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劉雯雯都因涉及這場青少年的犯罪而被訓話。
我們忽然有了意外的默契,誰也沒指責誰,誰也沒誣陷誰。拋去其中少年少女的細密心思不談,我們都只是簡單地陳述了事實。對比秦川,我們都是好學生,尤其劉雯雯還是班幹部,所以我們在被痛罵了一頓,寫了篇交友不慎痛改前非的懇切檢查之後並沒有再受到怎樣的嚴懲。
所有懲罰和傷害都在我們自己心裡。
其他人都放暑假了,我和劉雯雯要一起回校交檢查,大概之前車轱轆話說了太多,教導主任也乏了,隨便翻了翻,叮囑我們要把全部精力放在明年的高考上,就讓我們回家了。
走出教導主任辦公室,我們一個站在左邊,一個站在右邊,都想說些什麼,又都不知怎樣開口。最終還是劉雯雯大方些,她指了指樓梯:「一起去天台待會兒吧!」我點點頭,跟著她的腳步上了樓。
平日喧囂的學校在盛夏裡格外安靜,陽光灼熱慵懶,鬱鬱蔥蔥的樹露出寂寞的綠色。我們趴在圍欄邊,一起看著遠處的天。
「聽說他去加拿大了?」
劉雯雯沒提秦川的名字,可我的心裡還是刺痛了一下。這些天我都沒有去想秦川,因為不用想——在所有平淡生活裡,在所有人說話的聲音裡,在所有歡樂或憂愁的時候,我感到深深失落的那些空白,拼湊起來就是秦川。
「嗯。」
「要過多久才能再見到他呢?」
「不知道。」
「也許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吧。」
劉雯雯哭了。
她小聲小聲地抽泣,雪白的頸子垂下去,像只傷心的天鵝。而我把頭仰得高高的,沒哭出聲音,眼淚都流進了衣領裡。
「對不起……對不起呀!」劉雯雯嚶嚶地說。
我知道,她不是在跟我說,她是在心疼秦川。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哭了一會兒,劉雯雯站直了身體,轉向我說:「謝喬,我知道你討厭我,當然,我也討厭你。但是有一點你弄錯了,我不是因為討厭你而去喜歡秦川的,我是因為喜歡秦川所以才討厭你。」
我怔怔地看著她,思考她說的話裡面細微的差別。
「我一直以為你笨,不懂什麼是喜歡。現在想想,也許這也是你們的一種聰明。作為好朋友,永遠不會輸。不會輸給時間,輸給感情,輸給距離,輸給意外。你們是好朋友啊,所以可以永遠在彼此身邊,可以理直氣壯地付出,可以以最安全的姿態互相喜歡著。」
「我們不……」
劉雯雯沒容我打斷她,就繼續說了下去:「沒什麼的,反正你會一直等他回來的,我不會了。幫我跟他說,我喜歡過他,以後不喜歡了。就這樣吧。」
劉雯雯逕自轉身走了,臨下樓前,她揮了揮手,我想這次一定是在跟我告別。她的背影很帥氣,讓我一下子覺得這麼多年我有個還不錯的對手。
她說的話讓我懵懵懂懂的,但有一點我可以確認,如果做好朋友就可以一輩子在一起,那我願意,我想永遠在秦川身邊,我想念他。
明朗的天空和我兒時的記憶重疊起來,那年也是在燈花小學的天台上,我告別了秦川和秦茜。時光輪轉,彷彿我始終是一個人。
這麼想著的我,眼淚又掉了下來。我朝著遠方,大喊:「秦川!秦川!秦川!」
劉雯雯可能聽到了,教導主任可能也聽到了,我不管了,喊完他的名字我跑下了樓。
反正那個人他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