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容說:「我就在宿舍,打什麼手機呀。「莫小娥撒嬌地說:「人家願打什麼就打什麼嘛,你管人家嘍。」叢容馬上就笑了起來,雖然只能聽到聲音,莫小娥的心還是放了下來。看樣子那倆人回來什麼也沒說,要不然丈夫也不會這麼輕輕鬆鬆地笑。莫小娥剛放下來的心馬上又提起來了:不對,那兩人弄不好還沒回來呢。兩個談戀愛的人,哪能這麼早就因連呢?這樣一想,莫小娥又緊張了。但莫小娥是個經過風浪的人,在這些方面頗有經驗。她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莫小娥鶯歌燕舞地說:「親愛的,你猜猜,我今晚幹嗎去了?」叢容說:「你們公司不是加班嗎?」
「早加完班了。加完班以後呢?」
「你們同事去吃宵夜了吧?」
「不對,再猜。」
「那是去酒吧喝酒去了?」
「還不對,再猜。」
「那我就猜不著了。」
「你真笨。告訴你吧,我去看八一隊總決賽去了,去給你們軍人加油去了!我們同事搞了好兒張票,去了好多人。別人都給宵鋼隊加油,唯獨我這個軍嫂給你們當兵的加油。我做的對吧,親愛的?」
親愛的高興地連聲說:「做得對!做得對!你做得太對了!軍人家屬不為軍人加油,為誰加油呀?」
莫小娥放了電話,暫時鬆了口氣。她能事先做的鋪墊也就這麼多了,一旦東窗事發,她也好抵抗…陣子,剩下的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接下來的日子倒風平浪靜,相安無事,莫小娥心裡真是又僥倖又忐忑。僥倖的是東窗竟然沒有事發,忐忑的是,她不相信世上竟然會有這等好事,還偏偏被她莫小娥給碰上了。
這種事要是在她的家鄉,早就滿城風雨、沸沸揚揚了,她就經歷過那種過街老鼠的難堪。雖然是經歷過了,也有些免疫力了,但莫小娥還是害怕那樣的經歷重演。難堪是一個方面,重要的是她莫小娥現在還沒有隨軍,還沒有拿到北京市戶口。在這種情形下,莫小娥怎麼可能不擔心東窗事發、所有的心血都毀於一旦、付水東流呢?這才是她最擔心也最在意的。至於自己的名聲和丈夫的臉面,那還都是次要的。
事情過了這麼久了,還一點風聲也沒有,這不禁叫莫小娥有些不敢相信:那兩個當兵的,是不敢說呀?還是不願說?這點很重要。不敢說是暫時的,他們總會有敢說的那一天。不願說那就另當別論了,這說明那倆人不願多管閒事,尤其是這種要命的閒事。後來,莫小娥知道那個女幹部的父親是個將軍,她反而更放心了。你想啊,一個將軍的女兒,她會怕一個小小的連隊指導員嗎?如果不是害怕,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不願多管這種閒事。
謝天謝地!還是人家當兵的索質高哇!跟地方老百姓就是不一樣。人家知道尊重別人的隱私權,而且,人家還不東家長、西家短地亂講話。感謝上帝!感謝老天爺!感謝那兩個當兵的!
徐曉斌突然問孟勇敢:「哎,你最近的車技有進步了沒有?」孟勇敢反問他:「你問這個幹什麼?」徐曉斌說:「我琢磨琢磨敢不敢坐你的車。」孟勇敢說:「你要是軍委領導嘛,我還真不敢拍這個胸口。要是總部以下的首長,我還真敢拉你。」
徐曉斌還是不太信任他:「你坡道起步的時候,不用再往車轱轆下塞東西了吧?」
孟勇敢笑了,說:「那是那輩子的事了?八年了,別提它了。」徐曉斌又追著問:「你真行?」孟勇敢也問他:「你要幹什麼呀?這麼嚴陣以待?」徐曉斌說:「我小姨子要來了,我得去機場接她。」孟勇敢奇怪地問:「你那操蛋的老婆不是獨生子女嗎?你哪來的小姨子呢?」
徐曉斌說:「是我老婆的表妹,不也算是我小姨子嗎?」孟勇敢「嘿」了一聲,說:「我說嘛,鬧了半天是個表小姨子。」徐曉斌皺著眉頭說他:「什麼話怎麼一到你嘴裡,就這麼難聽呢?什麼叫表小姨子呀?」
孟勇敢笑著解釋:「表小姨子就是隔一層的意思,是不能像親小姨子那麼隨便的意思。」
徐曉斌的眉頭還皺著:「親小姨子就能隨便了?你說的這是什麼流氓話呀!」
孟勇敢更樂了:「哎,你不懂。我們老家有個說法,說小姨子是姐夫的半個腚,是可以隨便鬧的。」
徐曉斌不屑地說:「你們那兒是什麼民風啊,這麼爛。」孟勇敢對自己山東老家那是無比珍惜的,容不得別人說半個不字,現在聽徐曉斌這麼說他的家鄉,氣得拳頭都握起來了:「你再說一遍,你敢再說一遍?」
徐曉斌知道他這一點,馬上轉移話題:「你別囉嗦了,趕緊去給我找車。哎,我告訴你,你可別給我找那些即將報廢或已經報廢的破車,我可丟不起那個人!」
下午兩點,孟勇敢開著一輛嶄新的「奧迪A6」準時停到指定地點。徐曉斌拉開車門上來,由衷地佩服他:「你小子行啊,這是從哪搞來的?」
孟勇敢按了一下喇叭,有些招搖,又吹了一聲口哨,故作謙虛地說:「這箅不了什麼。我本打算借輛坦克的,但擔心坦克上不了二環,所以就算了,湊合著搞輛『奧迪』吧!」
徐曉斌高興地說他:「說你胖,你還呼哧帶喘了。走吧,還等什麼?」
孟勇敢問:「你老婆不去嗎?放心讓你一個人去?」徐曉斌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這不有你嗎?有你在,我敢輕舉妄動嗎?再說有你在,我老婆也放心呀!在她眼裡,你是個同性戀,對女人沒興趣。你去接她表妹,她最放心了。」
孟勇敢說:「你別說這些沒用的了,你老婆幹什麼去了?她的表妹,她不接,讓別人接?」
徐曉斌解釋說:「她下午到團裡開會,走不開,咱倆就全權代表了。」
孟勇敢「哼」了一聲,說:「有我什麼事呀!我就是個車伕,我只管開車。」說著一腳油門,嶄新的「奧迪」像風一樣刮起來了。
到了酋都機場,孟勇敢想在車裡睡一會覺。他昨晚上值後夜,上午只睡了兩個小時就跑出去借車了,壓根就沒睡好覺。他讓徐曉斌自己進去接,他在車裡補充能量,一會好精神飽滿地當車伕。
徐曉斌不幹,連聲說:「不行不行,這可不行。你得陪我進去接。你不知道,我這個表小姨子長得特別漂亮,跟她單獨在一起,我還是會有些緊張的。」
孟勇敢分明不信,諷刺他說:「你丈母娘家那筐裡哪有爛杏啊!」徐曉斌很認真地說:「我真的不騙你。她真的很漂亮。不信你一會自己看。」
孟勇敢陪著徐曉斌站在出口的圍欄邊,見有人舉著寫著姓名的牌子接人,隨口那麼一問:「你小姨子叫什麼名?」
「叫唱東方。」
「什麼什麼?叫什麼?」
「叫唱東方!」
「還有叫這個名字的?怎麼叫唱東方呢?為什麼不叫東方紅呢?」孟勇敢大驚小怪地胡說八道。
徐曉斌認真地解釋:「人家姓唱,不姓東。怎麼可能叫東方紅呢?」
「還有姓這個姓的?」
徐曉斌說:「別說你了,連我也是頭一次聽說這個姓呢。」這話孟勇敢不願聽了:「怎麼聽你這話這麼不順耳呢?好像我頭一次聽到這個姓是正常的,而你頭一次聽到這個姓就是不正常的呢?」徐曉斌不虛心地說:「你得承認,就文化知識水平和博覽群書方面,我是比你強…些的。」
孟勇敢更不樂聽了:「你也就是數理化比我強點,圍棋也下得比我好一點,別的方面還有許多不如我的地方呢。」
徐曉斌點頭同意,說:「你說的也沒錯,這點我同意。連孔聖人都認為,三人行,必有我師,難道我比孔聖人還強嗎?」
兩人正貧著嘴,對面又走出來一群人。按時間推箅,這些人應該是從上海飛過來的。兩人停止了說笑,伸長了脖子朝人群裡張望。
孟勇敢一眼就看到一個高個子的女子,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走在從上海來的旅客裡,顯得格外地高挑兒,高得都有點鶴立雞群了。
如果她僅僅是個子高,倒也不至於這麼顯眼,關鍵是她還很漂亮!如果她僅僅是很漂亮,也還不至於這麼醒目,關鍵是她的氣質還特別的好,特別的與眾不同。
她穿了一身甶色的運動裝,推著行李車,不似別的一般的女人,手裡稍微有點重量,不是裝得不堪重負,就是真的不堪重負。她大步流星地、非常矯健地、旁若無人地往外走著。
孟勇敢同志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這個白衣女子。他心裡什麼念頭也沒有,連大腦都是一片空白,早把那個要接的、叫唱東方的表小姨子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沒想到那&衣女子卻在他面前停了下來,笑容滿面地說:「姐夫,我姐怎麼沒來呢?」
孟勇敢吃『原得嘴都張開了,他自己還不知道,像個傻瓜似的站在人家姐夫旁邊,一動也不動。不知為什麼,他腦袋裡突然出現了《紅樓夢》裡的一句話,大概是情癡寶玉說的吧:天上掉下來個林妹妹。他轉念又一想,不對呀,她不姓林呀,她姓唱啊,她叫唱東方啊!哎呀天哪!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幾乎是順理成章的,孟勇敢在心裡頭唱起了那首響徹雲霄的歌來,」直到徐曉斌推了他一把,他還沒把那首歌唱完呢。
徐曉斌給他倆做介紹:「這是我的戰友,也是我的領導一一孟勇敢分隊長。今天他親自駕車來接你,還是『奧迪A6』呢,是政治局常委坐的車!」
唱東方笑瞇瞇地伸出手來,落落大方地說:「謝謝你,孟分隊長,謝謝你來接我。」
孟分隊長的手一碰到人家的玉手,像被電了一下似的,全身都麻了,連腦子都麻了,說話的功能都麻了,說出的話老得都掉牙了:「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唱東方「咯咯」地笑了』開玩笑地說:「這話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呀?像雷鋒叔叔說的。」
姐夫也跟著笑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雷鋒叔叔,心裡邊想:想不到這小子的眼光竟然這麼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