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徹看的出,他是真的怕了,否則也不會輕易就認罪。
可光認罪不算,他還要知道他把劉玉瑤藏哪去了,這才是他今天來這裡的主要目的。
「五弟!玉瑤人在哪裡?你如今人在牢中,若是對她還有一分一毫的情誼,就告訴我她在哪裡!她一個女人家帶著孩子,被你囚禁這麼多天,你想過她該怎麼活下去嗎!」
李衡眼神飄忽,不去看太子那張隱隱含怒的臉:「你擔心她,我也擔心,等找到人的時候,給我報個平安。」
李徹騰的站了起來,二話不說的走到李衡的面前,直接提起他的衣襟,就噴著唾沫怒道:「我問你她在哪!我沒這個心情和精力跟你耗!她在哪?!在哪!?」
李衡咬緊牙關,乾脆閉口不言了。
這一下徹底激怒了太子,他一把將人甩在了椅子上,飛快環顧一圈,抓起炭爐裡頭一把燒紅的撥火棍就衝著李衡刺了過去。
朱晚照見狀大驚,趕緊從背後抱住太子,一疊聲的叫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殿下!這要是出了什麼傷,下官不好向皇上交代啊!」
「我問你說不說!說不說!」被朱晚照和兩個獄卒合力往後拉扯著,他手上的撥火棍卻還是拼了命的要往李衡面上去貼。
嚇的那位刑部尚書都有點覺得自己烏紗不保了:「殿下息怒,殿下千萬息怒啊!皇上若是怪罪下來,指不定說下官屈打成招呢!咱們可就要功虧一簣了!」
「我不管!我只要玉瑤!放開我!他一定把玉瑤藏起來了!放開我!」
一群人在這裡好像拔河一樣,李衡卻還是坐在那裡不動如山,眼瞅著李徹都急紅了眼睛,四處找武器了,他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我說過,人,我沒見過,你若有這個時間精力還不如多跑幾個地方找找。我如今已是階下囚徒,你要去我府上,田莊,各個產業找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他這話說的沒錯,光是朱晚照就曾打著搜查非法所得的旗號去找過一遍,但是沒有絲毫收穫。
李衡說完之後,朱晚照也終於將太子手上的撥火棍給搶了下來,一邊一疊聲的責怪:「殿下您怎麼能這麼衝動呢!您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一遇到太子妃的事就亂了分寸了吧!」
李徹雙目赤紅,吭哧吭哧的喘著氣,最後撲過去一把抓住了李衡的衣襟,怒火中燒:「對你的嫂子有所圖謀!光是這一點,我就能將你碎屍萬段!」
這不是他的危言聳聽,他也已經下定決心,若是真的發現這兩個人有什麼,他絕對會親手殺了李衡,哪怕那是他的手足兄弟。
甩下李衡,太子大步向外走去,朱晚照命獄卒將李衡和周從禮帶了下去,自己則快步追上太子。
太子凶神惡煞的一張臉在出了牢門之後馬上寫滿困惑,被天心明月一照,有點不太真實。
朱晚照追了上來,對著太子拱手一笑:「殿下剛才演的入木三分,估計洛清王嚇的不輕。」
剛才真的是演的嗎?三分演,七分真吧,他只能這麼告訴自己。
不過就算他已經氣急敗壞,李衡還是守口如瓶,當初承認謀反的事,朱晚照倒是沒費什麼功夫,畢竟早先的證據充足,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準備就緒了,就等著在他面前宣讀一遍罪狀,然後讓他簽字畫押了。
可對劉玉瑤這件事上,他就是不肯鬆口,大有一種只愛美人不要江山的灑脫。
試問若是當初和劉玉瑤站在熏風寨做最後抉擇的人不是他李徹,而是李衡,他會怎麼做呢?
恐怕他會毫不猶豫的放棄江山天下,跟著她那賊大王快意恩仇吧?
一這麼想著,就更加心煩意亂起來,甚至覺得自己有點配不上劉玉瑤了。
可現在卻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人在哪裡還杳無音訊,宮外各路人馬都在找人,京城以外方圓五百里也都找遍了,還是沒找到人,這李衡能將人藏到哪裡去呢。
「下官以為,或許太子妃並沒有被洛清王藏匿呢?」朱晚照試探的去問他:「興許太子妃得知殿下安全了,就離開了京城也說不定。」
當初她離開,他選擇了妥協,但他現在想通了,若是這次再離開,他絕對不會放任她就這麼瀟灑自由。
這麼想著就繼續咬緊牙關:「我會讓夏忠繼續搜查,不管人在哪,都得帶回來!」
言罷他就帶著弄影回宮去了,朱晚照知道,太子沒法讓李衡張嘴,自己就算再怎麼用刑,他也是不會張嘴了。
*
「既然已經罪證確鑿,還請陛下早日定罪!不佞小人,不枉忠義!還我大宸朗朗乾坤!」作為李衡的外公,丞相劉升親自代表百官向明晰帝表態,讓他給李衡定罪,大有一種大義滅親之態。
清泰殿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都依次跪下向明晰帝表態,縱然其中有洛清王一黨,但在這大勢所趨之下也不能特立獨行,否則就會被劃為亂黨一夥。
還有人則認為,這是以退為進之法,李衡就算現在倒下了,將來還無定論,誰就能知道,這皇位就一定是太子的呢?
「還望陛下早日定罪!」一眾臣工的聲音響徹殿宇。
明晰帝穿著寬大的龍袍坐在龍椅上俯瞰著他的這些忠臣良將們,看著那紅藍相間的朝服穿在他們的身上,一張臉埋向地面,只露出半個後腦瓢。
但就憑這半個後腦瓢,他也能分辨的出誰是誰。
這些人是他的臣子,亦是他多年相交的老友。
沒想到今時今日,他們竟然眾口一心的來逼他讓自己最器重的兒子伏法。
「父皇!」七皇子到底年輕,一看到這個場面頓時就慌了,雖然不知李衡能落的一個什麼下場,但想來不是個好結果。
太子之所以稱之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就算是犯了大逆不道的過錯也沒人逼他死,除非是那一國之君真的怒不可遏了,要讓他死。
可李衡不一樣,他縱然封王,但和太子的身份依然有君臣之別。
陷害太子,和欺君之罪幾乎不分上下,也難怪臣工齊心要給李衡定罪。
「父皇!五哥,五哥不是故意的,他,他罪不至死啊……」李律結結巴巴的,有點不知所措。
明晰帝眼底一暗,盯著這個兒子打量了一會問道:「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李律也著急,但卻不知如何辯解,他甚至無法說出五哥是冤枉的這樣的話,因為到底是不是冤枉的,他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說,一個三哥,一個五哥,他如何權衡?
「太子,你怎麼看?」一國之君陰惻惻的目光看向了一直不說話的李徹。
只見這位太子殿下站在跪地的臣工面前,錦袍玉冠長身而立,朗朗挺拔如他,似乎有令人不敢逼視的鋒芒。
「兒臣還是那句話,照章辦事,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從太祖建朝開始定大宸律例,百年來無人有所違逆。」
他把話說絕了,不僅沒給李衡留後路,也沒給這一國之君留後路。
按照大宸律例,李衡陷害儲君在先,必死無疑,你身為一國之君,若是不按章辦事,那麼就是違逆太祖,您看著辦吧!
明晰帝龍椅上的手逐漸收緊,他一動不動的盯著的太子的眼睛去看,似乎想要穿透太子的目光看進他的心底。
然而太子也是頭一次的,不吭不卑,與他那雙陰騭的眸子對視。似乎突然之間,這個兒子成長的太快,雖然兩個人的位置高低懸殊,他竟然覺得有種被他壓下一頭的感覺。
這種壓迫力讓他張不開嘴,幾次隱忍,終於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父皇!」一直注意著龍椅上那人的動態,李律幾乎是脫口而出,二話不說就衝著龍椅奔襲而去。
低頭跪地的文武百官這才抬起頭來,一看到那一國之君面前那一灘觸目驚心的鮮血,頓時慌張無措。
萬福安也見了,嚇的不知如何是好,一個勁的大叫皇上皇上也是六神無主。
好在李律到底年少,反應迅速,不顧規矩的衝上去一把推開萬福安就大聲叫道:「愣著幹什麼!傳太醫!傳太醫!」
「太醫!太醫!」
萬福安這才哆嗦著手沖外頭吆喝,一時間清泰殿內一片混亂。
在幾個侍衛的幫助下,李律將吐血昏迷的明晰帝直接抱起往內室去了,縱然抱著這位偉岸的父親,他仍然覺得有點不真實,因為他太輕了,好似被掏空了所有的軀殼一樣。
他氣喘吁吁,踉蹌的將人抱進了後殿內室,已經有一群宮人圍了上來,灌藥的灌藥,掐人中的掐人中。
李律站在人群後頭,只看到人往皇上面前湊,就是沒看到皇上醒過來,他的心底一時間也似戰鼓擂動,幾乎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一樣。
直到有人過來勸他坐下歇歇,他才覺得自己的一雙腿都開始發軟,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
擺擺手,他又雙目渙散的走了出去,他害怕,他擔心,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兆,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然而此時在清泰殿中,雖然皇上突然吐血昏迷,但文武百官還是不肯散去,唯恐要變天,要改朝換代一樣。
就在所有人議論紛紛的時候,太子李徹率先負手向外面走去:「各位大人耗在這裡又能如何?還不如盡快各自回去處理政務,也是為父皇分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