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人前來?」
「回王爺的話,大理寺卿周大人來過一次,小的說王爺還沒從宮中回來,讓他等等,他卻走了。」
管家說的時候一臉為難之色,小心去看這位閻王的臉色,只見李衡似乎並未表態,拿起桌上的幾份信箋和拜帖看了看,又道:「若是再來就直接請進來,不要怠慢。」
管家點頭應是,劉玉環卻先奇怪起來,這朝中官員扎堆分化相當厲害,以大理寺卿周文勝為主的部分官員從未踏足王府一步,便是在刻意與李衡劃清界限。
而那些常圍繞在李衡身邊的官員亦有親疏之分,今天沒見到別人來,周文勝先來了,劉玉環幾乎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和太子的事情有關。
只是最近京中多是非,她不似長姐那般冰雪聰慧,看不懂,也不想懂,只想遠避。
李衡拿著信箋看了半晌,又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雖然剛處罰了一個侍女,但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壞。
看了一會,他低頭看向劉玉環道:「哦,我怎麼把你給忘了。」
女子暗中微微咬唇,她的雙腿跪在地上已經麻木,這麼大個人跪在不大的書房裡,進進出出的人都能看得見,也都小心翼翼,他李衡就是成心的。
「王爺,臣妾求您准許,允我前往皇陵行宮陪伴太子妃。」
李衡悠哉悠哉的說道:「哦,你還擔心太子出了這麼大的事,你的姐姐會想不開?」
「是……」她也只有這個理由了。
「你放心,父皇說了,此事誰也不准聲張,不准傳到行宮去,讓她先安心生子。」
後者焦急道:「不瞞王爺,上次臣妾前往行宮之時得知太子妃身體多有不適,如今臨盆在即,唯有我親自前去照應,才能放心,懇請王爺准許!」
她說著就重重磕了一個頭,眼底隱約含淚,心中忿忿不安。
李衡一看她這唯唯諾諾,楚楚可憐的模樣就有些心生厭惡,沒好氣的對她說道:「你起來吧,不要在本王這裡裝可憐。」
「王爺若不准許,臣妾就長跪不起。」
李衡一聲冷哼道:「本王還真能讓你長跪不起!」
「好!」她倒是倔強,當真跪在那裡不肯動彈也不肯說話了。
男人有些煩躁的將手上的信扔在桌上,又看看她,繼而將目光轉向窗外。
酷暑已近,京中炎熱多雨,行宮之中想必也是悶熱潮濕……
「你去吧。」李衡道:「去照應一下太子妃也好,雖然太子被捕入獄,可她仍然是太子妃,她生的孩子仍然是皇長孫。」
「是,玉環叩謝王爺!」她伏下身子,重重給他磕了一個頭,繼而在婢女翠兒的攙扶下起身,幾次站不住都要跌倒。
「對了,她喜歡吃蜜源祥的糖果子,你讓人去買一些帶過去。」
走到門口的人頓住腳步,沒有應答,直到李衡又道:「蜜源祥,你一說他們就知道了。」
「王爺記得我長姐愛吃什麼,可知道我愛吃什麼?」
沒頭沒尾的問出這麼一句,李衡有些不悅的蹙眉:「你愛吃什麼?」
「不重要,王爺說的話,臣妾記住了。」
沒想到她剛要走出去,李衡又補充了一句:「記得讓人用冰盒裝著,那東西全是糖做的,路上容易化。」
「記住了。」
走出這窄小的書房,烈日當空照了下來,她一抬頭,只見那白熾熾的光芒刺的雙眼生疼。
一旁翠兒挽著她的胳膊,低聲說道:「王妃,要去買嗎?」
「買,當然買。」
「可太子妃……」作為劉玉環身邊最信任的人,她當然知曉那個行宮之中什麼人也沒有。
後者微微一笑:「其實我也愛吃蜜源祥的糖果子。」
翠兒隨即鬆了一口氣:「那奴婢去買。」
「去吧。」
當天打點了一番,第二天一早就出發前往皇陵行宮。
此番前去雖然有人護送,但卻不是四皇子李徇,因太子之事,李徇也是無法抽身。
他這幾日都在私下調查沈家的事,從沈文華的書信開始查起,接著是沈蒼勤上書請要糧餉的折子。
不止他在查,洛清王和大理寺也在查,這些東西作為重要的證據都封存在大理寺內。
洛清王前腳離了大理寺就被人告訴了他,他後腳馬不停蹄的趕了過去。
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如今天長夜短,早上出發的人現在應該已經到皇陵行宮了吧。
大理寺的官員也都開始收拾準備回家了,大理寺卿周文勝看到四皇子來了,馬上打著哈哈抱拳向他走去:「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李徇抱拳拱手,身著便衣勁服的他看上去隨性從容:「近日巡守京中治安,大理寺藏有許多證物卷宗,唯恐有所紕漏,我就是路過這裡,過來看看。」
「哈哈哈,有勞四殿下!有勞,有勞!」周文勝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他進門。
那些依次要回家的官員與李徇擦身之時都向他打招呼,他也笑著一一應答。
繼而又小聲在周文勝的耳邊說道:「今天有什麼收穫?」
周文勝不動聲色的搖搖頭:「跟我來。」
「嗯。」
「四殿下一番勞心勞力,也難怪皇上一向器重。」
「大人過獎了!這都是我分內之事!」
「殿下謙虛啦,哈哈!」
兩人打著哈哈進了裡屋,裡面所有的官員都收拾了桌案筆墨離開了,這裡一時顯得有些空蕩。
正因為沒人,周文勝說話也不藏著掖著了:「要去抓當初送信的使節,但時隔太久,人已經找不到了,不過找到了當初送奏折的人,但是已經死去多日。不過他家中妻兒已經收押,還有待提審。」
李徇隨即蹙眉,他剛毅的臉上寫滿懊惱:「竟然死了?只怕從他妻兒口中也套不出任何東西。」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也在著人調查當初給沈文華送信的人,你那邊有查到什麼嗎?」
李徇搖頭,夏忠就算查到什麼也不會直接向他匯報,而他的人馬甚至不如大理寺的人對辦案有經驗,這辦案的第一天就已經查到了送奏折的人,也是不簡答。
「要是有什麼消息我跟你說,相爺那邊怎麼說?」
周文勝鬆了一口氣:「你我都知太子沒有謀逆,這信和折子是有人栽贓嫁禍,相爺那邊卻是模稜兩可,讓我按章辦事…」
周文勝看著李徇,眼底似有深意。
後者心中卻是一涼,難道丞相是不打算幫太子度過難關了?還是說此次敵人做的滴水不漏,他也沒有辦法?
如果連丞相都放棄,那太子要想翻身,就真的有點難了。
「你把折子和信給我看看!」
「好。」
周文勝應了一聲去內室取來一個小匣子,裡面是幾封信和一封奏折。
奏折內容是沈蒼勤要兵要糧的內容,除此之外,還有一封信是寫給沈文華的,說是讓他到塞北去一家團聚幾日。
「這是將軍的親筆?」李徇翻著手上的折子,信有點舊了,想必被沈文華翻閱太多。
「正是,」周文勝說著又拿來一摞折子說道:「這些都是以往將軍給皇上的折子,我也去特地要來對比了,筆法一樣。」
李徇不信那個邪,難道這世上真有人寫字一模一樣?
結果一一對比參照,果然沒看出什麼不同來。
既然人人都不信這世上有筆法一模一樣的人,那就更加坐實了請要糧餉的人就是沈蒼勤本人。
而沈蒼勤卻又說沒要糧餉,所以太子的罪名也算是坐實了。
他繼而又拿起另外幾封信,其中有一封是太子寫給沈文華被周從禮半路截獲的,其他的則是從沈文華的貼身行禮中搜出來的。
從一開始策劃要假裝讓沈文華去塞北,押送糧草過去,到最後洋洋灑灑抒寫自己的謀逆大計,竟然是滴水不漏。
李徇面露驚駭,這邊周文勝道:「怎麼樣,一樣吧?」
李徇不信那個邪,逐字逐句的看,恨不得將那些字都一一拆解刻進腦海之中,然而就算他看的再怎麼仔細,也都看不出個什麼來。
正當他看的出神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周大人!」
他一個激靈,手忙腳亂的就將信件塞進盒子裡,回頭一看,進門的居然是刑部尚書朱晚照和太子府丞徐勃。
兩人一向形影不離,就連守宮門的侍衛都知道,也愛拿他二人說笑,今天來大理寺居然也是成雙結對的。
剛被他嚇了一跳,李徇勾起唇角道:「天色已晚,二位大人還未就寢?」
徐勃看到他也在,趕緊拱手行禮,一本正經,卻被朱晚照拍了一巴掌,總覺得他太多禮數。
後者不以為意,回李徇道:「時候還早呢,太陽還沒落山,殿下平時都睡的這麼早嗎?」
李徇知他沒聽出自己話中的貶損,繼而哈哈大笑起來,聲音爽朗浩蕩,震的殿宇都在嗡嗡作響。
「是啊,是啊,既然二位大人有事來找周大人,那我就不便多留,先告辭了。」
徐勃沒聽出來,不代表朱晚照沒聽出來,他走上前去,直接在四皇子的身邊站住,低聲說道:「殿下怎的就會欺負老實人?」
「他老實,你不老實!」李徇話中有話,在他的肩上拍了拍,繼而擦肩而過,徐勃自然又是一番恭送。
人走了之後,朱晚照摳摳耳朵,看向周文勝:「他來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