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駕,東宮。」皇后坐在轎攆上,得意的拍拍扶手,臉上笑容滿面好像今日天氣晴好,不冷不熱,連帶她整個人都明媚無比。
平日裡她是不怎麼往東宮去的,尤其是在太子入獄之後,這東宮對她而言就是個污穢之地。
今天既然要往東宮去,這一路上竟覺得繁花似錦,天高氣爽。
一直走到東宮的門口,皇后娘娘駕到的聲音透過層層守衛傳遞進去,焦嬤嬤趕緊帶著宮中一干人等,連帶幾位良娣迎了出來,行禮接駕。
在林嬤嬤的攙扶下,劉皇后下了轎攆,慢慢踱步過去,看著烏壓壓跪在眼前的一群人道:「怎麼,這太子謀逆的罪名還沒定呢,東宮就無主了?」
焦嬤嬤誠惶誠恐的答道:「啟稟娘娘,太子妃身體不適,在內室休養,不知皇后娘娘駕到,尚不能出門迎駕。」
劉皇后冷冷掃了她們一眼說道:「這都回宮幾天了,怎麼身體還是不適?得的什麼病啊?太醫看過了嗎?」
「只是有點舟車勞頓,略感疲憊,太醫說還需要臥床幾日好好休養休養。」仍舊是焦嬤嬤答話。
「你們都起來吧,既然太子妃病了不能去給本宮請安,那本宮就來給她請安好了。」
說著就扶著林嬤嬤的手向內院走去,焦嬤嬤一爬起來就挪動著肥碩的身子跟了上去,一邊追皇后一邊說道:「娘娘,娘娘留步,怎麼能勞煩您屈尊降貴呢。」
皇后瞪了焦嬤嬤一眼道:「你這奴才愈發不知規矩了?竟敢攔本宮的路?」
焦嬤嬤面露難色,看向皇后說道:「就因為礙於宮規,奴婢才覺得惶恐,不敢勞煩娘娘去探望太子妃啊。」
「太子妃為皇室開枝散葉勞苦功高,本宮就算是去探望探望她也在情理之中,還用不到你在這裡指手畫腳!」
說著就將焦嬤嬤推了一把,她那一身肥肉還沒怎麼推的動。
直到怒目而視焦嬤嬤才一臉為難的讓開了,這邊劉皇后馬不停蹄,逕直往劉玉瑤的臨湖小院去了,身後跟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好不氣派。
進了臨湖小院之後尋芳等人又出來接駕,劉皇后冷冷的目光在當下一掃,似乎並未看出女主人在這裡生活的痕跡,便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疑,大步進去說道:「太子妃呢?本宮來探望太子妃和皇長孫。」
尋芳連忙說道:「怎敢勞煩娘娘親自探望,奴婢這就去稟告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在此稍坐片刻。」
都已經走到跟前了,也不怕劉玉瑤會整出什麼蛾子來,她要是再敢藉故推脫不肯出來,那她就直接掀開簾子走進去,看看這一群奴才到底膽大包天到何種地步!
坐下沒一盞茶的功夫,內室的簾子就已經被掀開,尋芳扶著一人出現在劉皇后的視線之中。
那一瞬間,劉皇后臉色的表情分外難看,幾乎也是瞬息萬變,先是青,再是白,繼而又如吞了蒼蠅一樣嗓子眼裡咕嚕嚕作響卻又不得不閉緊嘴巴,什麼都說不出道不出。
「玉瑤給母后請安,母后千歲!」劉玉瑤屈膝行禮,雙膝跪地,倒是她記不住禮節的時候慣會用的伎倆。
劉皇后深目仔細看向了她,只見她似乎真的臥病在榻,穿著一襲寬鬆的白色中衣,披著一件碎花外裳,倒是清雅俊俏。
長髮未經打理,隨便披掛在肩頭,那如畫眉眼反而更生出幾分做了母親後的溫和婉轉。
之後是在她的右臉之側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雖然不至於非常醒目,但在這張美人臉上稍微一個黑痣都算的上是瑕疵,何況是這麼大一條疤呢。
皇后的心情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強迫自己接受劉玉瑤已經回宮的事實,便又柔聲說道:「太子妃才生產完畢,身體虛弱,就不要跪著了。」
「謝母后。」
尋芳攙扶她起身,皇后又讓她坐下,她這才笑呵呵的坐在了椅子上。
劉皇后又將她上下仔細的打量了一遍,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話題只好再次回到她的臉上。
「太子妃臉上的疤是怎麼來的?本宮記得你走的時候,這臉可好好的啊。」
「此事說來話……」話說了一半,就覺得背後被誰用小石子彈了一下,這才連忙改口說道:「嗨,別提了,就在我出宮的時候啊,路上遇到了刺客,保住了一條小命,臉卻被劃了一刀。這也是太子要回宮我不想跟他回來的緣由,我覺得我都沒臉見人了。」
她說話的時候皇后一動不動的盯著她看,似乎是想著她臉上看出撒謊的破綻,然而毫無緊張之後只得又接茬說道:「哦,這麼驚險,好在性命無憂,本宮見你這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怎麼,這疤沒法去嗎?」
「有法子去,不過總得慢慢來。」
劉皇后又點點頭道:「若說是有傷在身不去給皇上請安也在情理之中,本宮看你無恙也就放心了,不過現如今多事之秋,太子還在牢中,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千萬要處處小心。」
劉玉瑤乖巧的點頭應答:「多謝母后提點。」
今天她倒是懂事了許多,還以為這丫頭一看到自己就會鬧個雞犬不寧呢。
皇后又笑著站起來道:「好了,本宮一是來探望你的,更是來探望皇長孫的,快讓本宮瞧瞧。」
「是。」
說著就領著皇后,焦嬤嬤,林嬤嬤等人進了內室。
在內室之中的嬰兒床上,撩開鮫綃帳幔,裡頭一個胖嘟嘟的小娃娃正睡的一臉香甜。
「哎呦,瞧瞧這小鼻子小眼的,跟太子殿下小時候真像啊。」
一旁焦嬤嬤已然是將白眼翻爛,說的好像太子殿下小時候你見過一樣。
「是嗎?」劉玉瑤也附和笑道:「我還總擔心不像太子呢,這小傢伙挺胖,抱起來可沉了。」
「小孩子胖點好,就該胖點,那要是太瘦了,還怎麼長身體呢。」皇后問她。
「母后說的對,母后生養了兩位殿下,想必也是深諳養兒育女之道。」
話音剛落就覺得背後一疼,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位善於將自己隱藏於人群之外的弄影所下毒手。
想起弄影所說,劉玉瑤最不擅長的就是成語詩詞,才覺得自己剛才有點說的過於晦澀了。
劉皇后卻沒有發現這一點,伸出手指在小傢伙的臉上輕輕的摸了摸。那長長的指甲讓人忍不住懷疑能隨時將這孩子的臉蛋戳破。
不過她也確實有這個想法,但卻又不得不生生剋住。
「好了,本宮看你無礙心裡這塊石頭也就放下了。現如今你臉上有疤,出門不便,閉門不出也是好事,也省的在這多事之秋給太子招些閒言蜚語不是。」
「母后說的是。」
「行了,那本宮就先走了,你好好養傷,囑咐太醫院去調配些好藥使用。」
「是。」
焦嬤嬤等人送皇后離開,室內閒雜人等退出,也就只剩下尋芳和劉玉瑤二人。
心有餘悸的拍拍心口,尋芳忙道:「您是不是知道,方才皇后娘娘盯著您看的時候,我生怕她會看出什麼破綻。」
劉玉瑤看著床上沉睡的孩子,緩緩搖頭說道:「當初她可是用了很長時間才發現她不是我,現如今,她要發現我不是她,只怕還得用相同的時間。」
「那可不一定。」一個幽幽的聲音在角落裡響起,尋芳和劉玉瑤這才想起來,這間房子裡還有一個最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人。
只聽弄影說道:「有了前車之鑒,她只會更加警惕,甚至在還沒將你的身份調查出來之前就會殺了你。」
劉玉瑤抿緊嘴巴,皺緊眉頭,儼然一副沉靜之態。
「小姐。」弄影走到她跟前說道:「您一定要盡量按照她的言行舉止來演好這場戲,否則,等著劉家的,等著你的,都不會是什麼好下場。」
「我明白,對於了弄影,你沒事的時候再跟我講講她平日舉止吧,我想這兩日就帶著小寶去給皇上請安,回宮這麼久總不露面,多少也說不過去。」
弄影拱手抱拳:「是,小姐。」
一旁尋芳笑著打趣道:「弄影姑娘也就在您的面前乖順。」
劉玉瑤也莞爾一笑,看向弄影道:「你還是和以前在府裡的時候一樣,但我想必已經變了很多了吧?」
「小姐變的更漂亮了。」這是弄影說的大實話,只是臉上這道疤痕破壞了她如畫的臉龐。
劉玉瑤道:「你就不要奉承我了,我這臉上偌大一跳疤,我自己看了都害怕。」
「李太醫不是說了嗎,會調配藥物為小姐治療疤痕。」
想了一下,劉玉瑤緩緩搖頭道:「算了,就當是條印記,就當是給自己提個醒,日後總不至於在犯蠢犯傻,這疤,就留著吧。」
尋芳一旁笑道:「若是留著,只怕難覓良人。」
而劉玉瑤卻是莞爾一笑,並不回答。
若說良人,這倒是有個現成的,只是不知他眼下人在哪裡,在做什麼。
天氣轉涼,可有加衣,無人相伴,酒水少飲。
當初他義正言辭的表示縱然父皇震怒也不願讓她冒險進宮,結果她依舊走的義無返顧,想必那人對自己也該心寒心痛了吧,畢竟他那麼在乎自己,而她只擔心劉家生死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