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瑤看了一圈,知道她們在說賢妃。
「給皇后娘娘請安了,娘娘萬福金安。」麗貴妃帶頭,上前與皇后見禮,笑瞇瞇的說道:「娘娘今日氣色真好,這些日子瘦了許多,身形愈發苗條了,都似二八姑娘一般。」
皇后帶著長長護甲的手指在自己的臉上摸了一把,笑容可掬道:「是嗎?麗妃妹妹越來越會說話了。」
言罷眼珠子就滴溜溜的看向了太子妃,後者只得不情不願的屈膝行禮:「給母后請安。」
「都平身吧,若說氣色好,誰人能比的上太子妃呢。」
若說會說話,誰人又能比的上這後宮的女人呢,她們一個個的只怕昨夜都沒能安枕,何來好氣色一說。
落座之後,這暖閣再次恢復成一片靜謐,也就偶爾可以聽到麗貴妃逗弄皇長孫的笑聲,一群人正襟危坐看似在等皇上的駕到,實際是則是當著這位皇后的面,也沒什麼好說的。
等了沒一會,萬福安一聲通傳,一國之君便從內室行了出來。
明黃色五爪金龍的便服,玉帶纏腰,玉冠束髮,這位老者看上去似乎年輕了許多,只是被病痛折磨的他再也無法挺直了身體,也無法將臉上的紋絡抹去。
在他身邊,攙著他胳膊的,不是別人,正是賢妃。
賢妃今日打扮的何其花枝招展,用的品紅色衣裳卻是和皇后一個品階,顯然是在挑釁,但皇后卻好似什麼都沒看見一般。
「臣妾參見皇上(父皇),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恭祝皇后萬壽無疆。」
明晰帝嗯了一聲在首位之上坐下,看著熙熙攘攘跪著的人道:「都起來吧。」
「謝皇上。」
皇后起身之後笑著說道:「皇上身子骨看上去比前些日子硬朗了許多。」
「嗯,朕也覺得舒坦多了。」明晰帝回答的倒是非常順口,似乎將禁足皇后一事早就拋之腦後了。
皇后又道:「陛下萬萬不可鬆懈,尤其寒冬臘月,更要多加保養。」
「朕知道了,倒是讓皇后你操心了。」
「臣妾與陛下結髮為夫妻,分內之事難免要惦記惦記。」
賢妃一旁酸溜溜的說道:「娘娘您就算說的再好,這要謀害太子妃和皇長孫性命的事情也是無法一筆勾銷的,那不成你還想著讓皇上忘記了這事,被你的幾句關心感動?若是如此,那臣妾侍奉病榻所做的這些又算什麼呢?」
她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說的皇后臉色一片白一片青一片紅,讓人看了目不暇接,光是看著就能感受的到她的那份尷尬。
只聽麗貴妃又道:「皇上今年的壽宴是臣妾和太子妃籌備的。」
知道她在轉移話題給皇后一個台階下,劉玉瑤便配合的說道:「正是,我還跟母妃商量說有許多外國人來呢,備了好些外國的佳餚和歌舞,相信他們一定喜歡,也讓咱們樂一樂,都是新鮮玩意,平日是很難見到的。」
這話果然激起了眾人的共鳴,對這壽宴萬分期待,連帶端妃都道:「剛才來的時候遇到了好些長相奇怪的外國人,你們遇到了嗎?」
「看見了,看見了,上次見這麼多的外國人還是蹴鞠大賽的時候呢。」
提起前幾年的事兒,又共同經歷的人又湊到一起回憶往事了,也順帶將皇后的事直接帶過,畢竟今天皇上過壽,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弄的太難看的好。
「這皇長孫都長這麼大了啊,小孩果然一天一個樣,這要是過了年,長的更快。」皇后要伸手去摸皇長孫的小臉蛋,卻被尋芳警惕的抱著往後一縮,奶娘趕緊接過去道:「殿下餓了。」
皇后也沒糾結於此,反對劉玉瑤說道:「該會走路了吧?」
「會一點,不過要讓人扶著。」
「會說話了嗎?」
「說不清。」
「嗯,真可惜啊,太子還沒看到他說話走路的樣子呢。」沒頭沒腦的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嚇的劉玉瑤一身冷汗。
雖然不知道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直覺告訴自己不要問,什麼都不要問。
「不過也沒關係,總會看到的,父子團聚也是指日可待。」
她的眼睛裡帶著一股子不似活人的生氣,反而嘲笑一般的看著面前之人。
她知道太子不在宮裡的事了?不可能啊,那她說的什麼意思?
今天的事情非常多,可以說的是,從睡醒睜眼,這些事就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了,讓劉玉瑤覺得有點手足無措。
先是後宮恭祝了皇上萬壽無疆之後,由皇后攜著妃嬪與來使女眷見禮,一國之君則往清泰殿中接見眾賓客。
待跟了皇后回到鳳藻宮中之後,便見到了多日不見的好姐妹玉環。
五皇子妃雖然也是皇上的兒媳婦,但嚴格意義上來說只能算是一個外臣,所以也只能和其他命婦女眷一同覲見。
劉玉瑤還是第一次見到鳳藻宮中這般熱鬧,以前後宮妃嬪前來晨昏定省的時候已經算的上是花枝招展熱鬧非凡了,今日再加上京裡京外的命婦,還有各地來使,連帶各國王妃公主,濟濟一堂。
越過這些人,她眼裡看到的只有劉玉環。
所以待眾人行禮問安,皇后賜茶飲用之後,太子妃就已經走到了劉玉環的身邊坐下,與她雙手相握,姐妹之間無需太多言語,已經知道彼此間心中在想些什麼了。
「等到父皇壽宴結束之後,你們就要啟程了,你在路上要保重,到了南疆,若是有什麼短缺或者是他欺負你了,你就派人來跟我說一聲,還有,我得讓夏忠派幾個武功高強的人跟著你,讓爺爺派兩個弄影一樣的丫鬟給你,還有……」
「姐姐。」劉玉環眼見著她說著說著就要流眼淚了,不免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姐姐,你別為我擔心,我也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任他欺侮忍氣吞聲的傻丫頭了,現如今五殿下還忌憚劉家的勢力不敢動我。」
「那要是將來爺爺老了怎麼辦,劉家沒人在朝為官了怎麼辦,你就能讓他隨便欺負了嗎?」
「他也不會欺負的了我的,我不是還有你嗎。」劉玉環笑著捏了捏她的手道:「你看這滿眼華翠,鶯歌燕語,看似其樂融融,背後又有多少暗箭明槍。我雖然沒在宮中生活過,但自小在深門大宅中長大,也見過嬸娘和姨娘們之間的爾虞我詐,深知自保不易,好在太子殿下對你一往情深,但你也不可肆無忌憚,無論如何,自保要緊,於我,於劉家,也多有裨益。」
「玉環……」她鼻頭微酸,她早已意識到宮中生活的不易,但當初既然選擇回頭這條路,就代表她已經做好了走下去的心理準備。
但是不知為何,再看看眼下這些笑語晏晏的妃嬪命婦,聽著她們在耳邊嘰嘰喳喳的貌合神離,那種憋屈的難受終於有點壓抑不住了。
「玉環……我跟你說,太子他,不在宮裡。」終於把憋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如釋重負的同時,又難受的有點想哭,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後者一凜,神情之中已經有些著急了,看看周圍,確定沒人聽到這話的同時,她又壓低聲音問道:「太子殿下不是感染風寒,臥病在床嗎。」
「那都是假的,都是我騙別人的,爺爺說太子去了外地,我也不知道是真的是假的,總覺得爺爺好像也在騙我一樣。」
劉玉環抬手,掩住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
「姐姐你擔心的也是我所擔心的,我都懂,你別說了。」
「我現在有點擔心他。」
稍作猶豫,劉玉環忽然苦笑出聲,看的別人也是一頭霧水,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只聽她又繼續說道:「只怕這次,我們又走不成了。」
後者不解:「什麼叫又走不成了?」
只聽她道:「我們本該早就離開京城前往封地的,結果他是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皇上的壽宴來臨。我本以為他是真的想拖到皇上心軟的一天,讓我們不必離去,或者留在京中過完年,但我沒想到,他竟然早就有了狼子野心。」
「我怎麼越來越聽不懂你說的話了。」劉玉瑤的一顆心撲撲直跳,有種無法言說的恐懼。
「皇后娘娘起駕——!」內監突然一聲通傳,驚的她一咯登。
只見劉皇后由妃嬪連帶命婦簇擁著,好不受用,帶著眾人往清泰殿去了,熙熙攘攘的一路走去,也是熱鬧非常。
太子妃被內監引著往前走,只得與劉玉環分開。
臨走之前,這個妹妹少不得又得囑咐她兩句:「你我儘管做好分內之事,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操心的,記住我的話,千萬自保。」
劉玉瑤被人群推擠著往前走,只得與她分開,耳邊迴盪的卻是她方才說的那句話,『他竟然早就有了狼子野心。』
狼子野心,五皇子早就有了狼子野心,對太子下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若是這次再在路上埋伏,那李徹能躲過這一劫嗎?
正如是想著,身邊又擠過來一個人,卻是身著異族服飾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