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振羽悄悄問黎語冰:「你說, 我老大能逆襲嗎?」
他這樣問,要聽的大概也只是一句安慰, 哪知黎語冰看著棠雪的背影, 自言自語道:「這混蛋。」
廖振羽:= =
夏夢歡站在廖振羽的另一邊,溫聲說:「還沒準呢, 一切皆有可能。」
這才是正確的安慰人的姿勢嘛。這一刻廖振羽覺得夏夢歡就是小天使本人了。
輪滑社社長站在草叢上斜舉著手, 「預備——3,2, 1——」
輪滑這項運動,是從滑冰發展過來的。花樣滑冰與花樣輪滑之間, 由於鞋子的摩擦係數和受力方式等原因,差異較大, 不能互相替代, 所以棠雪才說社長他們找花滑隊幫忙是瞎胡鬧。
但速度滑冰與速度輪滑就不一樣了,這兩項運動相似度很高, 高到可以進行替代訓練。滑冰的場地限制比較大, 棠雪以前練滑冰的時候就有過兼練輪滑的經歷。
換言之, 如果一個人在冰上滑得快, 那麼ta在地上一樣滑得快。
棠雪練了八年滑冰, 從小學二年級到高一。一開始那幾年算業餘,後期基本是朝著專業運動員的方向培養了,只是她自己沒有堅持下來。
雖如此, 現在跟一個普通人對干, 依舊是問題不大。
是的, 骷髏頭在她眼裡算普通人,業餘中的業餘。她查過這個輪滑俱樂部的宣傳資料,拿得出手的都是花樣,沒有主攻速度輪滑的。
所以,他們那一撥人裡的每一個,在她眼裡,都算辣雞。
輪滑社長念完數字,手臂向下用力一甩,同時吹響了一把哨子。
尖銳的哨聲劃破空氣,刺入耳膜。跑道上的兩人像是得到發射命令的兩顆炮彈,「嗖」的一下衝了出去。
廖振羽期待中的逆襲場面並沒有出現。
因為,從第一秒開始,棠雪她就領先了。
人群中一陣靜默。
此前的靜默是因悲觀,此時的靜默是因震驚。
就這樣詭異地安靜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喊出第一聲「臥槽」。
然後觀眾席裡就被「臥槽」「牛逼」「加油」這類詞彙刷屏了。
廖振羽的巴掌都拍紅了,「老大加油!」
棠雪彎著腰,目視前方,雙腿交替發力滑行,身體和手臂有節奏地擺動,最大程度地完成動力鏈條的轉換。為了降低風阻,她穿著緊身的運動衣,這會兒兩條腿看起來尤為顯眼,修長有力,線條健康又漂亮。
她跑過一圈,經過人群時,人群為之沸騰,又喊又叫的,她絲毫沒受影響,有條不紊,目光如電。
黎語冰看到了她的眼神。
像一隻初次捕獵的鷹隼,沉靜,專注,天真,鋒芒畢露。
……
五圈輪滑下來也就是幾分鐘的事兒,棠雪滑過終點時,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她那個春風得意啊,降速之後掉回頭,伸著手跟人群擊掌,甭管認不認識,拍個巴掌再說。
圍觀群眾也非常地給面子,紛紛伸出手來搶著和她擊掌。
黎語冰挺佩服棠雪的。就一場菜雞互啄,被她搞得像奧運會一樣盛大。
棠雪還沒得瑟夠呢,也不知道是誰突然絆了她一下,踩著輪滑鞋本來就不穩當,這會兒猝不及防,身體被絆得歪斜,眼看著要向下摔。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那人緊緊抓住她的手,力道很大,往回一拉,棠雪回握住他,藉機調整姿勢,身體就這麼正回來了。
她輕輕呼了口氣,虛驚一場。
然後抬眼望向那隻手的主人。
視線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又撞到了那雙鹿眼。
第三次了啊……
棠雪愣了一下,禁不住就笑了。
他也笑了,這次笑得開懷,淺緋色的嘴唇張開,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左臉上那個酒窩更明顯了一些。他一邊笑著,朝她眨了一下眼睛,烏黑的眼珠兒,目光像荷葉上隨風滾動的露水,濕潤又生動。
他動了一下,棠雪低頭一看,這才後知後覺自己還攥著人家的手呢。她有些不好意思,連忙鬆開他。
他鬆開手,從書包裡掏了一下。
然後,棠雪的手裡就多了一瓶豆奶。
棠雪一樂,心想這個人還挺好玩的。
她正要跟他講話呢,人群中突然一陣騷動,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喊聲:「裸-奔,裸-奔,裸-奔!……」
哦,是骷髏頭回來了。
骷髏頭很不幸,剛才因為太著急還摔了一跤,這會兒總算頂著心理壓力到達終點。在終點,沒人為他的堅持不懈喝彩,大家都在等他裸-奔。
跟電視上演的一點也不一樣。
棠雪踩著輪滑鞋走到骷髏頭面前,笑道:「服不服啊?」
骷髏頭臉色很難看,僵在那裡,不發一言。
灰毛還算淡定,問棠雪:「你到底是什麼人?」
「汽車人。」
「……」
灰毛被雷了一下。
「別廢話了,」棠雪抱著胳膊,看向骷髏頭,「快點裸-奔,我們還等著去吃飯呢。」
此話一出,立刻引來一頓附和。
願賭服輸不是什麼長臉的事兒,但如果輸完就跑,那連男人都不要做了。所以骷髏頭最後還是選擇願賭服輸。
他閉著眼睛把衣服一頓扒,扒到後來還剩一條底褲。
骷髏頭外衣的下面,隱藏的是一條海綿寶寶內褲。
真是,萬萬妹想到啊……
骷髏頭破罐子破摔,穿著底褲在操場上走了幾十米,還擺了個pose。他背對著人群時,隨著行走的動作,臀部肌肉被牽動,屁股上那個海綿寶寶,臉和眼睛都在動,彷彿活了一般,對著人群扯嘴角,擠眼睛。
這天,操場上的目擊者們多少都留了點心理陰影,感覺自己好像被一條內褲調戲了。
裸-奔結束後,灰毛主動和輪滑社長講和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學生仔們臉皮薄,好哄,現在多說點好話,這場風波能以更快和更和平的方式平息掉,最大程度降低對他們俱樂部的負面影響。
事情總算有個收尾,人群也漸漸地散了。
棠雪握著瓶豆奶,東張西望了好久,都沒有看到那個人。
「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呢。」她喃喃自語道。
黎語冰趁她發怔的功夫,從她手裡順走豆奶,棠雪發覺時,他已經飛快地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
「喂!」棠雪有些不高興。
黎語冰嘴裡含著口豆奶,腮幫子鼓起來一塊。他垂著眼睛,嚥下嘴裡的東西。
咕嘟。
還特麼帶音效的。
棠雪咬牙,「你——」說完這個字,突然地語塞。
黎語冰的視線落在她臉上,他看著她的眼睛,清澈平靜的目光,前所未有的認真。
棠雪本來想罵人的,但他這樣讓她很不適應,她就沒罵出來,只硬邦邦說道:「你幹嘛?」
「為什麼不滑冰了?」黎語冰問。
棠雪怔了一下,隨即偏開臉,沒好氣道,「關你什麼事啊。」
他穿著一身純黑色的訓練服,在訓練服的包裹下,四肢顯得修長有力。隨著音樂的起伏,他在冰面上滑行,旋轉,跳躍,騰空。落地時,冰刀與冰面擦出一蓬白色的冰屑。
不知是不是因為與地面隔著一雙冰刀的緣故,他踩在冰面上舞動時,身軀顯得格外輕盈,像一隻墨色的蝶,獨自流連於空谷山澗中。
棠雪在旁看得賞心悅目,忍不住又走近一些,想看清他的臉。
一道聲音突然叫住她:「那邊那位同學,請問你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