說,國師會的,就沒有別人會了嗎?看她說的這麼信誓旦旦,想必也是有法子的,不禁暗中咬緊了牙關。
皇后道:「撒謊是不對的孩子,有害人之心更不對,若你肯跪下,給太子陪個不是,想必太子寬厚仁義,會原諒你愚昧無知。」
使節已經被打的暈頭轉向,她幾句話將一個孩子給誆了也不在話下。
火棘王子知道,這麼打下去必然要出人命的。
他焦急的向周圍求助,甚至還將目光看向那主位之上的一國之君,沒想到他竟然還假裝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
「怎麼?讓本宮穿大師前來,給你作下的孽,招招魂?」
『噗通』一聲,火棘王子跪在了李徹與皇后面前:「是我的錯,我不該殺人,不該嫁禍給太子!」
「你這道歉未免沒有誠意。」
又磕了個頭,補充道:「我不該喪德敗壞,誣蔑太子殿下,請殿下原諒我吧!」
李徹的小腦袋看向身邊的女人,後者微微一笑,抬手溫柔的在他腦袋上撫過:「徹兒覺得呢?」
「本太子覺得,他知錯能改,也算是善莫大焉,便饒他這一回吧。」
「也好。」
皇后終於鬆口,抬手示意打嘴巴的人住手。
她繼而又領著李徹的手看向那一國之君道:「那本宮就先帶著徹兒離開這是非之地了,陛下。」
說著也不管皇帝是否同意,就帶著太子這麼大搖大擺的,堂而皇之的出了清泰殿。
出了清泰殿,只覺得藍天白雲,天高地廣。
沒走出幾步,皇后就對李徹挑眉說道:「徹兒,母后剛才威風嗎!」
李徹展顏一笑,粉妝玉琢的一張小臉讓人看了忍不住想捏上兩下:「母后是這世上最威風的人!比父皇還威風!」
「那是自然!咳咳咳咳!」
尚未說完,皇后就劇烈的咳嗽起來,焦嬤嬤趕緊上前,拿起手上的帕子遞給她道:「娘娘,您不該來的啊。」
皇后接過手帕咳的更厲害了,本來就覺得難受,剛才在大殿之中為了不輸氣勢,她硬是生生忍住了。
對於會武功的人來說,忍這點病痛倒不在話下,只是這樣的隱忍,反噬也極為厲害。
李徹不由擔心起來,一雙漆黑的眼睛露出擔憂之色:「母后,您的病還沒好嗎?」
「徹兒放心,已經好多了。」皇后忍住咳嗽,將手帕拿開,在李徹的頭上摸了摸。
焦嬤嬤將手帕團成一團,塞進了袖中。
就算她二人動作飛快,好像配合的天衣無縫,不過李徹還是看到焦嬤嬤手上的那塊手帕,沾染著血跡,一顆心,瞬間冰涼一片。
咳血,那是多麼嚴重的病?這在他小小的年紀中尚未概念。
被皇后帶回了鳳藻宮,焦嬤嬤做了他最愛吃的點心,還跟著常喜玩了蹴鞠,只可惜皇后身子骨已經大不如從前,無法和他玩耍。
只是每每看到那人坐在椅子上笑瞇瞇的看著自己,就變的心安起來。
待前朝宴飲結束之後,皇帝直接來了鳳藻宮。
二人閉門在屋內爭執的聲音被跪在外面的他聽了個一清二楚,那帝王無非是怪母后不給他一國之舉的面子,讓他在使臣面前無地自容。
還說自己對她太過縱容,越是讓她有恃無恐,甚至問她,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要死了,所以在臨死之前也要成心讓朕生氣?
然而母后卻說,她就算死,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自己的孩子。
一國之君就愣住了,指著她呵呵大笑,笑的癲狂,說朕倒要看看,你死了,還怎麼護著他!
事實上,她確實護主了自己,要不是那個流火的八月,他偷跑入鳳藻宮,聽母后說了那番話,他可能永遠也不會想到用裝瘋賣傻讓自己逃脫那個帝王的警惕。
帝王臨走之前說不會讓太子再踏入鳳藻宮一步,省的被她教成了目無法紀囂張跋扈之人。
他走出門後看著太子小小的身形正佝僂的跪在前面,一把上前提溜著他的胳膊就將人扔倒在地上,命令萬福安道:「送回東宮去!」
皇后哭著跑出來求他不要分開他們母子倆,那一國之君卻是毫不留情的再將她一把推開。
就在他小小少年驚恐的眼神之中,他與母后愈來愈遠,從此之後,再無相見。
李徹說到這裡的時候,雙眼已然發酸脹痛,甚至有淚水充斥眼眶,卻又被他硬生生的憋住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也是母后告訴他的。
劉玉瑤將這個男人抱緊,此時,他好像就變成了一個孩子一般。
撫摸著這個男人的身體,那燭影搖曳,未剪燈惢,拉長二人的影子於窗紙之上。
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般,劉玉瑤幾乎脫口而出道:「對了,我怎麼剛才聽你說你母后的病症和陛下的那麼相似?」
李徹清冷的目光與她對視:「是很相似……」
「那……問問陛下現在得的是什麼病,不就知道以前母后所得是什麼病了?」
只聽李徹又道:「太醫只說父皇是積勞成疾。」
「積勞成疾?也該有原因吧?」
沒想到李徹卻透露出幾分不耐煩的神色來:「想來沒什麼原因,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咱們休息吧。」
劉玉瑤見他似乎不願繼續這個話題,只好訕訕閉嘴,只是時隔二十年後,帝后二人居然得了一樣的病,這確實讓人有點匪夷所思。
李徹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他自認自己這麼多年來,好像並沒有有負於誰的承諾。
尤其這個人還是劉玉瑤,就更加不能虧待了她。
他起了個大早,將一切都吩咐妥當,讓尋芳收拾了簡單的東西,就打算帶著他們出去走兩天。
這讓尋芳和小安子多少有些興奮不已,就連一直沒有什麼表現的弄影也忙裡忙外,可見對這次出行也是充滿期待。
最後就等著劉玉瑤起身,服侍她洗漱用了早點,一行人就這麼浩浩蕩蕩的換上便服登上馬車,出了皇陵行宮。
此番眾人要去的第一站就是在登封山不遠的,埋葬畫扇的地方。
宮中宮女死亡,若是有家人的,給家中幾兩銀子就將人草草埋葬或者乾脆拋屍於亂葬崗。
但是畫扇對劉玉瑤而言到底不同,她還特意找人將畫扇的屍體帶出宮外,用一口大棺材裝著,埋在了一處墳地之中,甚至還僱傭了外人定期前來掃墓。
所以他們來的時候,畫扇的墓碑光潔如新,好像不久前才被人擦過,而在墓碑前面擺放著已經乾枯的花束和那燃盡的紅燭,另外還有一些被野外動物破壞的祭品。
前不久正是清明,想必是在那個時候有人前來拜祭。
莫風一見到畫扇的墳墓就噗通一聲跪在了那裡,一手顫抖的撫著墓碑,哭的不能自已。
尋芳和小安子也將帶來的供品香燭拿了出來,在畫扇的面前一一擺上。
只見墓碑上寫著:小妹畫扇之墓,沒有落款,但一看就是知道出自太子妃的口中。
劉玉瑤看著畫扇兩個字,想起昔日那跳脫靈動的一個小女孩兒,未語先笑,奔走歡脫,倒是處處惹人喜愛。
也不知是她嘴饞,還是自己嘴饞,她總是能弄出各種她想到的沒想到的一些吃的東西來孝敬她。
劉玉瑤覺得,叫聲小妹,也是她應得的。
莫風就算哭也是分外隱忍,再哭夠了之後又隨著尋芳給畫扇燒了紙錢。
燒完紙錢走到身後劉玉瑤和太子的面前,跪在他二人面前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道:「畫扇能遇到殿下和娘娘這樣的主子,也是她的造化,奴才代畫扇謝過娘娘和太子殿下對她多般照拂。」
太子冷哼道:「既然有感恩之心,便起來吧,只一點,人死如燈滅,以後可不要提了,省的太子妃傷心難過。」
只聽劉玉瑤又道:「沒事,沒事,就算你不提,我也會時常懷念她的。」
莫風站了起來,此時已經是日上中天,因為最近清明才有人前來掃墓,所以現在來墳地的人並不多,一時間四周人煙稀少,不免寂寥。
尋芳提議道:「咱們是回馬車上吃點東西呢,還是……」
太子卻道:「就你們帶的那些糕點,本太子可不吃,本太子還要去京城最好的酒肆吃最美的酒,最肥的雞!」
劉玉瑤聽了已經眉開眼笑:「我也要吃!」
太子輕輕點了她額頭一下道:「你吃你的點心去,蜜源祥的糕點可還有好些沒吃完呢!」
「我要吃雞!要吃雞!」
「不給!」
「那我吃你!」
「來啊!你還真咬啊!」
「趕緊上車,上車,堂堂太子妃竟然被餓瘋了。」
一行人說說笑笑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再回京城,只是換成了普通百姓的裝束,太子還特意貼了假鬍子,劉玉瑤穿上了少婦的衣裳,還真就沒人認出他們。
這京中最大的酒肆幾個人怕耳目眾多,所以也沒進去,只是在路邊一家看似還算乾淨的小店坐了,點了幾個菜,席間不免又是一番嬉笑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