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有個電視劇,郭陽一家子都挺喜歡的——《激情燃燒的歲月》。
郭陽家裡老一輩全是部隊的,到了他這輩,雖然誰也沒說「非得當兵」,不過郭陽兄弟三個也都以各種方式進了一回部隊。
老大生在海邊兒,所以取名郭海,軍醫大學畢業的大夫,在某個部隊醫院裡工作了一段時間轉業去了藥廠;老二是個姑娘,生在冬天,取名郭梅,在城郊的某所部隊大學畢業,畢業後就直接轉業進了國企;老三就是郭陽,也是他們家最後一個孩子,和兄姐不同,郭陽屬於意外降生,而且出生的時候,家裡已經已經在定居在城郊的部隊大院兒裡,不再像以前隨著隊伍東奔西跑,老爺子高興給他取名郭京,被全家上下否定了一個來回,因為是正午生的,艷陽高照,郭艷不太合適最後取名郭陽。
郭陽沒選部隊的大學,為了離家方便,外地的也沒選。隨便找了個本市的二流大學學的計算機,想畢業之後憑老爺子部隊高幹的關係隨便混口飯吃也就完了,不過大三的時候,和第三個女朋友以不合適為由崩了之後,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確實是他媽喜歡男的,同時也堅定了非男的不找這份信心。當時家裡沒想讓他進部隊,也根本沒想到他想進部隊,但是、因為他想一頭扎進男人堆,於是就通過各路關係,成為武警。
多帥啊,一到重大節日、集會的時候,滿街站的武警哥哥看得郭陽直掉口水,帶著特別的理想,郭陽背著行李遠赴東北。
理想,在現實中破滅是常事兒,當郭陽推開宿舍門的時候,他所有的憧憬都破滅了。事實證明,能在重大節日、集會的時候站在大街上給大家樹立安全保障的武警之所以是帥哥,那是因為他們要在重大節日、集會上站到街上……
但對於開採山溝裡的某種稀有金屬礦山的工作來說,並不需要你長得十分好看……怎麼辦?寧缺勿濫!郭陽抽了自己四五個大嘴巴,站在這遍地醜男的礦山裡,寫下自己的第一篇軍旅日記:「我他媽為了這麼一個wochuo的目的來到這麼神聖的地方!還真不如進監獄!」
兩年之後,郭陽帶著一身的稀有金屬的泥土清香回到了家中,對於身在部隊兩年的他已經不太習慣看這花花世界了。到了家裡,老爺子看見兒子又黑又壯的甚是高興,拿了幾萬給他。郭海郭梅也都結了婚,塞了不少紅包給郭陽,道理不言而喻,沒工作而且到了適婚年齡。
郭陽總覺得自己比別人土了一截兒,天天翻看報紙找找有沒有什麼地方能夠提升品味,再加上不想上班,最後拿著全家人給的錢的三分之二,在一個大學比較集中的地區開了間咖啡店,提供書刊雜誌閱讀,門臉兒不大上下兩層,最多可同時容納十幾個人。
生意不好不壞,賠了幾個月回本兒,再幾個月也就兩三千塊的收成,這麼著是不行的,郭陽把其它的錢往姐夫那一扔:幫我買股票。人要是走正字兒,那就是正步走了。奧運之前那年趕上股市瘋漲,還沒高興結束,他們家空置的一個平房小院兒拆遷。兄姐都不缺房住,於是拆遷費用折騰幾個來回全被推進了郭陽的腰包,一夜暴富就是這麼來的。
飽暖思□□,郭陽開始廣撒網,撒網於因特網。把自己的形象、年齡、身高、體重、三圍、性向等諸多方面登錄個齊備,一下兒就炸了他倆郵箱,愣是沒有合適的。回城一年是一個也沒找著。在部隊鍛煉出的意志品質告訴他,總有一天能熬到退伍,直到那年除夕夜裡,才最終鎖定一個目標,並定於大年初一早上九點在星巴克見面。
對方是個醫生,條件不錯,人長得也帥,斯斯文文乾乾淨淨。郭陽見慣了粗勇的爺們兒,還就對這種白面書生來電。
倆人坐在對面,還都保持幾分尷尬,郭陽心裡砰砰直跳,人生的第一次相親還真是自己給自己找著的對象兒。咖啡喝完,二人相談甚歡,郭陽自己佔了談話時間的90%,那大夫偶爾回個一兩句,但一直都對郭陽微笑著說話,有戲!郭陽回家的路上幾個短信問候人家,就這麼著,倆人兒好上了。
醫生叫劉伊笑,也是本地人,人吧話不多,輕微潔癖。工作特別的忙,經常上手術台,一上就是幾個小時不下來,郭陽上家裡找人家,一來二去的,到是和他在分局做文書的妹妹劉伊凡混熟了。
「父母都是教師,哥哥是醫生,妹妹是警察。你們全家就是我們全國人民歌頌的對象。」郭陽如此品評著劉伊笑的家庭。
劉伊笑不同意同居,覺得沒有各自的生活空間,只是一個月來找郭陽一趟,郭陽有事兒沒事兒想給劉伊笑打個電話,也多是關機狀態。是是是,這個能理解,誰也不能在一個開了膛的主兒面前,把手裡的刀放下接電話。
全世界都是人,那一年,郭陽只想和劉伊笑說話,但、很少能說上話。
問題會隨著時間的前行而變化,要麼就淡忘了,要麼就習慣了。郭陽開始變得有點兒小孤僻,有點兒小寡歡,對人也不怎麼相信了,特別是劉伊笑,因為見面太少、話也太少。直到有一天,劉伊笑千載難逢的主動約他西餐。
郭陽把圍嘴兒圍好,看著對面兒微笑的劉伊笑。
「今兒心情好?」郭陽問。
「心情不好。」劉伊笑低下了頭,把金絲邊的眼鏡拿下來、揉了揉腦袋。
「怎麼了?說說。」郭陽想過去握一下自己男朋友的手,沒敢。
「他回來了。」劉伊笑慢慢拿起紅酒杯,抿了一口。
「誰……回來了?」
「他……就是我以前的,朋友。」
「噢……」郭陽心開始通通地跳,怎麼意思?咱這頓是散伙飯?劉伊笑以前有過一男朋友,不過具體的郭陽一句也沒問題,他覺得這和他沒關係,今天是劉伊笑這麼主動提及,郭陽到也想知道知道。
「他從哪兒回來?」郭陽問。
「挺遠的一個地方。」劉伊笑輕聲說。
郭陽聽這話覺得有點兒哆嗦,怎麼著?今兒是「頭七」?
「那個、他做什麼的啊?」郭陽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劉伊笑今天的話已經比平時多了,郭陽有時候真想找別人問問,這倆男的談戀愛是不是一般沒話說。
「海員。」劉伊笑歎了口氣,「其實那時候我們挺融洽的。」
郭陽一聽,一口紅酒沒品味兒就直接嚥下去了,心說:海員啊!怪不得,你們倆能處一塊兒還融洽!真他媽挺配的!
「挺……安靜的吧。」郭陽微笑地看著劉伊笑。
「什麼?」劉伊笑皺了皺眉。
「不是,我是說你們倆處得挺好的,為什麼分了?」郭陽問。
「可能是他嫌我幼稚。」劉伊笑苦笑了一下,「算了,他這次回來是結婚的,反正和我也沒什麼關係了。來,咱們乾杯!」
郭陽舉杯和劉伊笑痛飲。晚上打車把劉伊笑送到家。
「好久沒過來了,走吧?」劉伊笑曖昧的對郭陽笑著。郭陽搖了搖頭:「今兒太累了,你好好休息。」
「嗯……那成。我先上去了。」劉伊笑微笑著回過頭去。
郭陽一個人往家走,應該能走上一個半鐘頭,心想著:不是不我想上去,我怕你今天抱著我的時候,想的是別人,所以今天不行……
郭陽離開張晨的家,半個小時後,車已停在自己家樓下。又伸手把手機拿出來,想找劉伊笑說說今天誤打誤撞的事兒,還想和他聊聊看見的那倆漂亮的小警察,特別是張晨。撥了兩次還是關機,無奈把車停好,剛走上樓梯,電話卻過來了。
「郭子?」劉伊笑在電話那邊問。
「嗯,你剛關機了。」郭陽按了一下電梯按鈕。
「是。剛沒電了。有事兒?」
「沒,就是今天挺逗的。」郭陽進了電梯按了下樓層鍵。
「那行,早點休息。」劉伊笑說完掛了電話。
郭陽無奈的搖了搖頭,把電話放口袋裡,想了想又拿出來,給店員打過去問他打烊了沒有。得知已經關門大吉了,才放心的把電話往床上一扔。
洗過澡點了根煙坐床邊上,看了看手機,又拿起來打了個電話。
「伊凡啊。」郭陽嘻皮笑臉的問。
「嗯,又怎麼了?」
「我就是想問問,那張晨你認識吧?」
「廢話,我同事!」
「他手機號你有麼?」郭陽問。
「有。」
「給我。」
「不能給。」劉伊凡態度變了,「你找他什麼事兒?」
「他是我哥們兒!」郭陽坐直了說到,「我剛和他吃完飯,忘了找他要電話了。」
「那也不能給。」劉伊凡頓了一下,「明兒你打局裡來自己問他。」
郭陽把手機又扔床上一次,自己念叨著:「兄妹倆一個德性的,我就是想找人說說話!」
找人說話,找誰?劉伊笑沒工夫搭理自己,張晨其實挺逗的,雖然心裡還對白天的事兒有這麼一點兒小彆扭,不過這孩子頂多脾氣急了點兒,人到還是好人。想著今兒晚上,他推車進院兒的時候,笑的樣子,真不錯。這孩子要是和自己一樣就好了。剛想到這兒,立馬兒坐起來照著今天挨了一拳的臉上就是一下兒,操,這都他媽想什麼缺德事兒呢!
第二天一早,郭陽開車到店裡,店員小常姑娘正在開門,往上推門板,回頭看到他:「老闆!」
「我來吧。」郭陽走到她身邊兒,伸手把防盜門板推上去。小常拿出鑰匙把鎖打開。郭陽慢悠悠的跟著進了店。開門放了點兒空氣,小常把門兒關上打開空調,然後拿起掃帚什麼的打掃。
「來新書了麼?」郭陽問。
「昨兒下午來的,有個學生訂了《蘇菲的世界》我讓小叢送了幾本兒過來。還有什麼《世界是平的》《果殼中的宇宙》。」小常把店打掃完坐到收銀台邊。
郭陽把《果殼中的宇宙》拿下來:「現在這種科普書越來越低齡化了。」
「你看得懂麼?」小常探頭過來看著他。
郭陽的臉一下子就掉了,皺眉看了小常一眼,小常一愣意識到說錯話了,立馬傻樂著說:「當然看得懂,當然看得懂。」
郭陽想狠狠的把頭轉到書上,電話響了。
「喂?」郭陽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