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不怪你父皇不待見他,從小到大,他都是這麼的不討人喜歡。那你覺得……你父皇待太子妃如何?」
聽皇后這麼問自己,李律隨即歪頭一想,說道:「父皇對太子妃倒是與旁人不同,可能是因為太子妃嫂嫂居於東宮,離父皇母后比較近,也時常能見到,所以父皇不免善待。」
然而皇后卻冷哼一聲,用精緻的護甲刮著圓潤的軟榻扶手,輕輕說道:「這後宮其他妃嬪離你父皇豈不是更近,也沒見他善待幾個啊。」
一直沒說話的李衡卻又問道:「母后的意思是……」
「你們也許不知道,這太子妃的秉性容貌和太子的娘親,有幾分相似……」
這話以出口,李衡只覺得心裡咯登一下,眼前竟然一片空白,他萬萬沒想到父皇竟然是因為太子妃像貞元皇后……
「不可能吧……」李律卻皺眉搖頭說道:「這世上哪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又不是雙胞胎。」
然而他說這話的時候卻又想到了自己府上的春生,這句話誰都可以說,他說出來反倒有點滑稽。
皇后卻也點點頭說道:「容貌上確實是有所差距,但這言行舉止卻像了八分,只這八分已經夠皇上懷念的了!」
李衡注意到她的手指收緊,攥緊了扶手,眼底慍怒,卻是咬牙切齒的說道:「我恨啊,這便是本宮的心結,太子論德行不如衡兒,論討你父皇歡心的本事又不如律兒。若非沈家,他能做的了太子?只是死了一個貞元皇后,他如今也氣數有盡了,沒想到又冒出一個太子妃來為他斡旋,討皇上的歡心!」
說著就重重在椅背上拍了一下,冷哼一聲,心中卻是怒火中燒。
李律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轉而又看向李衡說道:「五哥來評評理,太子妃嫂嫂討父皇喜歡難道還有錯不成?」
李衡臉色有些難看,低聲說道:「母后……她不過就是一個女人,心思單純,沒什麼本事。」
「哼!」知子莫如母,幾次三番的五皇子所看太子妃的眼神都和別人不同,皇后豈會沒有察覺的出什麼,所以說,這個女人果然是禍害。
殃及了自己的兒子不算,還惹的皇上心心唸唸,只怕若非她已和太子成婚,還要自己納為妃嬪!屆時別說賢妃不能專寵,就是自己,這皇后的寶座只怕也得拱手相讓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便又氣的咬牙切齒起來。
只聽李衡又繼續說道:「興許是太子察覺到了什麼,此番回宮將她留在了皇陵行宮之中。」
說到這個……皇后又有些疑惑了起來,她的身子往前傾了傾,沉聲問道:「話說這太子妃,真的行宮嗎?」
李律納悶了起來:「不在行宮難道在東宮?我怎麼不知道?」
然而他話音落後,皇后和李衡都不說話了,他有些急了,看看她倆,再次問道「怎麼回事?怎麼不說話了啊?難道真的在東宮?這又說在行宮又說在東宮的,你們別嚇我啊,怎麼覺得有點可怕呢。」
李衡搖搖頭,繼續說道:「她應該不在行宮……」
「啊?那在哪?」李律急了:「難道父皇也知道她不在行宮?」
「你父皇自然不知道,若非不知道又豈會派人過去護衛。」皇后歎氣:「到底是本宮打草驚蛇了……」
「什麼意思?」
李律開始回答這個弟弟的疑問:「行宮現如今可謂是保護的固若金湯,宮裡的人出不來,宮外的人進不去,全都是老四安排的大內高手。太子妃身邊的人以及太醫院的李太醫都在行宮裡面,甚至連回宮拿東西的人都不放出來,我私底下派人打聽過,沒一個人見過太子妃,說太子妃保護的太好了,幾乎是不出房門半步,很少有人能見到。」
「這不是很正常嗎,不是說太子妃早先遇到了刺客……」李律嘟囔一聲,小心翼翼的看向皇后:「母后我就不知道你何必跟她一個女人動刀動槍的。」
「哼,一個女人?」皇后卻也懶的向兒子解釋,就算是一個女人,將來也會成為他們宏圖霸業的絆腳石。
況且這個女人雖然是個冒牌貨,但仍然連接著劉家和東宮!
「以她的性格不會受的了這種拘束,更不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李衡搖頭道:「更何況,保護的太過隱秘反而就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看來真的是此地無銀了。」
皇后歎了口氣道:「母后太心急了,太子也生了警惕之心,還不知把她藏到哪裡去了……」
李衡道:「母后,暫時先不要管她了吧。」
皇后聽他這麼說已是不悅,一記眼刀看向他道:「你還是要給她求情?」
「不,兒臣以為,她和太子也算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太子不折損,她縱然威脅再大也無法使出來,說到底,她不過也只是一個女人罷了。」
皇后深深看了他一眼,點頭說道:「嗯,你說的沒錯。」
然而李律一旁聽著,卻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總覺得這兩人似乎在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卻又不敢去問。
他一直致力於讓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和太子關係融洽的同時也要哄著自己的娘親哥哥高興,若是真的問出了什麼來,他站在太子那一邊跟他和盤托出,還是站在母后和哥哥這一邊,與他們同仇敵愾?
所以,他乾脆不去想,也不去問了,雖然知曉自己終究有一天要做出選擇,但今天他寧願什麼也不選。
從鳳藻宮出來的時候,一樹合歡落英繽紛,粉紫,粉紅,粉白,窸窸窣窣而落。如大雨滂沱,如夢華三千,將這鳳藻宮妝點的美不勝收。
然而如斯美景,李律卻沒有什麼心思看下去。
李衡見他心不在焉腳步匆匆,便問他道:「你這麼著急,是要回戶部?」
李律應了一聲,卻沒有去看這位哥哥。
李衡負手,踱步行走於他的身邊:「你還往東宮去的?」
「不,不常去。」有些心虛的急急回答。
李衡卻道:「那你可曾問過太子,太子妃如今可還安全?」
本以為他要質問自己和太子過於親密,但聽他如是說,李律心裡卻有些不樂意了:「想來三哥一定會保護好三嫂的,五哥你操什麼心啊,有事沒事的時候多為五嫂想想不行嗎?」
李衡瞪了他一眼說道:「你怎麼跟我說話的?」
「沒怎麼,只是心中有些話不吐不快罷了。」李律說完就以甩袖子說道:「我先回戶部了,還有啊五哥,以後你來給母后請安的時候不要帶上我了,本來一天下來高高興興的的好心情也被破壞了。」
說罷就大步向前走去,將李衡甩在了後面。
李衡無奈搖搖頭,眼底一片冷色。
他並沒有急著回自己的王府,而是去了京中裡外坊並不算熱鬧的一條長街。
街上有座酒樓,三層高,飛簷翹角,掛著鈴鐺,威風吹拂的時候,鈴鐺就細細的響起來,在風大的晴天,這鈴聲能傳出很遠。
只是因為這一整條長街都不怎麼熱鬧,所以看上去人也不算多,還不是吃晌午飯的時候,酒樓的人更是少的可憐,也就只有二樓三樓有幾位雅客對坐飲茶。
小二坐在桌邊打盹幾乎快要睡著了,陽光移到窗陜總有點流年飛度之感。
小廝帶頭走進來的小廝高聲叫了句小二,那小二才如大夢初醒一般,趕緊起身,慇勤的招呼著李衡上樓。
樓上僅有的幾位客人在看到這位丰神俊朗衣袂挺括的洛清王也不禁有些移不開眼了,這樣的男子,柔一分顯媚,硬一分顯粗。黑髮紅唇,劍眉星目,偏偏如玉這四個字就是用來形容他的。
被人看著的時候他總會有點不舒服,忍不住加快了腳步,跟著小二進了一間雅間。
雅間裡還坐著一個人,正閒適飲茶,手上紫砂小壺一一巡點,為圓盅之內的茶水灌入新的色彩和味道,頭也沒抬的說道:「王爺好遲啊。」
李衡走到他面前坐下,小二趕緊離開,慇勤的將門關上。
紫砂茶壺被放在了桌上,紅泥火爐之中,泉水已開,咕嘟咕嘟的冒著泡,將內室氤氳的一片濕潤。
只聽李衡說道:「去給母后請安,來的遲了,小侯爺久候了。」
沈文華抬起頭來,笑著對李衡說道:「好說,好說,只是不知王爺約在下前來,是為何事?」
「怎麼,難道非得有事才能約侯爺出來?」
沈文華趕緊分辨道:「我卻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王爺之邀不免有點受寵若驚。」
「本王也是聽說你近日要離京遠行,這多年來雖然都在京中生活,但你我表兄弟之間卻甚少走動,心中想起,不免有些遺憾。」
沈文華才不會相信他的花言巧語,聽他這麼說的時候已經是不動聲色的笑了起來,雙手奉上一盞茶湯,遞給五皇子道:「殿下請。」
五皇子也是愛茶之人,自然接過來細細品味。
不過這小小一間酒樓能找到這麼齊全的工具和泉水已是難得,茶自然不是上好的,喝慣了好的,這個雖然有些難以入口,但一喝進去就已覺得入口回甘,芳香持久。
「侯爺好手藝。」除了誇誇他的手藝,李衡也找不到其他可誇的地方了。
「我這手藝怎麼算好……」說著他又輕輕歎了口氣。
本是無心之語卻被李衡接過了話茬:「你是想到太子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