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高山流水空相念

  「黑狐狸你坐在這裡幹什麼?樸兒你快回房洗澡然後叫顏大哥做飯給你吃吃完了就睡覺!」

  夕陽西落時玩了一天的風夕、韓樸終於回來一進門即見豐息正坐在園中手中把玩著什麼在夕輝之下閃著七彩光芒。

  「姐姐你呆會兒是不是還要出去?我和你一塊去好不好?」韓樸目光瞟一眼豐息然後轉回風夕身上。

  「不好!回房去。」風夕斷然拒絕打著他。

  韓樸無奈噘著嘴回走。

  「玩得可盡興?」豐息瞟一眼她然後繼續把玩著手中之物。

  「差點沒走斷兩條腿!唉那小鬼比我還有精力!」風夕走近他看向他手中之物一見之下不由叫道「認識你十年我可從沒從你手中見過這種女人用的東西!珠花耶!你準備要送給鳳美人還是華美人呀?既然還沒送那不如先送我好不?我呆會兒正要出門去你這珠花讓我去換兩罈美酒吧!」

  豐息抬看她一眼雖是近四月天氣十分的暖和但那眼光竟帶著冰的寒意讓風夕不由自主的覺得一陣森冷。

  「你好像沒這麼小氣吧?這東西又不值幾個錢不願給就不給唄……」

  話未說完眼前忽珠光閃爍她馬上雙手一揮剎時一雙手幻出千重手影。

  「黑狐狸你今天怎麼啦?陰陽怪氣的!」

  風夕看著雙手中的珍珠再看看此時安坐於椅優雅安閒得似剛品完一杯香茶的豐息幾不敢相信剛才這人竟用珍珠襲擊了她可手中明明有一手的珍珠啊!

  「你不是要換酒喝嘛這樣可以換得更多啦。」豐息一邊道一邊優雅的站起身來。

  「說的也是!我先去洗澡了!」風夕燦然一笑懶得深究他今天稍稍有些怪異的行為轉身跑回房中。

  「唉世上竟然有這種女人?!」豐息看著她的背影搖頭歎息。

  「當春風悄悄楊柳多情我踏花而來只為牽著哥哥你的手……」

  夜色中星月淡淡風夕在屋頂上飛走懷中抱著兩罈美酒哼著那歡快的小調想著呆會兒要見的人嘴角不由勾起忽然眼前人黑影一閃一人擋在她身前。

  「皇朝?」抬一看來人不由驚訝。

  「是我。」一身紫袍的皇朝仿若暗夜的皇者。

  風夕看著他眼珠一轉然後偏頭笑問:「你來找我?」

  「是的。」皇朝負手而立。

  「那麼請問何事?」風夕將手中酒罈放在屋頂上然後坐下。

  皇朝走近兩步看著夜色中的她清清楚楚的看一遍然後清晰無比的道:「我來是想在你去天支山前再問一次你願意嫁給我嗎?」

  「哧……」風夕聞言輕笑出聲。

  「風夕我是很認真的!」皇朝在她面前蹲下眼睛比那天上的星辰還要閃亮而且帶著驕陽的熾熱。

  風夕聞言斂笑眼光落在月下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那莊重的神色顯示著他此刻再正經不過。

  「既然你是認真的那麼我也就認真的問你一句:若我嫁你為妻那你便不得再取他人終生只得我一人!你可願意?」

  皇朝聞言半晌無語。

  「呵呵……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你決做不到的。」風夕輕輕笑道拍拍皇朝的肩站起身來「眼前就有你想盡辦法都要娶到的另一人!」

  「風夕不管我娶多少人但你絕對是最特別的一個!」皇朝站起身攬住她肩膀。

  風夕手一抬拂開他的手目光落向遠方「皇朝白風夕與你是不同世界的人你不管喜歡或不喜歡都可擁有很多的女人但我不同我只想擁有一個喜歡的並且也只喜歡我一個的人!」

  「風夕或許我會娶很多的女人但我的正妃——甚至我日後為帝——皇后絕對是你無疑!」皇朝伸出手握住風夕的手「做我的皇后我皇朝可對天誓此生定愛你至老!」

  「我信你會說到做到只是……」風夕微微一笑「我的丈夫絕對只能有我一個妻子!他的心與身絕對只能我一人擁有!」

  聞得此言皇朝抿緊唇畔看著她良久然後微微一歎轉身看向無垠的黑夜語意蕭索「為著天下我必須娶到華純然這是我得天下的手段之一!」

  「唉又是天下。」風夕一歎「皇朝南國初會以來我一直把你當一位英雄而英雄是不屑用這些手段的。」

  「我不是英雄風夕你看錯了。」皇朝猛然回目光如電臉上神情卻是平靜中透著一種冷然「風夕我不是英雄我是王者!」

  風夕聞言抬頭直視他的目光驀然心頭一顫半晌無語。

  「做英雄要有以一敵萬的絕世武功要笑談生死的慨然氣概光明磊落的胸襟氣度他是戰一人、戰百人、戰萬人……而不敗的神話!如星如月般光明是萬眾景仰的神!」皇朝以手指天天幕上一鉤殘月點點繁星。

  「而我選擇當王者!王者是權衡、謀劃、取捨、定奪……是戰千千萬萬、戰整個天下的人!我要做王者!我要用我這雙手握住這個天下!握住天下需要力量需要這個天下最為強大的力量!所以我要累積力量通過各種手段、各種途徑累積我所需要的力量!成為這個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王者!」皇朝伸長手臂敞開懷抱彷彿要擁抱這個天地臉上的神情莊嚴而肅穆!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絕然!

  星月的淺輝映像在他的臉上從風夕的角度的看去他一半在光中一半在黑暗中!這個人此刻的氣勢是可吞下整個天地仿若頂天踏地的巨人高不可仰!他會握住這個天下吧?只是……心沒由來的沉沉落下仿若這一刻自己失去了一份很珍貴的東西!只是卻注定會失去的!

  壓住心頭的微澀轉過身來看著腳下黑壓壓的大地只覺一種寒意生出不由自主的抱住手臂。其實這個亂世中的有志者就應如此不擇手段的謀劃策略才能成就霸業他如此他也如此所有的人都如此!這世間可有人做事是不要求利益回報?做事只是純粹的想做而不是心機沉沉的出手?

  「與這天下相比我便不值一提。」風夕抱起地上的酒罈「至尊的地位、權利在你們男人心中是勝過一切的!」

  「風夕你拒絕是真的只是因為我會有很多妻室?還是因為你心中早已有人?」皇朝看著即要離去的風夕脫口問出這幾次欲問出口的話。

  風夕聞言看看手中酒罈夜風吹起她長長的絲遮住她的雙眸唇際露出一絲飄忽的淺笑卻有些茫然、有些無奈、甚至還帶有一絲哀傷!

  「心中的人嗎或許會有或許會無!只是……不論我心中有否人不論是做王妃還是皇后我都不會嫁你!因為……」

  皇朝聞言並未動怒只是眉頭一挑示意她說下去。

  「因為你只是朋友!」風夕看著皇朝的眼睛淡淡吐出。是的這個人作為敵人他太強!作為愛人身心太累!只有做朋友做保持距離的朋友才是最好的!

  皇朝聞言卻是一笑伸出手來輕輕攬住風夕的肩膀這一次風夕未推開他「我從出生至今從來沒遇過任何挫折你是第一個。」

  風夕看著他平靜的神色燦然一笑「或許你馬上還會在另一個女子身上再次嘗到敗績!」

  「那並不重要我若只因兩個女子便一敗塗地那上天生我皇朝何用!」皇朝放開風夕回復他尊貴傲然的皇世子面目。

  「所以對於你來說只有天下才是最重要的!」風夕身形一退轉身離去。

  「能娶到你的人定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但能做你的朋友也是非常幸運的!」皇朝看著她的背影緩緩道出。

  「只是朋友卻很少有一輩子的!」

  風夕身影已逝話音卻遠遠傳來獨留皇朝於屋頂之上細細品味她這最後一語。

  天支山高山峰流水亭。

  翠柏青松環繞的高山峰頂在西面近懸崖邊建有一座石亭亭皆是此山上的巨石而建簡單樸實卻大氣。

  這高山峰、流水亭流傳著一個動人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名樂師獨善理琴但當時的皇帝卻最中意鼓瑟於是舉國上下全是會瑟為榮百樂閒置。

  於是這個只會彈琴的樂師雖琴藝絕代卻無人欣賞更甚至彈琴時還會遭人辱罵皆認為他對皇帝不敬!所以這名琴師便不再在人前彈琴而是攜琴至這天支山頂彈琴與這高山幽谷、白雲清風聽。

  有一天他又在這山峰上彈琴時忽聞身後有人鼓掌。

  琴師十分驚奇回頭一看只見一人一邊走來一邊歌道:

  山君抱綠綺西上天支峰。

  閒灑一揮手如聽萬壑松。

  塵心洗流水余響入霜鐘。

  不覺碧山暮秋雲暗幾重。(改李白的)

  琴師與此人結為知己以後琴師便只彈琴給此人聽。琴師名叫高山而那聽琴之人便叫流水。

  後來皇帝駕崩新帝即位。

  這位新皇帝卻不似他的父親那樣只喜歡瑟他精通音律對各種樂器之音只要是佳品他都喜愛聽於是百樂又在民間興起。

  新帝也聽聞了高山的高琴藝於是便下旨邀高山進宮彈琴但高山卻拒絕了他說有生之年他只彈琴與流水聽因為不論何時、不論何地只有流水才是他真正的知音。

  前來傳旨的官員見他竟敢拒絕皇帝不由皆是驚怒便將他抓起來押往帝都但到了皇宮高山依然沒有彈琴給皇帝聽因為他在路上竟自折手骨!他此生是再也不能彈琴了!

  皇帝也被他的絕烈而憾動便放他回去並賞賜他一些珠寶。

  但高山什麼也沒要只是孤身回家了。

  回到家鄉後卻現流水已在他被抓往帝都後自刺雙耳他此生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高山與流水知道彼此的情況後只是相視一笑然後兩人抱琴上天支山但是卻再也沒有下來。有人說他們他們是跳下山崖死了有人說他們在天支山幽谷隱居起來了有人說他們被天帝派神仙接往天庭了……各種各樣的傳說流傳下來但人們一般喜歡相信最後一種說法。

  後來仰慕他們的後人便將當年高山彈琴的山峰稱作高山峰且在高山峰頂建起這座石亭取名為流水亭用以紀念他倆人的友情。

  高山峰峰頂之上風吹得衣袂飛揚而那一輪皓月正當空而掛灑下清輝若一層薄紗輕柔的籠在這高峰上輕輕的將流水亭圍繞而此時還有那清雅絕俗的琴音在隨風而飛在隨月而舞清幽而雅逸閒適而舒心再加上亭中那白衣如雪風姿如仙的兩人一切如夢如幻仿若置身仙境重會那高山流水。

  「這一曲飄逸似不食人間煙火我聽著彷彿以為自己已到碧落山上正採花為食取瓊泉而飲摘瑤果而逗仙鹿踏流霞而戲青娥。」

  在琴音止歇時風夕睜開雙眸看向眼前的玉無緣悠然而歎世間也只有此人才能彈出這般絕俗的琴音。

  「高山流水……高山的琴音果然也只有流水能聽懂。」玉無緣抬注目於風夕眼前的女子擁有一顆玲瓏剔透若的水晶心永遠是那般瀟灑自然在任何地方都是一道獨特的風景讓人看著便舒心暢意。

  風夕聞言微微一笑高山流水他們會是嗎?

  「這支琴曲叫什麼?」

  「沒有名字?」玉無緣抬看看空中明月「這支琴曲只不過是我此時此刻的感受而已我只是隨心而彈。」

  「沒有名字?呵……你的琴沒有名字想不到你彈的曲也沒有名字。」風夕移過琴十分的普通隨手一挑琴弦出空靈的清音「隨心而彈便不是凡曲難怪人人稱誦你為天下第一公子!」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酒斟時、須滿十分。浮名浮利虛苦勞神。歎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玉無緣捧著酒罈斟滿桌上石杯。

  「雖抱文章開口誰親。且陶陶、樂盡天真。幾時歸去作個閒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風夕執杯在手目注於他笑吟吟的接道。

  「幾時歸去……歸去……風夕我真要歸去了。」玉無緣忽然輕輕吐出眼睛忽然移向亭外那萬丈峭壁。

  「歸去?」風夕聞言看住他沒來由的心口猛然一緊手中杯一抖然後擱於石桌上。

  「是啊我要歸去。」玉無緣依然看著絕壁未曾回頭。

  「是嗎?今晚就是辭別嗎?」風夕忽地笑笑「要到哪去?何時走?可要……可有同伴?」

  玉無緣回目光落在她臉上空濛中帶著一種深幽聲音卻是那般清晰「不和誰一個人也許很快也許過些日子。」

  「一個人是嗎?」風夕還是在笑笑得燦爛然後手猛的一推將琴推回他面前「不是一個人吧至少要帶著這琴高山不論走到哪不管有沒有流水至少都有琴的!」

  「風夕。」玉無緣忽然握住她的手目光深幽難懂的看著她還帶著一種莫名的傷痛「我不是高山我從來不是高山……」

  說到此處忽然頓住喉嚨處似哽住了一般無法再說話。

  風夕看著他目中帶著一種微弱的希冀看著他等著他說話等著他說出……

  「我只是玉無緣。」玉無緣輕輕吐出說出這一句話便似傾盡所有心力一瞬間他是那麼的疲倦蒼白。

  「我知道。」風夕將手輕輕從他手中抽出一瞬間手足冰冷如置冰窟。

  「風雨千山玉獨行天下傾心歎無緣。」玉無緣輕輕念出看著空空的掌心一絲苦笑浮上那一貫雲淡風清的面容「說得多貼切啊傳出這兩句話的人是不是看盡我玉無緣一生了!」

  「天下歎無緣是嗎?」風夕一笑這一次卻笑得那般的苦怎麼藏也藏不住無緣……無緣啊!

  「不是天下歎是我歎!」玉無緣看著她眼中有著即將傾瀉的某種東西但他轉頭瀉向那深不見底的幽谷!

  「不管誰歎都是無緣。」風夕站起身來「只是若有緣也當無緣那便可笑可悲!」

  「你請我聽琴我便贈你一歌罷。」

  說完她足尖一點落在亭外那一丈見方的空地上手一伸袖中白綾飛出。

  「瑤草珂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無數枝上有黃鸝。我欲穿花尋路直入白雲深處浩氣展虹霓。祗恐花深裡紅露濕人衣。」

  她啟唇而歌聲音清越直入雲霄身形也隨歌而舞翩若驚鴻矯若游龍白綾在空中翻飛衣裙飛揚於夜風中仿若天女飛舞。

  「坐玉石倚玉枕拂金徽。謫仙何處無人伴我白螺杯。我為靈芝仙草不為朱唇丹臉長嘯亦何為?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歸。」

  唱到最後一句白綾便直直飛去縛上一株高樹上然後身子一蕩輕飄飄的若蕩鞦韆一般飛掠而過眨眼間便消**影。

  風夕離去後石亭中玉無緣手伸向琴心中淒楚便宣瀉而出和著琴音引頸高歌:

  「蒼穹浩浩兮月皎然

  紅塵漫漫兮影徒然

  欲向雲空兮尋素娥

  且架天梯兮攬明月

  三萬六千兮不得法

  黯然掬淚兮化泠水

  泠水如鏡兮映花月

  花濃月近兮我陶然

  唉噫……

  天降寒冰兮碎我月

  地劃東風兮殘我花

  唉噫……

  傾盡泠水兮接天月

  鏡花如幻兮空意遙

  鏡花如幻兮空意遙……空意遙……」

  歌聲悲傷而哀涼那種悵然憾恨表露無遺。

  樹林深處風夕抱膝而坐聽著從山頂傳來的琴歌喃喃輕念:「傾盡泠水接天月鏡花如幻空意遙……空意遙……玉無緣……你……你……你……」

  「你」了半天卻終於嚥回只是一歎拾起地上的白綾收回袖中然後起步往山下走去。

  山頂之上玉無緣走出石亭抬望著空中還是那般皎潔的明月那不知人間怨憂的明月為何偏向別時圓?

  閉上眼所有的……連月也不願讓它窺視。

  終是放開了這一生中唯一動心想抓住的還是放開了手!

  你以為我為靈芝仙草而棄朱唇丹臉嗎?其實我願以靈芝仙草換謫仙伴我白螺杯!只是……

  風夕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人若有來生那你我以此曲為憑便是千回百轉滄海桑田我們還會相遇的。

  今天是華王宴請之日可風夕卻懶懶的不想去去幹麼呢只為欣賞華公主金筆點婿嗎?干卿底事!酒足飯飽一頓嗎?這些日子在落華宮吃得夠多了!

  一大早豐息即進宮赴宴去了看著他的背影風夕不由嘲弄的笑笑心頭卻沒來由的一陣酸苦深吸一口氣搖搖頭甩去那一片苦意搬張長椅放在院中曬著太陽打著瞌睡這是多麼舒服自在的日子哪來的苦為何苦?

  或許自己知道只是不肯承認不肯細思。

  眼前品的是山珍海味飲的是瓊漿玉液在座的上是華國之主下有勁敵皇朝、玉無緣……旁還有那美艷無雙的純然公主。而大殿中那些如花的宮女正翩然起舞曼妙輕歌怎麼說都應該集中精力慎重以對才是。更何況今天可是決定華國駙馬的重要日子怎麼能如此心不在焉?

  可自進此殿始豐息的思緒便有幾分恍惚眉頭時皺時展似有難題卻不知如何解。

  「豐公子豐公子!」

  耳邊聽得有人低聲淺喚著猛然回神祇見華純然正立於他桌前睜著一雙美目疑惑的看著自己。

  是了酒宴已過半公主要開始點駙馬了她那藏在袖中的手定是握住了一支金筆她已至他桌前那金筆即將點向他……但見她著一身粉紅宮裝頭梳飛鴻髻一枝金鳳釵端端正正的嵌在中襯得她高貴雍容蛾眉淡掃櫻唇輕點那如雪似玉的臉頰在看向他時湧上一層淡淡的煙霞說不盡的嬌麗與明艷實是世所難求的絕色美女……可心頭卻忽然清明了她不是她!不是她!

  豐息猛然站起身來或許因為起身太快桌子被他撞得「砰!」的一聲響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移過來了有華王帶一絲輕視的目光有皇朝銳利如劍的目光有玉無緣淡然無波的目光有明月山他們疑惑的目光……

  「豐公子!」華純然見他猛然起身只當他已知她即將金筆點他因此十分激動想到馬上……袖中握筆的纖手不由一陣微抖是他了……就是他了……眸光如水輕柔的落在他身上手臂微抬羅袖輕滑露出點點玉筍似的指尖指尖中夾著一點金光那是……

  「大王息忽然想起還有要事先行告退了請大王恕罪。」豐息向著殿上一施禮也不等人回答也不管身後眾人的嘩然也不理會華純然驚鄂的表情大踏步走出金殿。必須快快離去以免後悔!

  大殿中不但華王震怒便是皇朝也是極為不解他不會錯過剛才華公主的表情和動作他明明駙馬之位即將到手可為何卻匆匆離去?轉頭看向玉無緣只有他依然是面色平靜淡然彷彿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只是眼中卻閃過一絲歎息與失落!一剎那間彷彿明白了一些什麼。

  「哈哈……既然豐息公子有事先離去那他的那一份美酒諸位可不能推辭必要代他喝盡!來我們乾杯!」華王高舉金盃笑道。

  「謝大王!干!」眾人齊舉杯各懷心事。

  華純然舉起豐息桌上的玉杯仰飲盡的一瞬間一絲苦澀與微鹹一齊入喉。放下杯一滴清淚滴入杯中彷彿還能聽得杯中出的那細微、空曠的回音咬住唇止住那即將溢出的悲泣握緊手中的金筆。千算萬算卻獨獨漏算他或許會不願!太自信了太驕傲了!以為有著華國公主高貴的地位以為有著這張傾國之容便天下所有人都應為之傾倒!原來還有人是例外的還有人能不為權勢、富貴、美色所動!但是我是華國第一公主豈能在此失態豈能在此言敗!

  抬的瞬間她是美艷無雙的、高貴雍容的、鎮定優雅的華國純然公主!一抹溫柔的淺笑浮上那無瑕的玉容輕移蓮步款款走向皇朝那位尊貴傲然的皇國世子!握緊袖中的金筆好似怕它忽然掙出手去!

  「砰!」

  正躺在院中曬著暖暖太陽昏昏欲睡的風夕忽然給驚醒了不由睜眼坐起身來只見豐息立在門口眼睛緊緊盯著他神情間似懊惱非常。

  「咦?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怎麼華王已選你為婿了?不過以華美人對你的情意此事當然是水到渠成一帆風順!」風夕又躺回長椅懶洋洋的打趣著。

  豐息也不答話而是走進院子立在椅前不一言的盯著她。

  風夕不由奇怪倚起上半身疑惑的問道:「你在生氣?難道求親失敗?」

  「哼!我不會娶純然公主了!」豐息冷冷一哼然後手一伸一把將風夕從椅上推了下去風夕不防他這一手一下給跌在地上了。

  「咦?真的?」風夕卻不惱就坐在地上抬看著豐息待從他臉上證實之後嘴角不由勾起一絲歡快的笑就要成形忽兒轉念一想歡快的笑轉成了嘲諷的大笑:「哈哈……黑狐狸難不成華王還是不中意你這個江湖百姓當他女婿還是中意那個有著強大國力、有著二十萬雄師的皇國世子皇朝?所以你垂頭喪氣的回來了?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原來這世上也有你辦不成的事呀!」

  一邊笑著一邊從地上站起身來待看到豐息陰沉的臉色不但不斂笑反笑得更加猖狂「哈哈……黑狐狸你求親不成竟然如此生氣實在有失你武林貴公子的身份嘖嘖你那一身的雍容大方哪去了?」

  而豐息看著她大笑不已面上雍容的笑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眼睛盯著她彷彿能冒出火來!

  「哈哈……」風夕看著他那模樣卻笑得更加歡暢湊近他眼光瞄了瞄他懷中故意壓低著聲音「黑狐狸其實只要你拿出某樣東西華王一定會馬上招你為婿的!你為何不拿呢?白白錯過機會白白費了一翻工夫呀!」

  豐息唇動了動似要說話最後卻依舊不語只是眼色越來越冷最後竟是拂袖而去了。

  風夕待他轉身依舊在長椅上躺下口中依然喃喃而語「難得呀這黑狐狸竟如此生氣!可生氣也不應該對著我啊又不干我事!要知道我可是幫了他不少忙的!」

  豐息走進東廂房推開窗看著正躺在椅上閉目養神、愜意非常的風夕不由敲敲掛在窗台上的鳥籠逗著籠中的碧鸚鵡「真不值得你說是不是?真是不值啊!」

  「樸兒你起床了沒姐姐今天帶你去玩!」

  第二天風夕似乎心情十分的好一大早就叫起了韓樸。

  「真的?」韓樸馬上蹦出房間。

  「當然是真的!」風夕一把抱起他竟馬上就施展輕功飛了起來「今天我們要把華都玩個夠!顏大哥你要是想玩就自己跟來!」人已跑了還不忘招呼才跨出門的顏九泰。

  「你放我下來讓我自己走呀!」遠遠的還聽得韓樸的叫嚷聲。

  「公子您要……」鍾離才推開門豐息便走了出來。

  「我們就上街挑一件好禮物恭賀華公主的大婚慶典!」豐息淡淡的道。

  「是。」

  雙胞胎伴著豐息出門西廂一扇開啟的小窗露出鳳棲梧清冷的艷容看著那前後走出的背影微微一歎。

  「不愧是最富的華國都府!」風夕看著繁榮的街市道「六國我都走遍了要論到最好玩的還真是這個華國!」

  「姐姐我們在華國還要呆多久呢?什麼時候離去?然後我們再去哪?」韓樸牽住風夕的手一邊看著兩旁的店舖一邊問道。

  而顏九泰則無聲的跟在兩人三步後。

  風夕聞言不由轉頭看向他神情一頓但馬上恢復笑容「樸兒今天不說這個今天只管玩。」

  「夕兒!」忽然一個聲音蓋過街上的喧鬧傳入三人耳際。

  「久微!久微!」只見風夕一轉頭然後馬上飛身跑去一把抱住那人又是跳又是笑那歡快的叫聲刺人耳膜。

  那人在抱住風夕的一剎那只覺兩道目光射來抬望去只見街道兩旁分別立著一黑一白兩位公子白衣的在他看去時溫和的笑笑黑衣的則微微點頭致意低頭看向抱住他的風夕不由輕輕一笑真是有眼光啊!

  「夕兒你快把我脖子給勒斷了!」那人扯著風夕抱住他頸脖的手道。

  「久微我好久好久沒見到你了!你都到哪去了呀!」風夕聞言馬上鬆開手看著久微笑問道。

  「我還不就是四處飄蕩。」久微洒然一笑道。

  韓樸與顏九泰呆呆的看著這個名叫久微的人弄不明白他有何魅力竟讓風夕在大庭廣眾之下忘形的對他又抱又笑風夕雖言行張狂可卻也從未對哪個男子如此親熱過即算是相識十年的黑豐息也只限打鬧間的相接相觸。

  年約三十左右高而瘦的身材普通的五官樸素的青布衣一頭長在頸後以黑帶縛住一眼看去實在不是什麼出色的人可再看第二眼時卻覺得這人很特別可特別在哪卻不知道或許在那一抬眉一勾唇之間又或許在那雙眼睛有意無意的顧盼之間這人是那種你記不住他長什麼樣但第二次見面時你一定能在第一眼就認出他。

  「十年重見依舊秀色照清眸!」久微細細看一遍風夕感歎道。

  「姐姐!」韓樸走過去將風夕的手奪回抓在手中眼角瞟一眼久微其意不言而喻。

  「樸兒我告訴你哦這個就是久微!就是祈雲落日樓的主人久微!天下第……嗯……數一數二的廚師!他做的飯是非常非常好吃的!」風夕一邊說著一邊吞口水「久微這就是我弟弟韓樸你看他漂亮吧!」

  「弟弟?」久微看一眼韓樸不會錯過他一臉的戒備神情「我記得你沒有兄弟姐妹的這該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我看看長得還真有幾分像呢!」

  「咳咳……」風夕差點給口水嗆死一拳擊向久微將他擊得倒退三步「幾年不見你還是改不了這『一鳴驚人』的習慣呀!」

  「哎喲!」久微撫著胸口皺著眉頭「我就算說中了你也不要心虛得這麼用力啊要知道我可不懂武功的經不起你白風夕一擊的!」

  「嘻嘻……誰叫你老是亂說話!」風夕幸災樂禍的看著他「現在罰你馬上做一頓可口的飯菜給我吃!」

  「我知道!我就知道!」久微撫著額頭歎息道「你見到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飯!我走遍六國再也沒見過比你還要好吃的女人了!」

  「那就快走吧!」風夕一手挽住他一手牽著韓樸毫不理會街上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異樣眼光「我知道你這傢伙住的地方肯定是最舒服的所以咱們去你那裡!」

  「顏大哥你快跟上呀!樸兒今天我們又可以大餐一頓了!」

  整條街都能聽到她興奮的歡呼聲所有的人莫不以為此女子是否腦袋有毛病不但不忌禮法當街跟一個男人又樓又抱而且嗓音大得彷彿要將這吃飯的小事廣播天下!竟是個瘋子真是可惜了一付好樣貌!有人搖頭歎息。

  久微離去前回頭一顧那一黑一白兩位公子已早無蹤跡了。那黑衣的定就是夕兒口中常提起的黑狐狸黑豐息了。那白衣的是誰呢?那般出塵的風姿決非常人所有立於人潮湧擠的街上卻安定靜然若立在佛堂的佛整個人皎然潔淨如玉難道是那天下第一的玉公子玉無緣?

《且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