盂勇敢再一次回過頭來,依然是很高興的樣子:「因為我知道今天有兩個美女同行,所以很高興,因此就沒睡好。」
這次不光是許兵意外了,連開車的唱東方都別過頭來看他,不知他這話是真還是假,是實話還是玩笑話。
孟勇敢又衝唱東方笑了一下,笑得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唱東方都讓他給笑糊塗了:這是那個叫孟勇敢的人嗎?怎麼脫胎換骨般地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原來那個有些矜持、也有些拘謹的孟勇敢哪去了?怎麼換了這麼個大大咧咧、油嘴滑舌的人來了?
前邊一輛小車突然減速,唱東方一個猝不及防,一個急剎車,車裡的人都被閃了一下。
許兵在後邊大叫:「唱東方,你精力集中點!」孟勇敢馬上又跟上一句:「要不,讓我來開?」唱東方又看了他一眼,更不認識他了,說出的話都客氣起來了:「謝謝,不用,還是我來吧。」
盂勇敢笑了笑,不再說什麼。他正襟危坐地坐在前邊,搖身一變地成了這個車裡的領軍人物,連後邊的一連之長都偃旗息鼓了。孟勇敢知道,他佔領了制高點,現在車裡的局勢對他有利。但他又不能被暫時的勝利沖昏了頭腦,決不能掉以輕心。畢竟這是一場兵力和實力都很懸殊的戰役,他是孤軍奮戰,是一個人在對付兩個半人。他暫時把徐曉斌算成半個人,也就是說,他對徐曉斌還抱有希望,認為徐曉斌是可以統戰和拉攏的力量,是個拉一下就過來、推一把就過去的牆頭草似的中間力量。
車子路過翠微商場,許兵喊:「停車!在這兒停一下,我要進去買點東西。」
唱東方找地停好了車,熄了火,拔下了車鑰匙,說:「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跑下了車,急匆匆地進了商場。
孟勇敢目視著前方,並不回頭搭理後邊的徐曉斌。一直都很內疚、也很壓抑的徐曉斌,終於有機會做解釋工作了。
徐曉斌捅了孟勇敢一下,說:「哎,老弟,向毛主席保證,我事先真不知道她也去。」
孟勇敢還是不回頭看他,但還不至於不理他,孟勇敢用分明不信的口氣說:「真的假的還不都是那麼回事。」
徐曉斌有點急了,又捅了他一下,這次下手更重了,發的誓也更嚇人了:「孟勇敢,我向我故去的父親發誓,我真不知道她會來。」
這下孟勇敢有點承受不起了,只好回過頭來,表示對他故去父親的尊重。孟勇敢衝他笑了笑,說:「你這是何必呢,我信還不行嗎?」
徐曉斌更較真了,瞪著眼睛說:「你不要勉強地信,你要真信!我說的都是實話,有半句假話,不得好死!」
孟勇敢有點忌諱了,皺著眉頭說他:「越說你還越來勁了。今天我們要走山路,你少說這不吉利的廢話。」
徐曉斌也覺得不太好了,馬上說:「算我沒說,我收回。但你一定要相信我,信任我。」
孟勇敢笑了,說他:「奶奶的,你都快變成祥林嫂了!「徐曉斌在後邊歎了口氣,越發像祥林嫂了。他學著祥林嫂的話說:「唉,我只知道秋天的狼吃人,我哪裡知道冬天的狼也吃人呢?」
進了翠微商場,表妹很奇怪地問表姐:「姐,我怎麼覺得孟勇敢像變了個人似的?」
表姐見&不怪地說:「我早就警告過你吧,讓你不要掉以輕心,他是個長著三頭六臂的人,光靠好看的臉蛋是鬥不過他的。」表妹說:「是嗎?這麼說,他還挺狡猾的?」表姐看了她一眼,說:「起碼他不簡單,你要好自為之。」表妹笑了,笑得很自負:「聽你這麼一說,我的革命鬥志又高漲了好幾分。」
表姐沒大有把捤地說:」但願吧,但願你這個女獵手能鬥得過那只男狐狸。」
兩人買好東西,回到車裡,見車上兩個軍容嚴整的軍人熱得滿頭大汗。
許連長上來就訓他倆:「你倆傻呀,不會開空調哇?」徐技師大概是熱昏了頭了,競然當眾頂掩領導了:「就你聰明,沒有車鑰匙,我們開個秘空調哇。」
唱東方趕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忘了把鑰匙給你們留下了。」表姐夫沒好氣地揭露她:「什麼忘了,我看你是故意的。」沒等唱東方喊冤,許兵先不幹了:「她跟你倆無冤無仇的,她為什麼要故意熱你們?」
徐曉斌的聲音小了,但還是要說:「這誰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還有孟男敢知道。孟勇敢轉過頭來,看了唱東方一眼,意味深長地衝她笑了笑,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樣子。
唱東方像做賊心虛似的,急於轉移大家的活題,她突然問孟勇敢:「哎,你想開嗎?」
孟勇敢先是眼睛一亮,然後又很低調地問:「你們放心我開嗎?」唱東方回過頭去問後邊的兩個人:「你們放心他開叫?」許兵說:「聽說他現在開賽車都沒問題,開這種普通車就更沒問題了吧?」
孟勇敢從後視鏡上看了徐曉斌一眼,以示感謝。孟勇敢坐到了駕駛座上,雄赳赳、氣昂昂地渾身有使不完的勁的樣子。他打著了火,準備掛擋了。
唱東方調侃他:「孟師傅,餚好擋位。「孟師傅回敬她:「唱小姐,多謝提醒。」後邊的兩口子互相看了一眼,女的撇了撇嘴,男的聳了聳肩。孟勇敢大概是開過賽車了,他好像已經不能開慢車了。他把越野車開得飛快,見空就鑽,見車就超,左突右插,險情不斷,嚇得許兵在後邊叫聲不斷,最後不得不命令他停車了。許兵喊:「停車!停車!你快給我停車!」
握上方尚盤的孟勇敢怎麼可能輕易停車、輕易交權呢?他既不停車,也不放慢車速,還是撒著野往前開。
許兵見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了。她苦苦地哀求了:「孟勇敢,我求求你,你開慢點,行不行?」
孟勇敢搖著腦袋說:「開這樣的好車,不快點開,簡直丟不起那個人!」
許兵揭他的短:「你撞別人的車,就不丟人了?」孟勇敢說:「那不是有保險嗎?」許兵說:「我還沒上保險呢,你開慢點。」孟勇敢「嘿嘿」一笑,說:「你不是有公費醫療嗎?」唱東方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箅是領教孟勇敢的幽默了。
五里溝哨所現在是個夫妻哨了。所謂夫妻哨,就是一對夫妻組成一個哨所,守護著過去由幾個士兵守護的國防通信線路。一般都是二級以上的士官,帶著肖己的老婆孩子,一家三口形成一個小邊遠的單位。士官是領導,老婆是部屬,孩子是陪伴。部屬有工資,孩子有保障。這樣的小單位,一般都能緊密地團結在領導周圍,很少有內訌。再養點家禽養條狗,小小哨所裡也是人歡狗叫,其樂融融呢。這是通信部隊特有的哨所,是通信部隊的一個創舉。
進了五里溝,兩個曾經在這裡待過的男人,明顯地激動起來。徐曉斌的喘氣聲都重了。
許兵真有點吃驚了,不禁側目:「哎呀徐技師,我說你至於激動成這樣嗎?怎麼都喘成這樣了?你沒哮喘病吧?」
徐技師都顧不上搭理她,腦袋探出窗外,深情地望著外邊的一草一木,美麗的景致。外邊溫暖而清新的山風,也像是他的初戀情人,一路追著他呼呼地跑著,撫摸著他的臉頰和頭髮,令他如癡如醉,心曠神怡。
一排紅磚青瓦的房子出現在眼前,徐曉斌孩子似的叫了起來:「到了!到了!」孟勇敢更像個頑皮的孩子,按著喇叭不鬆手,車子一路瘋叫著,迫不及待地衝了過去。
三級士官林大髮帶著老婆孩子和一條叫二百五的狗,早就等候在門前了。這一家三口都是話不多的人,見了領導和戰友更不知說什麼好了。虧了二百五,替這一家人又蹦又跳又咬又叫的,算是盡了地主之誼。
許兵跟這一家三口都很熟的樣子,連二百五好像都熟悉她。二百五在她腳下轉來轉去的,一點也不見外。
林大發的老婆叫梅芬,雖然不愛說話,但手腳卻特別利索,一眨眼的工夫,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已經茶香四溢了。再一眨眼,她又端來一鍋綠豆湯。大家的綠豆湯還沒喝完,她又端上來洗得乾乾淨淨的黃瓜和西紅柿,還有一個大西瓜等著動刀子。
林大發不太好意思地說:「山裡也沒什麼好東西,這都是自己種的,絕對的綠色食品。」
唱東方吃驚地問:「是嗎,你們還會種西瓜?」林大發都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只好一個勁地點頭。許兵打了唱東方一下,說她:「你這個城裡的傻子,少說話。「林大發的兒子一聽,馬上趴在他媽的耳邊說什麼,他媽笑著直搖頭。
許兵問:「林子謙,你說什麼?」
林子謙不回答,卻讓他媽媽替他冋答。他媽開始不好意思說,但架不住兒子逼著說,只好小聲地說:「他問這個阿姨是傻子嗎?」大家都笑了起來,傻子阿姨笑得最歡。
許兵給梅芬捎來了她的體檢表,許兵說:「嫂子,你的身體太好了。衛生隊的江隊長說,你血裡的各項指標好得要命,他讓我動員你下次去獻血呢。」
梅芬當真了,馬上說:「啥時候去?」許兵說:「啥時候獻,啥時候通知你。」梅芬急忙點頭,說:「行,俺等通知。」
徐曉斌急忙給人家解釋:「別聽她胡說,她是開玩笑,你可別當真。」
梅芬笑了,林大發也笑了。林大發說:「真的,連長,連裡頭啥時候義務獻血,叫上我倆一聲,我倆都能去獻。「林子謙小聲地說:「許阿姨,我也能去獻。「許兵將林子謙拉進懷裡,一邊胡嚕他的頭,一邊問他:「林子謙,你知道我給你帶什麼來了嗎?」林子謙搖搖頭:「不知道。」
許兵從身後拿出剛從翠微商場買的禮物,遞給林子謙,讓他打開看看。
林子謙打開第一個袋子,是一套新衣服,高興得抿著小嘴笑了。又去掏第二個袋子,這次他高興得小臉漲得通紅,扭過頭去衝他媽媽喊:「是滾軸鞋!最高級的滾軸鞋!」
林大發馬上不安起來,連忙說:「買這麼貴的東西幹什麼?這要花多少錢呢?」
許兵笑了,說:「這跟給你們大人的禮物比起來,實在不算什麼。「許兵一一擺手,命令兩個部屬:「你倆去把東西搬下來。」徐曉斌和孟勇敢從車上把37寸的液晶彩電搬了下來,大紙箱上貼著總政治部配發的不干膠條。這是許兵通過個人關係,從文化工作站要來的。連裡巳經配發過了,這是她特地為這個模範哨所要的。
林大發一家都呆了,更不會說話了,連二百五都安靜下來了,一時間冷了場。
許兵開口了,問他們:「哎,你們家這是嫌太大呀,還是嫌太小?怎麼都不說話了?」
林大發喃喃地說:「太大了,連長,這也太貴了,太破費了。」許兵指著箱子上的不干膠條說:「哎,同志,看清楚了,這是總政治部獎勵的,獎勵你們這個模範夫妻哨的。你們是我們連隊的光榮,咱們全連官兵都以你們為榮!你們就舒舒服服地看大彩電吧,再接再厲再立新功吧!」
孟勇敢扯了徐曉斌一把,悄悄地對他說:「奶奶的,你老婆應該改行搞政工,應該讓她當指導員。太有鼓動性了,我都讓她鼓動得想再接再厲苒立新功了!」
徐曉斌高興地笑了,得意地說:「我老婆,不是我誇她,的確是塊金子,擱到哪兒都閃閃發光!」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分頭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