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怪五皇子背後有皇后隻手遮天,又不滿七皇子太過良善,要細細算起來,他這九個兒子竟然好似都是擺設一般,一無是處!
「皇上正當壯年,提什麼傳位不傳位的啊?」賢妃略有些不滿的嘟囔了一句:「臣妾可還指望著跟陛下白頭偕老呢,難道您真忍心將臣妾一個人扔下?」
這話說的明晰帝很是受用,雖然不遠承認,但到了他這個年紀,說什麼正值壯年是有誇張了,但被年輕愛妾稱讚,任何一個男人都難以抵擋。
為了證明自己仍舊壯志凌雲,明晰帝從榻上坐了起來,衝著她說道:「扶朕起來,朕要看折子。」
萬福安馬上哭喪著一張臉要去阻止,賢妃卻一個顏色使過去,讓他不要多嘴,只得又訕訕止住。
他的精神在賢妃來了之後確實好了很多,但要批改奏折,卻是有點力不從心的,人被她攙扶著行至桌案後頭,覺得渾身難受,但卻又說不出哪裡難受。
太監依次將厚厚的奏章報了上來,堆積如山。
明晰帝看著這些折子,手拿硃筆,竟然笑了起來。
賢妃知道他為什麼笑,只要他還掌控著這個國家,就足以讓他做夢都笑出聲來。
*
宮外緊鑼密鼓的找人,太子在東宮也閒不住,一路進了地宮看神風營操練,夏忠仍然沒給他傳來什麼好消息。
他表情凝重,連自己都忍不住開始懷疑,難道太子妃真的是自己離開的,沒有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
這麼一想,心情就更加複雜起來,她是鐵了心要躲著自己,所以才消失的這麼徹底嗎?
夏忠陪著太子在地宮裡走了走,講起新開的幾條暗道來神采奕奕。
太子不得不打趣他道:「等這邊的事情結束了,整個地宮都得填上,你開的暗道,只怕後世也無緣得見了。」
夏忠卻不以為意:「這本來就是殿下通往皇位的階梯,後世只要看到殿下您名垂千古就足夠了,不用看這些背後的東西。」
確實,史書還不是人寫的。
「洛清王那邊定罪了嗎?」知道這兩天朝中都在議論洛清王的罪責,連夏忠也不得不問上一句,畢竟這事拖的有點長。
「還沒有。」太子擺弄著校練場邊的一桿紅纓槍,一邊心不在焉的說道:「再看看。」
夏忠有些欲言又止,李徹卻一眼將其看穿:「你要說什麼?」
「殿下何不賣洛清王一個人情,順便給皇上一個台階下。」
知道他是在說自己堅持給洛清王按照律法定罪的事情,可以看得出來的是,皇上並不想要這個兒子的命。
如果真到了要趕盡殺絕的地步,皇后和劉家都不會袖手旁觀。
誣蔑儲君一事,可大可小,畢竟沒有造成多嚴重的後果。
可作為當事人的他只要不鬆口,就算是一國之君也無可奈何,所以少不得背後要找他談談,讓他鬆口,至於威逼還是利誘,那都是後話了。
「我饒他,他可曾饒了我?」一說起這個來,就不免心煩意亂,一個投擲,將紅纓槍準確的插緊了武器架子裡。
知道太子又想到太子妃了,夏忠便不再多說,卻暗自琢磨該加派人手去找尋了。
李徹回去之後就聽到小安子稟報說七皇子來了,太子妃正在招待。
既然他已經知道現在這個太子妃的身份了,就自然也知道她和老七之間的事情,蹙眉快步進了偏廳,果不其然見到李律正拉著劉玉瑤的手在那裡低聲說著什麼。
他一進來就乾咳一聲,李律一個激靈,馬上轉頭向他的方向看去,握著太子妃的手卻沒鬆開。
「鬆開!」他不禁低聲呵斥了一句:「這個樣子被人看到像什麼話?」
只得不情願的將她的手放開,李律故作輕鬆的摸摸鼻頭,似笑非笑的說道:「這不是許久沒看到了嗎,心中甚是想念,三哥,跟你想三嫂的心情是一樣一樣的!」
李徹哼笑一聲道:「哪裡一樣,我半點都不曾想過她。」
「你要是沒想,那太陽都得從西邊出來!」見李徹坐下了,李律就屁顛屁顛的往他身邊靠,屬於少年人的臉上帶著飛揚的神采。
只不過李徹知道,他沒心事的時候,他臉上神采奕奕幾乎可以照亮半邊天。
雖然他在竭力的笑,竭力的鬧,但也無法遮擋他內心的焦灼。
「怎麼樣?有三嫂的消息嗎?」往太子身邊一坐,他撞了撞他的胳膊。
後者搖頭道:「若是有消息,你現在應該已經不在這了。」
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劉玉瑤,潛台詞顯然是在說,你來東宮不就是為了看這個人的嗎,那我的人要是找著了,還不讓你把人帶走啊,人都帶走了,你怎麼會再往東宮來呢。
李律又摸摸鼻頭,對著太子嘻嘻笑道:「哪能呢,春生在東宮都胖了不少,做弟弟的還要好好謝謝三哥的照顧呢!」
李徹又是一聲冷哼,不想去搭理他,你的人倒是白白胖胖的了,我的人還不知的在哪,在受什麼罪呢,想到這個,新房裡頭就好像猴抓的一樣難受。
「你來東宮不會就只是為了看他吧?」李律終於找到了點子。
後者歎了口氣,直接了當的開門見山:「我是來替五哥求情來了。」
早知道他會來,所以李徹也一直等著他呢,然而他真的來了,他卻又不知如何面對了。
這個七弟與他最為交好,從小到大,兩人不是同胞卻勝似同胞。
最主要的是,這個弟弟單純善良的讓人心疼,在他的世界觀中,只要所有人都好好的,你他就好好的。
然而這世上又豈會有這麼圓滿的事情呢,並不是人人都和他一樣希望過正兒八經的小日子,在他們的心中,爭權鬥勇的輸贏決定著未來的路該怎麼走下去,能不能好好的走下去。
「你不用多說了,我意已決。」李徹答的倒乾脆,剛毅的臉部線條讓他看上去有點陌生。
李律咕嘟嚥了口唾沫,想了一下說道:「我知道這些年來,五哥和你有些過節,但你看在咱們是兄弟的份上。」
「這已經不是過節不過節的問題了。」李徹狹長的眉目看向李律:「我幾次險些喪命他手,如今玉瑤還被他囚禁生死未卜,我且問你,若是朱晚照沒有找出他陷害我的證據,我以謀反之罪被送上刑場,你又會如何?」
「三哥……你這不是好好的嗎,要送上刑場的是……」
「我問你!你會怎麼做!」太子突然拔高的聲音將他打斷,似乎很執著的想要知道這個七弟內心的想法。
「我會給三哥求情,會向父皇求情,向母后求情。若是不管用,他們一定要三哥的命,做弟弟的還有一條命呢,可以以命要挾!他們沒的可就是兩個兒子了。」
李徹盯著他看,見他說的嚴肅,自己也久久沒有答話。
「是真的,三哥,我希望你好好的,我從一開始就相信你沒有謀反,就知道三哥是幾個哥哥當中最好的一個。」
「那若是我真的謀反呢?」李徹平靜的問他:「你也會為我求情?」
「三哥是不會謀反的。」他依舊說的篤定。
「算了。」李徹也不願就這個問題和他爭辯:「是不是我今天不答應你,你也會以命要挾?你的性命,未免太輕賤了些。」
李律蹙眉:「我也只有這條命了,別的,什麼都沒有。」
「那好,你給我聽著。」李徹突然開口,李律好像看到了什麼希望。
只聽他一根手指敲擊著桌案,緩緩說道:「我本來也沒打算趕盡殺絕,只是不知你聽沒聽說過一個農夫與蛇的民間故事?」
李律點頭:「聽過。」
「農夫好心好意救了蛇的性命,到頭來,自己的性命卻交代在蛇的手上了,你覺得我會做那個農夫嗎?」
他當然不會,別說他不會了,就是自己也不會,任何人都不會,沒人會眼看著未來有危險還趕著往前湊的。
所以李徹不救李衡出來,也不是那麼難以讓人理解的事。
一直坐在旁邊沒說話的太子妃卻突然開口「七殿下。」
李律扭頭看向了她,神情有些焦灼;「春生。」
「七殿下且回去吧,此案,太子殿下自有定奪。」
李徹看向她,微微蹙眉。
他不記得自己和春生說過什麼,居然可以讓她如此篤定的認為,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李律一時也納悶起來:「什麼打算?」
春生但笑不語,她笑起來的時候,週身都好似在微微發亮一般,讓人移不開眼睛,一看到她這充滿自信的笑,李律不知為何,就好像有了主意,定下了心,選擇十成十的相信春生這一回了。
洛清王的案子又因為明晰帝病情反覆而被擱置了幾天,這一次明晰帝倒下完全是拜太子所賜,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測太子也應該讓步的時候,沒想到他竟然還就變本加厲上書請求皇上對此案早日定奪。
「太子沒有絲毫慈悲之心啊……」明晰帝盤腿坐在榻上,沒說幾句話就已經上氣不接下氣的喘上了。
劉皇后眼眶通紅不過還是走上前去,在他的肩膀上輕輕順了順:「皇上……這事和衡兒沒關係,都是臣妾的主意,您要殺要剮對著臣妾一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