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沒有好好照顧長孫殿下,還聚眾賭骰子,塔子殿下一怒之下把她們都發配浣衣局了。」
焦嬤嬤馬上變了一副嘴臉,強烈附和道:「我早就說了,那兩個奶娘不是什麼老實本分的!你看看,我說什麼來著,果然露出尾巴了吧!發配浣衣局那都是輕的!應該先送掖庭局打兩棍子!多虧長孫殿下沒事,這要是真掉根頭髮什,把她們亂棍打死都不能解恨!」
尋芳哭笑不得:「好了嬤嬤,您快去看看再找兩個奶娘過來吧,最好明兒早上就能到,太子殿下說了,您找的他放心。」
焦嬤嬤聽後心裡美滋滋的,果然他的太子雖然長大了,但還是向著她的呢。
而此時太子躺在床上,看著將他和娘子分開的那個小娃娃,一隻手捏著娃娃的小手,看他熟睡。
小臉粉嫩圓潤,長睫漆黑濃密,就是這麼一個小東西剛才差點害死他娘。
「快睡吧。」劉玉瑤已是疲憊辛勞,躺在那裡自言自語的說道:「別看他了,有什麼好看的。」
男人看著妻子道:「身上還疼嗎?」
「疼啊,我現在躺在床上都覺得疼。」
「明早再給你用活血化瘀膏揉揉。」
「嗯。」
李徹乾脆跨過兩人中間的小娃娃,跟她擠在了一起。
紅燭帳暖,空間狹塞,她有些困難的睜開眼睛,看著這個大男人將自己抱在懷中,緊緊的擠在床裡頭那一人躺的空隙中不至於去碰到熟睡的孩子。
他的胳膊結實有力,胸膛更是如一堵堅硬的鐵牆一般,似乎能抵擋所有風雨和危險。
「還疼嗎?」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溫熱的氣息,撲在她的頸側,暖暖的,癢癢的。
她縮了一下脖子,亦伸手將他懷抱在懷中。
兩個人彼此緊緊的貼合,長日已久未曾行過夫妻之禮,說不想那是假的。
但李徹卻又非常克制,在大鬍子沒有跟他說絕對不會傷害到她的身體之前,她是不會做出任何出格的行為的。
「不疼了。」
在他懷中的小女人不安的動了動,男人有力的雙腿將她下半身夾住,讓她老實了許多。
「我問的是你心裡,還疼嗎。」
聽略微一個沉思,低聲說道:「其實,我知道母妃剛才要說什麼話。」
「什麼?」
「母妃說,後宮的哪個女人不可憐呢,她之所以沒繼續說下去,是擔心你聽了會不高興,擔心我聽了會不高興。」
「怎麼說?」
「以後你做了皇帝,我就是皇后,也是後宮的女人,也很可憐。」
「你是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你也在我上頭,有什麼可憐的。」
小女人漆黑的眼睛在夜色中撲扇撲閃的看著他,幔帳透進來的光芒柔和而又寧靜。
「皇后就不可憐了嗎?就算是麗母妃,也有她可憐的地方,並不是可憐的人只有佳嬪。」
不知為何,明明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這讓李徹對眼前的小女人無比心疼起來。
「她們不可憐。」想要寬慰她幾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劉玉瑤卻道:「怎麼不可憐,你看看皇后,就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怎麼樣,還不是耍盡心機,費盡手段,連自己的兒子都算計!現在還讓父皇這麼討厭她,她就不可憐嗎?你再看看麗母妃,她雖然不喜權勢,不好爭搶,還有個孝順的四皇子殿下,可她每日裡獨守空房,還要捧出一張笑臉,就不可憐嗎?要說現如今受寵的賢妃娘娘,她年紀輕輕卻要將自己的青春送給一個老頭,要是你,你樂意嗎!」
這一聲質問逼的李徹哭笑不得:「我這不是送給你了嗎。」
「她們已經可憐了,況且是別人呢……」
神情低落如她,將自己的腦袋紮在男人懷中,尋求著庇佑和依靠,離不開那一絲溫暖一般。
「那是別人,我認識的你可不是這麼悲天憫人的人,看到別人可憐就在這裡哭鼻子?」
「李徹……我擔心,我以後也會變成佳嬪那樣的人……」
男人蹙眉,被窩裡的手在她的屁股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又給我在這裡胡說八道!」
「真的!」她忽然從他的懷中掙脫開來,將男人壓在身下,抬起上半身看著他,黑暗中,她的眼底隱約可見水光瑩潤。
「你以後非得當皇上嗎?」
「怎麼?」
「當皇上就要有三宮六院,就要有許多許多妃嬪,還會有很多很多孩子。」
「這又怎麼樣?」男人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嘴角微微一勾:「不是皇帝就不是妻妾成群,兒孫滿堂了嗎。」
「也是……」她點頭道:「沒錯,是這樣。」
男人依舊看著她,忽的一笑,抬起手來在她的臉上捏了兩下:「你今天是怎麼了?害怕了?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後者抬手,粉拳打在男人的胸膛之上,眼底水光瑩潤。
「好了,好了,別生氣,我剛才不過都是說笑,你還當真了?」
「我不管你是不是說笑,若真有那麼一天,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有你這話,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啊。」男人說著將其攬入懷中,心中不免多了幾分不捨和憐惜。
「你是我的妻,這一點永遠不會因為我是什麼身份而改變,小寶是我的兒子,縱然日後我還有其他的孩子,那也得是你生的才行。」
劉玉瑤埋首在他懷中,悶悶的應了一聲,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便是這位太子殿下對她做出的海誓山盟。
*
佳嬪的事情到底沒能瞞的下來,第二天的時候,後宮中那些牆頭角縫,拐彎抹角都在繪聲繪色的描述著佳嬪昨晚放浪形骸的姿態,一個個添油加醋,說的口沫橫飛。
但就算議論也只能在私底下議論,若是真放到檯面上未免又得受到主子的苛責。
而各個宮室也都派了人往玉芙宮中打探消息,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個情況,其實說是打探消息那也是假的,在景貴人眼中,他們就是來看笑話的,畢竟宮中許久沒有出這樣的笑話了。
爾虞我詐之中,永遠不乏落井下石之人。
大鬍子受麗貴妃之命跟李太醫負責醫治佳嬪,他二人都心知肚明,要想根治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倒是可以暫時緩解一下她緊張的神經,讓她逐漸清醒過來。
麗貴妃來的時候,正看見大鬍子和李太醫站在廊下說話。
李太醫一喜絳紅色的太醫院袍子,手上拿著張藥方,一邊看一邊在說什麼,大鬍子肩頭就掛著個藥箱,一身綠色的夾袍,一邊聽他說,一邊點頭附和,謙虛好學如他,宛如李太醫的徒弟一般。
徒弟……麗貴妃忍不住多看了他二人一眼。
走近之後,兩人也注意到了來人,齊齊行禮。
今日的麗貴妃衣著端莊,鳳釵閃爍,眉目中滿是半老徐娘的風華。
她笑著說道:「可算是辛苦兩位了,李太醫您昨晚恐怕也沒睡好吧?這眼皮底下都青了,您是大夫,可不能光顧著旁人,而毀了自己的身子啊。」
驟然被她關心,李太醫受寵若驚的作揖答話:「有勞貴妃娘娘惦記,佳嬪娘娘的病耽擱不得,微臣昨晚翻閱前朝典籍,睡的有些晚了而已。」
麗貴妃微微一笑點頭說道:「那本宮去看看佳嬪,你們二位量力而行,實在不行,咱們也不能逆天不是?」
「是。」
麗貴妃扶著宮人的手步入內侍的時候看到佳嬪依舊是被兩條麻繩捆在床上的,因為擔心麻繩粗糙勒進她的肉裡,磨破她的皮膚,景貴人還細心的命人在麻繩與身體只見隔了柔軟的布料。
此時佳嬪正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雙目無神,一片通紅的血絲,卻又在不停的絮絮叨叨,胡言亂語。
而景貴人則站在床邊端著一碗清粥,親自要餵她吃下,她卻恍如癡傻一般,不會看,不會吃,送到嘴邊也都流了出來。
「征兒娘。」麗貴妃從她身後叫道:「你歇歇吧,有這麼多人照看,你還親自上手了?」
景貴人轉過頭來屈膝行禮:「貴妃娘娘。」
「你看看你的眼睛,又紅又腫,別嚇著征兒!」略有些責備的上前,一把將她手上的碗奪了下來,轉身扔給旁人。
「我在宮中沒什麼親近的人,唯獨佳嬪姐姐與我日日相伴,待我猶如親妹妹一般,也對征兒多有照拂,我們母子二人能在宮中活下來,都要感謝佳嬪姐姐,她現在變成這樣,我於心不忍。」
「你還於心不忍了?」麗貴妃心中有氣,冷哼一聲說道:「你要是於心不忍,早幹什麼去了?早些時候為什麼不說佳嬪的病?為什麼非得等到讓她闖禍?你啊你,本宮真不知該說你聰明還是說你愚鈍!」
「佳嬪姐姐都已經這樣了,若是有什麼過錯,也是我知情不報的原因,您和皇上若是怪罪,就讓妹妹我一力承擔!」
眼瞅著她又開始哭哭啼啼,梨花帶雨,看的人好不心疼,麗貴妃也狠不下心來。
「好在太子和太子妃沒有追究!如若不然,你就算給她頂了,她也是躲不過的!你看看外頭那麼多人站在門口,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呢!看你們玉芙宮的笑話!趕緊起來!別再哭了!」
什麼樣的母親就有什麼樣的兒子,四皇子的雷厲風行多半是受到麗貴妃的言傳身教,她雖然平時是個愛笑的女人,但若是論起真章,比誰都能嚴詞厲色。
景貴人從地上起來,仍然在不住揩淚:「都是我不好,如果昨天能早太子妃一步把孩子要過來,也不至於發生這種事情。」
「確實是你不好,都那種時候了,你不告訴佳嬪真相,反而還順著她的話,讓她相信皇長孫是她的兒子……簡直荒謬!她越是相信越是不肯交出孩子,不然太子妃能這麼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