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我聽你的,那我不去求情了,我去探望一下母后總是可以的吧?」
李衡點頭:「你可以去,父皇還尚未對你有任何戒備,我就不能去了,他現在只希望我趕緊好起來,然後舉家去往封地,否則,趕盡殺絕的心都是有的。」
「我有時候都不知道父皇是怎麼想的,他為什麼不喜歡三哥,總讓旁的兄弟們對皇位充滿幻想,然而五哥你文韜武略都是眾兄弟之中是為佼佼者,父皇為何對你還是有所偏戒,父皇到底怎麼想的?」
「哼。」李衡眉眼微微一闔,想到自己這些年來所經歷的種種,只覺得可笑亦可歎:「在他眼中,你我都不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只有江山社稷,而他所信任的也只有自己罷了。」
「但父皇總有老的一天,若是,若是百年之後……」
話說了一半,他掩嘴不語,兄弟二人坐在這房裡清風自來,安靜的有點尷尬。
人人都會有老的一天,都會死去,化為一捧黃土,一堆白骨,到那時候,這江山社稷又會掌控是誰人手中呢?
正這麼想著的時候,門外環珮叮噹,五皇子妃劉玉環蓮步輕移拂簾而入,見李律在此便莞爾一笑與他見禮:「七弟。」
「五嫂。」趕緊起身回禮,李律只覺得這屋裡的氣氛更加尷尬了。
下意識的去打量劉玉環,只見她已經換上了早秋的蔥綠緞面裌衣,雲鬢素色釵環,纖纖玉手接了丫鬟端著的藥盞和蜜棗放在桌案之上,又將李衡面前的殘茶倒去。
他又仔細的看了看她那露出衣領的一截白色的脖頸,柔滑的皮膚並未有任何傷痕,想必最近沒有新傷,看到這裡便不自覺的鬆了口氣。
說實在的,他心裡挺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向溫文爾雅的五哥會打女人。如果說粗獷豪放的四哥打女人他絕對不會有絲毫懷疑,但為什麼偏偏是五哥呢。
李衡似乎察覺出他在想些什麼,便開口說道:「你不是說要去探望母后嗎?」
劉玉環扭頭看向七皇子,後者馬上起身連連說道:「對對對,我還得去看母后呢,那五哥五嫂,我就先走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劉玉環亦急忙將他叫住:「算起來,我也許久沒有往宮中請安了。」
「這……」李律正猶豫的時候,他那五哥已經將其打斷:「不行。」
劉玉環面色不悅,扭頭看向自己的夫君,他也面無表情的回看著自己。
這個英俊儒雅的男人不笑的時候,那種眼神讓人不寒而慄。
只聽他一字一句的說道:「跟著小叔進宮,成何體統?」
李律巴不得自己趕緊消失,省的弄的人家夫妻失和,馬上叫道:「我騎馬呢,先走一步,先走一步,五哥你好好養傷,改日我再來看你!再來看你!」
言罷就腳底生煙,飛快的跑了出去,往門口尋自己的馬兒去了。
這邊劉玉環只得回身,端了桌上的藥盞就遞給李衡道:「喝藥。」
後者接了碗,看都沒看,一股腦的喝了下去。
等著她再拈蜜棗要給他吃的時候,一截白皙的手腕卻被他鐵鉗一樣的大手死死抓緊,與其對視,看到他已經目露凶光。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想去找你的好姐姐告狀?」李衡看著她,這張姣好的面容顯得沉著而又鎮定,看的他恨不得伸手將那張臉上的面皮扯個稀碎。
「今天不讓你跟老七去,不代表明天就可以讓你自己去,有我在這府中一天,你就別想出門一步!」
言罷就將她的手腕甩開,而她的手指上卻還拈著那顆蜜棗,神情倔強,呆站了一會,似乎平定了心中波瀾,抬手將那蜜棗送到李衡的嘴邊說道:「殿下請用。」
後者張嘴,吃了那顆蜜棗,一雙眼睛依舊直勾勾的看著她,似乎就要看穿她在耍什麼貓膩一般。
李律急匆匆的離開,一頭就扎進了門口的馬車裡,險些一腦袋撞在馬車的車壁上,裡面的人伸手拉了他一把,輕聲責備道:「怎麼了,後面有人在追你?慌不擇路的。」
歎了口氣,在裡頭坐好了,就對車伕道:「回家吧。」
春生見他心事重重不免更加疑惑「五殿下怎麼說?」
「跟你說的一樣,他不打算去給母后求情,說這樣只會讓父皇更加苛責母后。」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就這樣吧,既然你們兩個都這麼說了,我就算再怎麼擔心母后也不能胡來不是,先回去,然後我再想想怎麼求父皇同意讓我去探望母后。」
身邊坐著的人不說話了,車伕駕車緩緩前行,李律扭頭看她,見她神情嚴肅,乾脆伸手擠著她的臉頰逗她開心:「怎麼啦?又不高興了?」
「不要求情,也不要去探望。」
「為什麼?」他蹙眉道:「難道我去探望母后父皇還會以為我和她結黨營私?就算結黨營私怎麼了,我可是她兒子啊,母子一心自古以來都是沒錯的。」
春生卻是搖頭,這張與當朝太子妃一模一樣的臉上卻有著與其相悖的睿智和沉穩,她秀眉微微一緊,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擔憂:「這朝堂京師若想風平浪靜,五皇子殿下必須去往封地,皇后娘娘必須關在鳳藻宮之中,你應當明白。」
「我明白,若非如此,三哥三嫂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可這和我去探望母后有什麼關係?不瞞你說,雖然我平日多有悖逆,但那是我母后,我也敬她愛她,如今她身體抱恙,我卻不能前去探望,心中不免焦灼。」
「一定要去嗎?」
「我想去。」
春生想了想,便不再多言:「好吧,不過這也得皇上同意才行。」
「父皇會同意的。」他也是瞭解這位一國之君的,就算他再如何冷酷也抵擋不了親情的攻勢,在他的心中,這個父皇就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
不知為何,現在做什麼事情若是得了春生的首肯,就能長鬆一口氣了,渾身都顯得輕鬆自在了許多。
單手環著她的肩膀說道:「我現在在越來越不想去五哥那裡了,氣氛尷尬不說,還總覺得五哥越來越可怕了,我果然還太不瞭解他。」
「又是怎麼了。」
「你是不知道剛才,五哥看五嫂的眼神,要殺人一般,我當時在想,我是留在那兒救五嫂呢,還是趕緊走呢。」
春生噗嗤一笑,歪頭看他:「顯然你跑的比誰都快。」
「多虧我跑的快,不然五哥還真能殺人,當著外人的面,他總得樹立一家之主的威風不是。上次在宮中父皇責備過他了,他現在應該還不會對五嫂怎麼樣。」
春生點頭:「你說的沒錯,五殿下不是那麼沒有分寸的人,只是玉環……」
玉環到底是她的妹妹,得知她婚後被五皇子如此欺侮刁難,不禁有些黯然,對這個妹妹,更多的則是心疼。
還記得當初在家中的時候,她永遠溫軟懦弱,跟在自己的屁股後面,若是配以文人墨客,夫妻二人琴瑟和鳴倒也不失佳話。恐怕家中父兄也是如此想的,而五皇子人品也是最為合適,但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她也是太過可憐了。
「你別擔心,以後去了封地,五哥會有更多事情仰仗劉家,不會虧待了五嫂。」
可那又怎麼樣呢,為了一定利益而結成的婚姻注定會蹉跎一生,她比誰都明白,都看的通透,否則也不會在成親之前逃婚一死。
「真的,別擔心了好不好?」李律握著她的手背,齜牙一笑:「太子妃嫂嫂也會護著她的,你總這麼擔心旁人,什麼時候來擔心擔心咱們啊。」
春生笑而不語與其對視,後者以對上她那雙善睞明眸就有些羞赧起來,乾咳一聲說道:「就是是前幾天跟你說的事兒。」
「我只當你是胡說,你竟然還提?」
李律一聽頓時急了,少年心性,劍眉飛揚:「婚姻大事怎麼能是胡說呢!我是認真的,我李律今生唯你不娶,你若是不肯嫁,那便讓我做和尚去吧!」
急吼吼的一叫喚,驚的春生趕緊伸手將他的嘴巴捂了個結實:「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叫這麼大聲若是被人聽到怎麼辦。」
馬車外頭就是熱鬧的長街,過往行人,沿街商販總是容易被這麼華麗的馬車吸引目光,順便聽聽牆角也不是沒有可能。
李律被她摀住了嘴巴,就剩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看向面前之人,嗚嗚一陣叫喚。
「你說什麼?」
「唔唔唔!」
只得將手鬆開,壓低聲音道:「小點聲。」
那人便攀在她耳邊,輕聲問道:「若是換個地方說,你就肯應了我?」
春生眼下也是哭笑不得,見她笑了,後者又連忙將人圈在懷中,嗅著她身上似有似無的清香,不忘繼續慫恿道:「行不行?便應了我吧!」
「你也時候了,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你我現如今這樣,怎麼成親?」
「我也想過了,直接跟相爺他們坦白你還活著,咱們就到老人家面前拜個天地讓他給咱們主婚。」
「那皇上皇后那邊又如何解釋?難不成你想將我金屋藏嬌,不讓任何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