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果然和老夫想的一樣,太子殿下,不必掛懷。」
李徹登時糊塗了,扭頭看向劉升,心想這老匹夫難道還留了一手?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劉升隨意一揮手道:「推下去吧,派人時刻緊盯中宮的動向。」
李徹道:「夏忠都沒辦法將人派入中宮,相爺是用了什麼法子?」
劉升呵呵一笑,意味深長:「殿下難道忘了,知子莫若父啊……」
他確實忘了,自己居然在和中宮皇后的父親一起算計中宮……
不過劉升這個人城府著實深的可怕,到現在他也不知道這個老匹夫的心裡到底在賣什麼關子,他到底能不能心甘情願的為自己所用?
怕就怕在大事將成之前,他會倒打一耙,助自己的外孫登上皇位,那未免也太可怕了。
「殿下啊,皇上前段時間因重兵都不能早朝了……」劉升說這話的時候意有所指,一雙精明的小眼睛與李徹對視,兩人的目光與廳堂中狹路相逢,讓劉三思不免尷尬。
然而李徹卻好似什麼都不明白一樣道:「自有太醫盡心盡力的醫治,此番本太子前往皇陵,也會為父皇祈福。」
「呵呵……殿下萬萬不可急功近利,否則,將會功虧一簣。」劉升說這話是時候依然是意有所指。
李徹眉心緊蹙,上前兩步道:「父皇在宮中自然萬無一失,不過眼下相爺還是關心關心自己走失的孫女才是正經!」
劉升呵呵一笑,點頭說道:「好說,好說,如果老夫沒有猜錯的話,她應該是回來的地方了。」
李徹先是一個怔愣,忽而響起她之前說要回家,又對尋芳斬釘截鐵的說要回家,那這個家如果不是劉家的話,也就只有一個地方了。
登封山,玄風寨?
在意識到這個可能之後,李徹的心頓時一片冰涼,他站在當場,耳朵裡嗡嗡作響,也覺得天旋地轉。
直到他下盤一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才終於覺得自己有點回魂。
回魂之後又因憤怒上頭,衝撞的他腦仁生疼,氣的他將雙手死死握緊成拳頭,幾次想重重的敲在桌子上,但又硬生生的忍住。
只聽劉升說道:「殿下若是回皇陵,前往玄風寨,倒是便利,還是說,老夫派人過去將人帶回來?」
李徹半晌沒有說話,又過了一會才咬牙切齒的開口說道:「若是人不在那裡呢?豈不是耽誤了最佳的救護時間?」
劉升搖頭:「八、九不離十了。」
他這個人,一生都是一個謎,明明只是一個文官,貴為百官之首,卻總有大將之才,運籌帷幄。府上還養有一批死士,對他也是忠心耿耿,既能招架的了朝中波橘雲詭,又能保護的了一家老小平安。
所以劉升的話,通常沒有人懷疑。
李徹又稍作猶豫,再次開口說道:「我去找……」
他說著就騰的站了起來向外面走去,他走的時候頭也沒回,只是任誰看到他的背影都會明白,此人應該憤怒異常,連額角青筋都血脈賁張。
「我的人就勞煩相爺先代為照看了。」
尋芳聽聞趕緊追了上去:「奴婢和殿下一起!」
兩人匆匆出了相府,就直奔之前下榻的酒店。
本來打算在京中多玩幾天再回行宮的,但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卻是一刻也呆不得了。
退了客房,李徹快馬加鞭直奔皇陵而去,隨從們則帶著尋芳乘馬車走另一條路,希望在路上能看到太子妃的身影。
到皇陵行宮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行宮裡的人看太子是一個人回來的,臉色也非常難看,不禁嚇的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找了行宮這邊的內監總管,李徹一邊大口喝水,一邊對著他叱問道:「你可知這附近有個玄風寨?」
那內監總管唯唯諾諾的答應到:「老奴知道,這登封山以北是為小登封山,守著進出京畿的要道,是有一夥山賊佔山為王,但後來聽聞那伙山澤被官兵剿滅了啊,殿下問這個做什麼?」
剿滅了……李徹心中又是一寒。
自從二人表露心跡,劉玉瑤也挑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後,就時常會跟他提及當初在山寨裡的事情,他本是聽不進去的,所以也是這個耳朵聽,那個耳朵冒。
但就算他再怎麼聽不進去,乍然一聽到剿滅兩個字,還是不禁會為劉玉瑤心疼。
因為她每每說起曾經過往,都會神采飛揚,滿面紅光,對他們的感情可見一斑,尤其是她還義正言辭的說,若非是因為自己的家人被抓走了威脅她,她才不會代嫁入宮呢。
那些欺善怕惡的無恥之徒縱然應當伏法,可在她的眼中,卻都是她唯一的,僅有的親人。
那相府深宅大院裡的人不是她的親人,自己不是,東宮裡的人也都不是,唯有那裡的人,才是她最為重情重義之人。
想到這一關節,李徹的茶水也喝不下去了,重重的放在了桌上,愁眉緊鎖,卻又是一番痛定思痛之後問道:「一個沒剩?」
「這……奴才就不清楚了,只是最近確實沒聽說再有匪患,想必過往商販可高枕無憂了。」
如果真的一個不剩了,那她回去,又能找到誰?
還有現如今天色已晚,她懷有身孕,無法騎馬,恐怕自己眼下都到行宮了,她還在路上。
那樣黑黢黢的山道,懸崖峭壁,她真的一點也不害怕嗎?如果尋芳能在路上遇到她該多好。
但是……他又不禁將茶盞重重放在桌上,這個小女人也著實不讓他省心!她這樣不告而別顯然不僅僅是回去探望這麼簡單,她是打算和自己徹底劃清界限了吧。
從此你走你的乾坤寶座,我走我的山賊大道,彼此間倒是再也井水不犯河水。
她到底將自己當成什麼了?
當成什麼了?!
李徹捫心自問,這麼久的相處以來,自己何曾稍微虧待過她,何曾稍微對不起她過。自己一片冰心,卻換來她的如此絕情,不管是誰,都不免心寒。
「那地方在哪?」
內監總管一愣,馬上抬頭看向他道:「回殿下,只要沿著山後小道一直往北去,翻過一座山頭就是小登封山了,只是老奴也未曾去過玄風寨,不知道那地方具體在哪。」
「可有人知道?」
「行宮內守衛應該知曉,有人時常巡守,應該見過那地方。」
李徹點頭道:「你去問問,將知道的人都集結一下。」
「是……」不敢多言,滿腹狐疑的離開。
太子妃沒回來,太子卻打聽起玄風寨了,難道太子妃娘娘是被玄風寨的人抓去了?一想到這個可能,不免有些後怕,馬不停蹄的找人去了。
李徹原地走了兩圈,只覺得身心俱疲,今日皮外傷雖然進行了簡單的清洗,但尚未完全包紮,本來凝結的傷口又因為騎馬崩裂,現在一道道血痕從他的衣服裡滲透出來,又讓他有些厭惡。
他重重一拳打在了桌子上,高聲叫道:「更衣!」
宮女不敢怠慢,趕緊上前為太子翻找外裳更衣。
他來的時候沒帶貼身伺候的婢女,這些事情要忙是弄影,要忙是尋芳,何來自己操心。
所以一看到那些宮女翻找的衣裳不是自己想穿的,找出的香囊不是自己想用的,只覺得脾氣暴躁更上一層。一把將人帶衣服的推開,太子又怒吼出聲道:「都下去!」
眾人對視一眼無不戰戰兢兢,以前只聽說過太子脾氣古怪,秉性紈褲,沒想到今日見了果然如此。
李徹翻找了一會衣裳,也沒覺得有一件稱心如意的。
忽然下意識的往床邊看了一眼,那裡似乎坐著一個小女人,正憑欄而笑,打趣他說,那件月白的倒是不錯。
太子拿起那件月白的衣裳看了看,又往床邊看去,那裡空無一人,哪有別人。
一顆心再一次的跌入谷底,他一甩手將衣服扔在了床上,下定決心是不換了。
等他找到這個小女人一定要問問她,自己對她那麼好,恨不得掏心掏肺,就是養一隻寵物也不該如此絕情寡義吧?她當自己是什麼了?
內監總管急急進來通報道:「殿下,人已經都找齊了,這是要……」
李徹沒回應他,只是大步走了出去。
放眼一看,面前站著一群身著甲冑的士兵。
這些人正好站成了一個方陣,約摸三四十人的樣子。
李徹站在門口,長身而立,白衣之上有被劃破的口子,有浸染的血跡,再加上他咬牙切齒,表情猙獰,看的眾人不免心驚,不知這個太子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你們都知道玄風寨在哪?」
眾人抱拳應聲,只聽李徹拔高聲音道:「聽我號令,都各自上馬,半盞茶的時間給你們準備火把等物,行宮門口集合!若是有誤!軍令處置!」
「是!」眾人抱拳應答,快步離開,去準備該準備的東西了。
內監總管不禁多問了一句道:「殿下,這麼晚了,您真的要去玄風寨?」
李徹斜眼睨他說道:「怎麼,你也要跟著一起去?」
那內監總管是個膽小的,而且如今黑燈瞎火,誰不想躺在被窩裡睡大覺啊啊,哪會想著跟太子去受罪呢?
可想雖然是這麼想的,但給他一百個膽子也說不出來啊,只好說道:「這……殿下若有用的到老奴的地方,不覺得老奴拖後腿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