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勳想不到喜隱這番話說得誅心,頓時臉『色』急變,竟不由先轉頭去看皇后的臉『色』。
燕燕聽到此事也是大驚,站了起來喝道:「喜隱,你說什麼?」
高勳心如電轉,立刻跪下叫屈:「皇后,趙王這是污蔑!誰不知道思溫宰相之死,乃是海只海裡所為。如今案子已經結束,兇手是皇后親手處決的,他如今在朝堂上誣蔑大臣,有何證據?」
喜隱一怔,就理直氣壯起來:「我自然是有證據的,那日思溫宰相的酒宴上,我就看到你和海只海裡背裡地嘀嘀咕咕的,可見是在有陰謀。你怕韓德讓查到身上,才把那個證人和口供扔到女裡門前,女裡是聽了你的話才去抓海只海裡用來滅口……」
高勳恨得牙癢癢的,這個蠢貨日常做事的時候要人明示暗示到差點把他腦仁劈開都說不明白,胡說八道起來居然句句真相。不能讓他再說下去了,否則哪怕大家明知道他是胡扯,但句句關鍵點都打准的話,也不免讓人疑心於他。當下立刻扭頭怒道:「趙王,我給你留三分情面,你居然血口噴人。我問你,皇后『射』鬼箭的時候,『射』台上有陷阱,下有伏兵,要暗算懷孕的皇后,是怎麼回事?『射』台是你佈置的,這一切的事,你逃不了干係。」
喜隱想不到高勳反咬一口,跳了起來叫道:「你胡說!」
高勳冷笑:「你誣陷!」
兩人頓時你一言我一語地掐了起來,罨撒葛見狀心中冷笑一個眼『色』,幾個早就串通好的臣子立刻站出來故意攪『亂』朝堂。
一大臣就道:「主上閭山遇伏,皇后『射』台失事,這兩件事的主管之人,都罪責難逃。」
另一大臣也道:「說得是,女裡大人,閭山的守衛可是你派的。」
女裡聽到說到自己,頓掄起拳頭,叫道:「關老子屁事。」
那大臣就叫了起來:「朝堂之上,女裡你還敢當著皇后的面威脅人不成?」
女裡伸拳就打,頓時朝堂下『亂』成一團,罨撒葛也罷、喜隱也罷、高勳也罷,這三個人三個派系不少臣子平時爭鬥不休,此時都都有意無意地上前添油加醋,加劇著熱鬧,有意無意地將今日獨臨朝堂的攝政皇后給架空無視掉。
頭一天上朝,就鬧得不可收場,這個攝政皇后,又有何威儀可言,將來她下任何旨意,都可以讓幾個大臣先鬧一上通,讓她束手無策。
燕燕看著下面鬧成一團,她看到了那些有意起哄的官員,也看到了抱臂站在一邊,冷笑著旁觀著熱鬧場面的罨撒葛,更看到了還有一部份在旁邊焦急想阻止這場鬧劇,又怕被捲入鬧劇更加不可收拾的忠君之臣。
罨撒葛微微一笑,他預料燕燕獨立臨朝的第一次將以失敗和混『亂』告終。
不想上上御案上忽然一聲震響,燕燕一拍桌子,叫道:「休哥惕隱何在!」
只聽得一聲令下,耶律休哥率值殿將軍進來,群臣頓時止住了爭吵,有幾個大臣臉上顯『露』出驚慌來。
燕燕看著高勳、女裡沉默,高勳額上冒出冷汗,不敢再言,。
燕燕又轉向喜隱,冷靜地道:「趙王,你說高勳、女裡與閭山行刺案有關,可有證據?」
喜隱語塞:「這……我是聽海只、海裡親口所言。」
高勳大笑:「哈哈哈,海只、海裡?親口所言。喜隱,你既然早就聽到了,為什麼不事先稟報,現在人都死了,死人說過什麼話,自然是由著你隨便編造了。」
女裡立刻站起身,指著喜隱道:「皇后,臣以為,趙王污蔑宰相,圖謀輔政之位,有逆『亂』之心。」
喜隱大怒道:「你胡說……」眼看就又再吵起來。燕燕一拍御案,冷冷地道:「要吵的人,都架出去,到殿外慢慢吵;再吵不夠,到校場去比一場;比不夠,立生死契約決鬥去!喜隱、女裡,你二人想選擇哪樣?」
喜隱和女裡心中一凌,雖然互相瞪著眼睛,但還是慢慢退回原位去了。
燕燕微微一笑,不見絲毫煙火氣地:「現在,繼續議政。」
大臣賢適見狀連忙上前一步:「稟皇后,右夷離畢奚底遣人獻俘,如何安排,請皇后示下。」
韓匡嗣也忙上前:「稟皇后,派遣阿薩蘭回鶻的使臣,應以何人為好,請皇后示下。」
後頭與諸王沒有勾結,又知機的大臣們就忙一個個拿著事兒『插』上來,眼見大臣們一個個地上前奏事,整個朝堂的順序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罨撒葛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
終於忍到了散朝之後,見著女裡、高勳與喜隱差點拔刀的樣子,罨撒葛冷笑一聲,心道燕燕雖然躲過朝堂這一劫,然而又這兩邊又怎麼可能和平共處呢。
罨撒葛面『色』沉靜地站在台階最高處,看著女裡、高勳和喜隱先後離去,這才上車離開。
粘木袞等罨撒葛回府下車的時候,才輕聲地道:「大王,看來皇后有意用女裡、高勳來對付您和趙王。咱們是不是幫趙王一把,壓下他們倆的氣焰?」
罨撒葛冷笑道:「為何要壓?三足鼎立只會陷入僵局,那不就恰好合了明扆的心思了嗎?我要的就是不穩,唯有不穩,我才能『亂』中取利。」
粘木袞正想說話,卻住了口,就見胡輦已經聽說罨撒葛回府而迎上來,笑『吟』『吟』地拉著罨撒葛的手,道:「大王回來了」
罨撒葛一邊攬住胡輦的肩膀向裡走,一邊以目示意粘水袞等離開。他到了房中,胡輦拉著他坐下,問:「今日早朝怎麼樣?」
罨撒葛知道她是不放心燕燕今日獨坐朝堂,當下一邊接了胡輦送上來的茶,一邊笑——笑道:「早朝一切都好,燕燕很能幹,你不要擔心。」見胡輦微微鬆了一口氣,罨撒葛又皺起眉頭:「只是……她將所有權力交給高勳、女裡掌控,太危險了。」
胡輦警惕地道:「高勳是大丞相,女裡是沙場宿將,主上病倒,他們來掌權也是尋常事情。」她知道罨撒葛一直懷著野心,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要自己跟燕燕說,不要重用高勳與女裡嗎?這樣的事情,她是不會滲和的。
罨撒葛歎了一口氣,一臉憂『色』道:「我知道明扆病倒,燕燕如今防著諸王奪權,這才如此抬舉高勳、女裡。可是他們真的弄錯了。有你在,我對燕燕多少還有些情分,女裡、高勳呢?你別忘了,他們手裡還有一個喜哥在。當初,他們可是想抬舉喜哥撫育皇子,搶了燕燕的位置做攝政太后的!」
胡輦警惕神『色』略減,一邊替罨撒葛解衣,一邊道:「喜哥怎麼能和燕燕比,不過是他們倆的癡心妄想罷了。」罨撒葛上次受了傷,因為當時逃亡時條件不好,傷口受了感染,結果一直遲遲不好,如今已經長成背疽了。如今回了上京,才找了上好的御醫來,重新挖開傷口上『藥』,吃苦不少。現在每日上朝回來,就要解衣重新換『藥』。
罨撒葛忽然道:「胡輦,你可知道,女裡、高勳很可能才是殺害思溫宰相的兇手。」
胡輦一驚,手一顫碰到了罨撒葛的傷口,聽到罨撒葛呼痛,這才回過神來,抓住他的手吃驚地問:「你說什麼?」
罨撒葛道:「這是今日朝會上,喜隱親口說破的。」
胡輦既懷疑又憤怒:「喜隱說的?他有證據嗎?」
罨撒葛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恐怕是沒有。」胡輦方鬆了一口氣,卻聽得他又道:「其實我早覺得你父親的案子不對,偏偏我又是被猜忌的人,再去說女裡、高勳的事情,就好似是故意詆毀重臣,所以我才保持沉默。可眼看著高勳得勢,權勢日益增長,有些話我便不得不說了。我不能看著你的殺父仇人,在你妹妹手裡榮華富貴,飛黃騰達啊。」
胡輦的手停住,跌坐在榻上,憤然道:「殺我爹?他們能有什麼好處?」
罨撒葛不要為然地道:「為權位罷了。你想想,你父親死後得到最大好處的人是誰?不就是高勳嗎,他一躍成為大丞相,明扆不得不更加倚重他和女裡。若你父親還在,今日輔政之人根本不可能輪到高勳。」
胡輦扶著太陽『穴』,只覺得頭似乎要炸天了,她站了起來:「不,這太突然了,我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她也顧不得罨撒葛,扶著牆,跌跌撞撞地走出去,被空寧扶住:「王妃,您去哪兒?」
胡輦茫然地:「我去哪兒?不,我不知道,讓我一個人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