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語冰上午參加了一個驍龍俱樂部聯繫的商業活動, 是一家冰場的開業剪綵。這貨穿一身西裝打著領帶,人模狗樣的。運動員一旦穿上西裝, 幾乎沒有難看的,長年累月練得人身上肌肉勻稱,肩是肩腿是腿, 穿上西裝襯衫,衣冠楚楚, 又性感又禁慾, 荷爾蒙爆炸。
按理說黎語冰再牛逼也只是一個校隊球員, 這類活動並沒有去的必要,但是驍龍俱樂部特別喜歡帶著他。小伙子長得周正啊,穿上西裝往那一站,別人都打聽是哪個明星小鮮肉, 俱樂部管理層就覺得, 倍兒、有、面、子!
棠雪也去了。她是那個灰頭土臉的小助理,負責給黎語冰看東西遞水跑腿, 看別人光鮮亮麗花團錦簇。寂寞是一個人的, 熱鬧是全世界的。
回去的時候黎語冰打了個車, 倆人坐在後座上, 棠雪聞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一股名為羨慕妒忌恨的情緒汩汩地往外冒。
「衣冠禽-獸。」她酸丟丟地說。
黎語冰把西裝脫下來, 往她腦袋上一蓋。
棠雪整個人被摀住了, 氣呼呼地「喂」了一聲, 扯著西裝往下拉, 從裡頭鑽出腦袋,「你找打?」
「幫我拿著。」黎語冰說著,鬆了鬆領帶。
領帶被扯得鬆鬆垮垮的,往一旁偏移了一點,襯衫的領口敞開一道v形,露出頸子的根部和一小片鎖骨,這使他的氣質看起來有一種少見的慵懶。
車窗外有陽光透進來,照在他的半邊臉上和襯衫上。襯衫被照得一片白亮,文理輕盈,像白鴿展開的翅膀。
他似乎是不適應被光照,扭臉,面對著棠雪,恰好看到棠雪在看他。
黎語冰挑了一下眉。
「你長得好像一條狗哦。」棠雪說。
黎語冰剛才喝了幾口酒,有點累,這會兒也沒精力和她鬥嘴,閉著眼睛一歪腦袋,睡過去了。
一開始他還是很規矩的,但是睡著之後,晃了幾下,腦袋便搭在棠雪肩頭。
棠雪嫌棄地推開他,不一會兒他又搭過來。
如是再三,棠雪往他腦袋上扇了一巴掌。
他睡得徹底,無知無覺。
她也就懶得搭理他了。
黎語冰身體均勻地起伏,通過兩人身體相接觸的部分,傳導到她身上。棠雪突然想到,黎語冰粉絲群裡有人說起過的,這個傢伙每天十一點睡覺六點鐘起床,雷打不動,兼顧學業和冰球,偶爾還玩玩樂器,一天天把自己時間安排得滿滿噹噹的,累得像條狗一樣。
棠雪自己當過體育生,知道他這種變態的自制力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所以,雖然討厭他,但對於他的這份品質,她也是服氣的。
——
黎語冰回到學校,換下西裝去訓練,晚上的時候又換下球服去上自習。
上完晚自習,回到寢室換了睡衣。
這一天,一共換下來三雙襪子。
棠雪:「……」
黎語冰笑瞇瞇地把裝著三雙襪子的手提袋遞給她時,她真是用了平生最大的自制力才沒有跳起來打爆他的狗頭。
「晚安。」黎語冰說。
「黎語冰,從現在開始,為了你的人身安全著想,最好不要和我講話。」
黎語冰轉身往宿舍樓走,背對著她輕輕揮了一下手。
棠雪提著手提袋,心情那個嫌棄啊。其實手提袋裡的襪子都裝在塑料袋裡,根本聞不到什麼氣味,可她依舊恍惚有一種自己被毒氣籠罩的錯覺。
突然有點能理解農民伯伯提大糞是一種什麼感受了。
黎語冰的宿舍樓和棠雪的宿舍樓隔著大概步行五分鐘的路程,途中要經過廖振羽的宿舍樓。路過廖振羽的宿舍樓時,她跟他撞見了。
廖振羽剛剛把自己小綿羊停在宿舍樓下,一扭頭看到自己老大,於是一臉驚喜:「老大!」
棠雪一點也不驚喜:「哦。」她心想千萬不要問我拿的什麼。
廖振羽:「老大你拿的什麼?」
「毒氣炸-彈。」
「哈?」
棠雪說完就想走,不打算多廢話。可是她不經意間往廖振羽身後一看,發現離他不遠的地方,站著個保安。
保安這會兒一臉警惕地看著她,右手按在腰間的警棍上,右手在掏對講機。
棠雪:「……」
「不是,大哥,你聽我解釋,這不是真的炸-彈,我我我我開玩笑呢……不信你看,」棠雪急忙把手提袋撐開,「你看,這裡面都是襪子,襪子!」
保安的表情還是有點驚疑不定,摸著警棍走上前。
手提袋裡面是一個黑色的塑料袋,他把塑料袋拿出來,拆開,看到裡面真的是襪子。
三雙,一雙白的一雙黑的一雙墨綠色。
保安鬆了口氣。
「以後不要亂講話,我們前不久才進行過反-恐演習。」
「嗯嗯嗯!」棠雪連忙點頭。
那保安是晚上例行巡邏的,這會兒教育玩棠雪就搖著頭走了。
廖振羽湊到棠雪身邊,悄悄說道:「老大你是不是變態啊?專門跑男生宿舍樓偷襪子的那種?」
「你給我閉嘴。」
廖振羽立刻表忠心:「老大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等我回去把我室友襪子都偷給你。」
棠雪扶了扶額,「你有病吧?」
「只要老大喜歡就好,如果不夠,我還可以偷隔壁寢室的。」
「不是……」棠雪感覺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要不然明天會有更多臭襪子投向她的懷抱,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她說,「這襪子是黎語冰的。」
廖振羽大眼睛一瞇發現事情並不簡單,問道:「你為什麼偷黎語冰的襪子?你是不是盯上他了?」
「不是偷的,我要給他洗襪子。」
廖振羽的嘴巴突然張成o形,一臉驚詫地看著自家老大。他保持這個造型,久久不能回神,像座雕塑。
棠雪瞪了他一眼:「你至於嗎?」
「老大,你跟我說實話,」廖振羽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有裸-貸視頻在黎語冰手上?」
廖振羽嘴賤的後果就是,這一袋襪子最終落在了他手上。
棠雪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還在這等我。」她決定了,之後九天黎語冰的襪子都要讓廖振羽洗。
廖振羽哭喪著臉說:「明天不行,明晚我有社團活動,不一定幾點回來呢。」
「什麼社團呀?」
「就是輪滑社,我跟你講過的。」
棠雪點了點頭,是有這麼回事。「那你好好玩,玩夠了打我電話。」
「老大……」廖振羽還想反抗一下。
「辛苦辛苦,我請你吃飯。」棠雪這就算是單方面決定了。
——
第二天,棠雪以為她要等很久,但是廖振羽早早地給她打了電話。
「老大,我被欺負了!」廖振羽語氣超委屈。
曾經你壓他一頭,再相逢時,他功成名就,你碌碌無為,這種鮮明的落差,就是命運對你的凌-辱。
並且,碌碌無為的你還要給功成名就的他鞍前馬後,接受命運的二次凌-辱。
廖振羽用手機登上校冰球隊的官網看了看,「老大,我們應該提前做好偵查的,這個黎語冰就在官網的頭條上。」
棠雪一手托著臉,一手攪著碗裡的蛋花湯,有氣無力道:「現在說這個已經沒用了。」
夏夢歡看著官網上黎語冰的照片,讚歎道:「這個人長得好帥哦。」
廖振羽嚴肅地看著她:「妹子,說話注意場合,他現在是我老大的敵人。」
「哦哦,這個黎語冰長得真醜!」夏夢歡從善如流。
正好有人端著餐盤經過他們這桌,聽到夏夢歡這句話,那人丟下一句:「眼瞎。」
棠雪輕輕敲了敲桌子,把重點拉回來:「想想辦法啊……黎語冰這傢伙小心眼,他要報復我。」
廖振羽:「老大不要怕,咱們可是學醫的,以後學了藥劑學,給他投毒。」
夏夢歡:「學瞭解剖學,給他放血。」
廖振羽:「學了臨床,打斷他的腿。」
夏夢歡:「學了外科,給他做閹割。」
廖振羽:「學了內科,忽悠他買保健品。」
夏夢歡:「廖振羽,你這個走向我不知道怎麼接了……」
棠雪托著臉,表情麻木:「挺好的。等你們學成歸來,我的屍骨已經涼了,清明節的時候給我帶點吃的就行,別燒紙,污染環境。還有,我的墓誌銘要寫:我有兩個朋友,一個是智障,另一個也是智障。」
廖振羽抹了把臉,又低頭看黎語冰的照片,說:「要不咱們來點簡單粗暴的,這人一看就是小白臉,老大,你說我跟他打架有幾分勝算?」
棠雪哭笑不得地偏頭看他:「大兄dei!你知不知道冰球是什麼運動?」
夏夢歡舉手:「我知道,冰球是可以打架的運動。」
「不是打架那麼簡單。冰球比賽中的肢體衝撞很激烈,想要在冰球場上立足,身體素質一定是這個,」棠雪說著,比了個大拇指,「別看他長得一副小白臉的樣子,這貨不簡單,校隊專門給他請助理,這是絕對主力才有的待遇。你要是跟他打一架,明年清明節我給你送八寶粥和章魚小丸子。」
「那怎麼辦?老大,難道讓我眼睜睜看你掉進火坑嗎?」
「現在說掉進火坑為時尚早,走一步看一步吧,」棠雪悠悠歎了口氣,「我就是有點不甘心。皇帝當得好好的,突然成了太監。」越想越憋屈好麼。
……
棠雪第二天的正式入職,是從凌晨六點半的一通電話開始的。
黎語冰低沉的聲音帶著點凌晨六點半特有的清新和討打。他說:「我早上七點鐘要準時吃早餐。」
「哦,關我什麼事?」
「你幫我買早餐。」
「滾蛋。」
「我的助理,」他的聲音帶了點笑意,更特麼的討打了,「第一天就不聽話。」
「黎語冰,你成心的吧?」
「我早上七點鐘要吃飯,你幫我買早餐可以節省我至少十五分鐘的時間,這就是校隊僱傭你的意義。」
棠雪咬著牙說:「黎語冰,我忍你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我讓你知道誰是爸爸。」
黎語冰絲毫沒有被威脅到,說:「我要吃水煮蛋,牛肉餅,豬肉粉條餡的包子和菠菜蝦仁餡的包子,皮蛋瘦肉粥……」
棠雪大怒:「你這是報菜名呢?!」
「還要鮮牛奶,要兩份,早點去,晚了就沒了。」
「你給老子等著。」
「東操場北出口,等你。」
「……」
棠雪艱難地爬起來,她剛才滿腦子混沌也沒記住黎語冰的報菜名,就記得最後一個鮮牛奶了,於是去食堂隨便買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