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彰愍宮也有一場對話。
帝后相爭,已過一日,耶律賢的情緒與病況已經漸漸穩定下來,他靠在床上,看著週遭的佛家法器,神態有些『迷』惘。
玉簫就問他:「主上,可覺得好些了?」
耶律賢點了點頭,神情卻仍然若有所思。
玉簫觀察著耶律賢的神情,建議說:「主上,要不要去花園走走,或者,去看看幾位小皇子和小公主?」
耶律賢搖了搖頭。
玉簫想了想,又建議說:「要不要,去皇后的崇德宮走走?」
耶律賢一震,看向玉簫,但見玉簫的神情仍然是一派純真誠摯,耶律賢長歎一聲,問她:「你怎麼會想到崇德宮。」
玉簫猶豫片刻,支吾道:「主上恕罪,奴婢以為,皇后……也是一片好意。」
耶律賢看向玉簫,有意試探:「哦……你這麼認為?那你也認為,朕不應該讓昭敏在宮中作法?」
玉簫雖不十分瞭解帝后相爭之原因,但想了想,還是鼓足勇氣道:「奴婢不敢。主上,如果佛法真的對主上有好處,奴婢願意為主上祈福唸經,甚至捨身割肉。可是,主上畢竟是皇帝,宮中可以設佛堂,但主上的正殿不能變成佛堂。」
耶律賢看向玉簫,神情頓時變得威嚴起來:「嗯?」
玉簫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結結巴巴地解釋:「主上,奴婢不懂那些大道理,也不會說話,奴婢只是覺得,這樣不行。皇后雖然說話硬了些,可道理是對的。她跟奴婢一樣,都是為了主上好……」說到這裡覺得不敬,忙道:「不,是奴婢和皇后一樣……」又覺得自己說錯,忙又解釋:「不不不,奴婢和皇后不一樣,我們一個天一個地……」她是個老實孩子,越著急越笨拙,自己越說越『亂』都說不下去了,急得直抹淚。
耶律賢笑了,拿起枕邊的手帕為玉簫拭淚,笑道:「你們都一樣,都是為了朕好,朕知道。」
玉簫連忙自己拭去淚水,看著耶律賢怯怯地說:「主上,皇后要為主上處理朝政,要養育管教六位皇子皇女,還要為主上的病情『操』心。您那天說的話,會讓皇后多傷心啊。」
耶律賢聽了這話,想到與燕燕這些年的點點滴滴,不由長歎一聲。
玉簫膽怯地建議:「要不,您去找皇后吧!或者,讓婆兒去請皇后過來?」
耶律賢抬眼看了看四周,那些法器符咒,放在佛堂可以,放在宮殿之中,的確違和。當日他在惱怒之下,只覺得燕燕膽大妄為,傷了他的顏面,此時想來,皇后的話不無道理,當下就點了點頭道:「把這些都清理掉吧。朕是有些失態了。」
玉簫破涕為笑。
耶律賢頓了一下,指指案上新貢來的一件金如意,對四端道:「你去把這個金如意拿給皇后,請皇后過來。」
玉簫雖然單純,但也察覺得到阿辛對昭敏似乎更親近一些,所以今日趁只有四端隨侍,才大膽勸說起耶律賢。
四端便捧著金如意應了,就要出去,不想走到門口,就見燕燕也來了。四端忙高聲叫道:「奴婢見過皇后。」燕燕聽了這聲音,不由犯疑:「怎麼,昭敏還在裡面作法?」
四端忙緊張地搖頭:「沒,沒有,上次走了就再沒召他了!」
而此時玉簫和耶律賢聽著外面的聲音,也不禁臉『色』大變。
玉簫欲躲避,耶律賢卻道:「來不及了,你端著這個……」他左右一看,正看到放在案上的『藥』碗,就道:「你端著『藥』碗就站在這邊。」正可冒充送『藥』的宮女。
玉簫忙端起『藥』碗,按耶律賢所指,站在光線暗處,才剛剛站好,就見燕燕已經走了進來,玉簫忙低下頭,與她帶來的兩個侍女站在一起。
燕燕在門口就聽說四端奉旨帶著金如意去找她,心情本已經好了許多,進來時環視一圈,注意到週遭的一切已經恢復了原樣,那些奇奇怪怪的法器俱都消失了,不由『露』出欣慰之『色』。
當下走向耶律賢,拉住他的手道:「我有話要與主上說呢。」
耶律賢暗鬆了一口氣,忙揮手令身邊的侍從退下,玉簫便也乘機混在侍女中退下。
耶律賢和燕燕同時出聲道:「對不起。」
兩人同時一怔,燕燕抬頭看著耶律賢,微微放鬆。
燕燕微微一笑:「我先說。」
耶律賢點了點頭:「好。」
燕燕握住耶律賢的手,先開口道歉:「昨日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只管自己的想法,不考慮主上的心情。這些年來你受病痛折磨,我卻對你關心不夠。你說得對,我應該更關心你才是。我一心只顧政務,卻忽略了身邊人。」
耶律賢拍了拍燕燕的手,歎道:「朕知道你獨自撐起江山,這是多少英明的男人都難以擔當的重任。朕不能為你分憂,反而沉湎於自己的傷痛之中,甚至受人所制。那日是朕口不擇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燕燕放心地舒了一口氣:「我聽到這話,真是十分欣慰。我所熟悉的那個英明睿智的主上又回來了。」
耶律賢也感歎:「很多時候,我們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輕輕拍拍燕燕的手,忽然道:「朕也是受人的提醒和勸說,才能夠明白自己的錯誤。」
燕燕道:「誰?」
耶律賢道:「朕希望,你日後能夠記她這一份功勞,記她一份赤誠之心。」
燕燕雖不解其意,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