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啊……」雙腿叉開席地而坐,腿間放著半個西瓜,手上握著個大大的木勺子,挖一勺清爽赤紅的瓜肉一嘴還塞不進去。
吃的嘴邊都是紅色的汁液,劉玉瑤再感慨一聲:「好熱啊……」
「今年夏天忒熱!」麻子一旁搖著扇子給她消暑:「老大,這麼熱的天,小寶又小,走路上熱壞了可咋整?要不咱們就先不要走了吧。」
劉玉瑤繼續吃瓜,沒搭理他。
麻子以為自己說的話終於起到了一點作用,趁熱打鐵的說道:「嘿嘿,西瓜甜吧?後山還種著香瓜甜瓜呢!咱等吃完了瓜,夏天過完了再走?」
「我說你怎麼這麼多話呢?」劉玉瑤手上的木勺子在他的腦袋上重重敲了一下:「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對我做的決定指手畫腳的!聽到了沒有!」
麻子立刻眼淚汪汪起來:「我這不是不捨得老大嗎。」
「正所謂……」她舀著半勺西瓜的手僵在那兒,思量了好半天才塞進嘴裡,模糊不清的說道:「天要下雨,娘要改嫁,這都是沒辦法的事,節哀順變,節哀順變。」
「呦,常樂說話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你這是要帶著小寶改嫁到哪去啊?」霞兒一身肥肉的坐在樹底下,將劉玉瑤屁股底下的涼席佔了大半。
她的懷裡抱著個粉嘟嘟的小娃娃,那娃娃手上抓著落葉笑的歡快。
「這就是個比方!比方懂嗎?」她說著挖了一勺西瓜往霞兒嘴裡塞:「這世上能讓我嫁的男人還沒出生呢!」
「那小寶爹呢?我看那位公子就不錯啊。」
「他?」腦海裡浮現出李徹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模樣,抱著胳膊搓了幾下,劉玉瑤搖頭說道:「不錯個屁……就是一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老大,什麼是道,倒毛,黯然?」麻子不恥下問。
「跟你說了你也不懂,除非把你打回娘胎生個好人家多讀幾本書。」她不無可惜的在麻子的肩頭拍了拍。
霞兒又逗著小寶笑:「你看你娘,還裝模作樣起來了。」
「嘿,小寶,叫聲娘聽聽。」她說著就拿勺子去逗小寶開心,甚至還挖著西瓜往他嘴邊送,倒是被霞兒給攔下來了。
「才多大的奶孩子你就喂瓜,也不怕吃壞了肚子。」
「我的肚子都沒吃壞,他怎麼就吃壞了。」
「他和你能比嗎!你看白白嫩嫩的,再看看你,那能一樣嗎!」
摸摸鼻頭,劉玉瑤不說話了。
大鬍子背著個藥箱,穿著件長袍子慢慢悠悠的往這邊走,一邊呵呵笑道:「敢情你們在這裡納涼來了,叫我好找。」
「大鬍子!大鬍子!」劉玉瑤衝著他招手:「來吃瓜!可甜了!」
「你可得少吃點,這東西吃多了有傷腸胃。」
霞兒洋洋得意的冷哼一聲,顯然是在對劉玉瑤說: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大鬍子過去坐在涼席上,打開藥箱,摸出兩個小葫蘆瓶,遞給霞兒道:「驅蚊水,虎子也能用。」
霞兒大喜:「媽呀,這可是好東西!我都快被那些蚊崽子給咬死了這幾天!你看我身上,這都是包!」
「我的呢?」劉玉瑤沖大鬍子伸手,後者在她手心拍了一下:「沒有。」
白了大鬍子一眼,沒好氣的嘟囔一句:「偏心,讓我娘倆被蚊子咬死吧!」
「沒你的,有小寶的。」
大鬍子說著就從霞兒手上接過小寶,這小娃娃才兩三個月大就不老實了,蹬腿抓手,揪著大鬍子的鬍子不撒手。
大鬍子可偏偏就吃這一套,眉眼彎彎,小心翼翼的哄著寶寶,說話的聲音都溫柔了許多。
用劉玉瑤的話來說,那就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小寶是他生的呢。
蚊蟲最喜歡的就是小孩子白嫩柔軟的皮膚,就算再怎麼小心,這夏天一到,身上還是不免會落下不少紅疙瘩,這讓劉玉瑤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大鬍子又掏出個小瓷瓶,用棉花棒沾了點裡面的水在小寶身上的紅疙瘩處塗抹,一邊抹一邊啊啊逗著小寶笑,爺孫倆和諧相處的畫面真是讓人嫉妒啊。
劉玉瑤一旁繼續吃西瓜,看著他將小寶身上的包挨個兒都塗了,又道:「我說大鬍子,咱這都要上路了,你都沒準備點什麼藥路上不時之需?」
大鬍子倒不含糊:「備下了,備下了。」
「那就好,我前幾天已經想好了,咱往南去吧,聽說那邊風景好,水土也好。先去長安郡,再去嶺南城,你覺得怎麼樣?」
「都行,都行。」
看大鬍子這麼聽話,劉玉瑤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你要是不想跟我去可以不去,我不勉強你,我知道你在登封山生活了大半輩子,也不想換地方了。」
大鬍子將小寶抱在懷中,給他裹上鬆軟的布帛:「你沒出生之前我也不住這兒,我住那都行,隨遇而安。」
劉玉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只是這笑容多少有些不自然。
她對著大鬍子勾肩搭背的說道:「等小寶會說話了,我讓他叫你一聲爺爺。」
大鬍子一驚,趕緊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可擔當不起。」
被小寶叫一聲爺爺,那和當今聖上有什麼區別,他是活的不耐煩了嗎,敢搶聖上的孫子。
「就這麼定了,趁我沒反悔!趁我沒反悔!」劉玉瑤開始撒嬌耍賴起來,從大鬍子手上,將小寶接了過去:「走著,兒子咱們到屋裡去,一會天黑了,蚊子特多,你知道什麼是蚊子嗎?就是嗡嗡嗡,嗡嗡嗡~~會咬人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大大咧咧的抱著小寶往屋裡去,霞兒跟在後邊生怕她一個動作不小心摔著孩子。
她卻不以為然,她這麼大一人了,連個奶娃子都抱不住?那未免就太可笑了!
自劉玉瑤生產,霞兒算是全山寨最忙的一個了,白天要照顧劉玉瑤和奶娃娃,晚上還得伺候自家的兩個爺們。
兒子虎子就是最不省心的一個,半大的孩子,白天被老爹拴在身邊,晚上一得自由就跟個脫韁的野馬似的,東奔西跑。
不知是誰在山下給他帶來了一包沖天炮,趁著天黑就辟里啪啦的放了起來,虎子娘擔心驚著小寶,拎著個笤帚疙瘩就滿寨子的追他,非要打他一頓不可。
虎子嘻嘻哈哈的往劉玉瑤房裡跑,劉玉瑤護著她,卻架不住虎子媽身寬體壯三兩下就把虎子給揪回了家。
打了個呵欠,正準備睡覺,外頭麻子開始敲門了。
她道:「進來吧,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有禮貌了,進門還知道敲一敲了?」
麻子麻溜的走了進來,順手將門帶上,小心問道:「大鬍子不在吧?」
「不在。」
「嗨,早知道這門我就不敲了!」
「說吧,我讓你打聽的事怎麼樣了?」
「打聽清楚了,前兩天有兩撥人去了皇陵行宮,第一波人是洛清王府的王妃,說是來陪太子妃的!我看這個太子妃也真不得寵,這都多久了也沒見得回宮,也真夠可憐的。」
「咳咳!」劉玉瑤乾咳一聲催促道:「繼續,還有呢?」
「這另一波人是四皇子殿下,奉命來駐守皇陵的,估計也是個不得寵的兒子,被發配這兒來了。」
劉玉瑤眼珠子一轉,已經有些納悶起來。
四皇子殿下雖然不得寵,但也從未在皇上面前受到過冷落。
陛下不喜歡太子人人都知道,但對其他兒子卻都好像一視同仁,更何況,還將禁軍兵力交給四皇子,可見也是器重的,怎麼就說發配就發配了呢?
「老大,你打聽行宮裡的事幹嘛?」
「笨!」劉玉瑤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我走了,你們怎麼辦!我當然要打聽清楚小寶他爹來了沒!要是來了我還不能走,萬一他來鬧事呢?」
「是是是,還是老大想的周全。」麻子忙不迭的點頭。
「你說……劉玉環來了?」
「啊?什麼?」
「沒事,沒事。」
摸著下巴,她不厚道的笑了起來。
早先就打算在離開之前想辦法弄點盤纏,可搜刮窮的叮噹響的玄風寨她又於心不忍,現在看來,天無絕人之路!
既然打算離開這裡了,大鬍子就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霞兒負責給他們收拾路上用的衣服吃的乾糧,連帶小寶的尿布都洗乾淨曬的軟軟的,疊的整整齊齊。
玄風寨什麼都缺,就不缺馬和馬車,麻子帶人將一輛最大的馬車重新刷漆,並轡兩匹追風馬,結結實實的給套牢了。
「老大呢?」興沖沖的來找劉玉瑤看新馬車,霞兒一邊疊衣服一邊逗床上的小寶:「不是去你那了嗎?」
「去了嗎?我路上沒看見啊。」
「那八成是去摘瓜去了!」霞兒沒好氣道:「惦記著後面的瓜呢,非得帶幾個路上吃!」
「嘿嘿,帶幾個都帶的了,馬車裡頭寬著呢!」
麻子說著就屁顛屁顛去後山找劉玉瑤去了,但讓他失算的是,居然又撲了個空。
任誰也想不到,此時的劉玉瑤竟然騎著一匹馬直接出了玄風寨下山去了。
沿著山路往京城的方向去,很快就到了大登封山的地界。
在大登封山上山的路上就已經有重兵把守,團團守衛,禁止閒雜人等進入和靠近,這個時候暑氣蒸騰,戍守的侍衛還都身著鎧甲握著重刀沒有一點玩忽職守的跡象,一看就是李徇手下帶出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