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臉『色』一變,問道:「什麼事兒?」
青哥掩飾地道:「沒什麼,娘娘,您現在懷著孩子呢,別理那些心懷不軌的人。」
燕燕起了疑心道:「到底是什麼事,你說?」
青哥支唔著道:「沒,沒事,娘娘,您多休息……」向著外面揚聲:「雙古,別叫人擾了娘娘休息。」
雙古才答:「是。」
燕燕卻揚聲道:「請兩位太妃進來。」
青哥臉『色』大驚:「娘娘……」
燕燕看向她:「不管你是不是好意,我都不允許自己變成瞎子聾子,人人知道的事,我自己反而不知道……」
青哥心驚膽戰,卻又阻止不得,就怕是那件事發,忙揚聲叫道:「良哥,你快些出來。」若是有事,多個人也好阻止。
就見著蒲哥、啜裡兩人匆匆忙忙地進來,兩人今日打扮倒還素淨,神情卻是表面上的關切掩不住底下的喜『色』。見了燕燕,啜裡就掩面哭道:「哎喲,我可憐的孩子啊,你可千萬不要傷心,千萬不要難過啊……」
燕燕聽得心頭火起,道:「太妃這是什麼意思?」
啜裡就惱了,叫道:「喲喲喲,你這麼凶做什麼……」
蒲哥見狀忙拉她一下,柔聲道:「娘娘也是傷痛過度,啜裡妹妹不要計較。」說著使個眼『色』。
啜裡頓時就道:「算了算了,誰死了父親心裡能好過,我不跟你計較。」
燕燕厲聲道:「你說什麼?」
蒲哥一臉詫異:「娘娘不知道,七日前,蕭思溫宰相閭山遇盜,被殺身亡。」
燕燕看著眼前的蒲哥、啜裡的嘴一張一合的,只覺得兩人都出現了重影,她捂著肚子,彎曲著身子,倒在躺椅上。
耳邊似乎聽到青哥的尖叫:「娘娘!快去請主上和御醫——」
燕燕睡著了,她似乎進入了一個奇怪的地方,眼前一片雲霧,雲霧中就見著蕭思溫和著一個她看著既眼熟,又陌生的女人走進來,笑『吟』『吟』地對她說:「燕燕,我們要去了,你從此以後,可不要再淘氣了。」
燕燕本能地說:「我從不淘氣……」忽然間感覺到了什麼,細看著那女人,越看越是感覺親近,忽然腦海中跳出一個稱呼來:「娘——」
她一時就覺得有些詫異,因為這樣的情景她從未見著,她有些記事的時候,她母親就身體不好了,又因為病中脾氣極壞,所以這看著又漂亮、又溫柔的母親竟是從未見過的。可是不知怎麼地,她就覺得,這才是母親應該有的樣子,竟忘記小時候的母親是什麼樣子的了。只是問道:「你們要去哪兒?」
就見著她母親說:「我們要去的地方,你如今去不了。」
說著,就見她父親和母親手拉地走了,她想去拉,伸不了手,想去追,邁不開腿,掙扎得半天,卻掙得滿頭是汗,只得叫道:「爹,娘……」
偏生話到嘴邊,還叫不出來,掙扎了好久,這才叫出聲來,這一叫出聲來,她便醒了,就見著床前全是人。
耶律賢坐在床頭,臉『色』都已經有些白裡發青了,見了她醒來,忙拉住她的手,急道:「燕燕,你可醒了——」
燕燕看著耶律賢,眼神放空,似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漸漸地,她想起自己暈倒前的事來,忽然掙扎著坐起,轉看耶律賢的身後。
耶律賢見她尋找,忙上前扶著她,問她:「你想找誰?」
燕燕方想說,我想找啜裡太妃,我要問問她,我爹出事是真是假。但忽然回過神來,看向耶律賢,抓著他的手問他:「我阿爹是不是出事了?」
耶律賢來時已經知道了原因,此時見她問,知道避不開了,方一怔間,不知道如何回答。燕燕又問他:「你是不是知道,你們是不是都知道?」她的目光在室內掃了一遍,青哥、良哥、雙古、婆兒都低下了頭,她的目光最後又落到耶律賢身上,一拳捶在耶律賢胸口:「你為什麼要瞞著我?」
幸而她此時體弱無力,耶律賢勇敢地挺住了沒有呼痛,只握住燕燕的手,沉重地道:「朕本想緩一緩再告訴你。思溫宰相在閭山被刺客暗殺了,朕沒能救回他,對不起。」
燕燕雖然心理有數,但聽到這個消息時,頓時就淚如泉湧:「不,爹,阿爹他不會有事的……」
耶律賢見了她這樣,也不禁心疼,抱住燕燕也不禁落淚道:「燕燕,你要撐住,你父親也盼著你能撐住。別忘了,你肚子裡還有孩子。如果你和孩子有什麼閃失,他在地下也不會安心的。」
燕燕閉上眼睛,只覺得心頭劇痛,她心中是說不盡的痛悔。想當日她入宮前,心存怨恨,與父親爭執而離開,直至與耶律賢結為夫妻,對父親心結已去,但卻因為一道宮牆隔絕內外。是她仍然拉不下臉面子,沒有主動請父親入宮相見,本擬是乘父親壽辰,三姐妹一起祝壽,向父親盡孝,可誰知如今竟已是天人永隔。
她緩緩地道:「爹爹如今在哪兒?」
耶律賢扭頭不忍看她此時神情,只哽咽道:「府中已經佈置好了靈堂。」
燕燕說:「我要過去看看。」
耶律賢本想勸阻,但見了她的神情,話到嘴邊卻是嚥下,點頭道:「好,我這就安排去。」
燕燕坐上輦車,直到蕭思溫府。
她這一路都還是恍恍惚惚的,直到走下輦車,看到熟悉的大門,熟悉的府第,如今竟成一片雪白之『色』,只覺得傷痛如一道閃電擊中了她,打得她只覺得全身麻木,只餘痛楚,再無其他。
她整個人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幸而良哥青哥時刻注意著她,攙扶著她,才讓她沒有摔倒。
她只覺得雙腿都軟了,簡直沒有力氣往前邁上一步,良哥見狀,忙叫了肩輿,將她抬了下去。
燕燕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坐靈堂前一步步登階而上,看著原來的花廳已經變成靈堂,一切是這麼的熟悉,又是這麼的陌生。
燕燕伏在蕭思溫的靈前時,放聲大哭。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父親,不在了;她的家,沒了;她的過去,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