詳兵關上房門,跟在唱東方身後,好言好語地問她:「你吃飯了嗎?」
唱東方不說話,直接進了客廳,坐到沙發上,揚著頭望著站在跟前的表姐,一副有話請快講的樣子。
許兵也坐了下來,還用手抱著頭,又哼開了:「哎呀,我的頭痛死了,從來沒這麼痛過。你說,我是不是喝到假酒了?」表妹一語不發,冷眼相望。
表姐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話題開錯頭了。說什麼不好哇,非說自己喝到假酒了。眼前這個小丫頭,正喜歡那個請喝酒的人呢,怎麼可能喜歡聽這種話呢?唉!怎麼搞的?看來以後這酒,是不能再這樣喝了!再這麼喝幾回,會不會把自己給喝傻了?連個好賴話都不會說了?唉!也別繞什麼圈子了,開門見山吧,直接敲山震虎得了。
許兵放下手,坐正了身子,臉也耷下來了,一切準備就緒後,她冷不防地問:「怎麼,聽說你在跟孟勇敢談戀愛?」
唱東方也正了正身子,臉色更不好看了,一點也沒有畏懼的樣子:「怎麼,不行嗎?犯法嗎?」
許兵一愣,心想:奶奶的!我倆誰是虎呀?到底是誰在震誰呀?徐曉斌端著兩杯咖啡進來了,香味馬上瀰漫開來,緩和了客廳裡的氣氛。
徐曉斌對唱東方說:「來,先喝杯咖啡提提神,飯一會就好。「唱東方欠了欠身子,客氣道:「謝謝姐夫。」姐夫笑著說:「怎麼突然變客氣了?」表姐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這裡沒你什麼事,你出去吧!」姐夫不高興了,轉身就走,卻在心裡給別人打氣:加油!一定要頂住!不要敗在她手下!
徐曉斌出去了,坐在門邊上的許兵飛起一腳,將房門撞上。許兵說:「不是說好了,是開玩笑的嗎?」唱東方說:「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搞不好就開成真的了!」許兵問:「難道會是真的嗎?」唱東方說:「對!沒錯,是真的!」
許兵不說話了,老半天都不講話。唱東方還是年輕,還是比許兵沉不住氣。她等了她半天,見她還是不說話,就忍不住要問了:「你為什麼又不說話了?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許兵還是不說話,低著腦袋在那裡想著什麼。唱東方心想:難道能就這麼箅了嗎?沒這麼便宜的事吧?正想著,猛不丁地聽許兵問道:「東方,你能告訴我,你喜歡他什麼嗎?他什麼地方值得你喜歡呢?」
唱東方雖然比許兵沉不住氣,但在思維和口才上,卻一點也不輸給許兵。她是學法律的,將來是要當律師的。
唱東方和顏悅色地問:「姐,這也正是我想問你的。我為什麼就不能喜歡他呢?他什麼地方不值得我喜歡呢?」
許兵有些生氣了,瞪著她說:「小丫頭,你別在這兒跟我耍嘴皮子玩!這是你的終身大事,不是我的!是你要想清楚,而不是我要想清楚!」
唱東方說:「對呀,我知道這是我的終身大事,馬虎不得,所以我想得很清楚!我就是喜歡他!愛他!就是非他不嫁!怎麼?不行嗎?不可以嗎?」
許兵盯著她看了半天,才歎了口氣,說:「東方,你不要跟我置氣,這不是置氣的事兒!咱倆都冷靜冷靜,好好談談這件事。你說行嗎?」唱東方依然戒備著:「行啊,誰說不行了?」許兵又歎了口氣,顯得心事重重。唱東方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說她:「你老這麼苦大仇深地歎著氣,那就別說了!」
許兵倒要仰望著她了,心裡這個氣呀!可又不敢發火,怕把她惹急了,拍屁股走人了。當務之急是要把她先給穩住,讓她坐下來聽她說。她要聽進去了,那當然好了,可她萬一要是聽不進去呢?哎呀,頭痛啊!怎麼會這麼痛呀?那該死的「老媽紅」,難道是放了毒藥不成?還有那該死的孟勇敢,好好的,請吃的哪門子飯哪!看吃出這麼多事來!
許兵示意她坐下,慢聲細氣地說:「你別這麼大的火氣。我今天頭痛,沒力氣跟你吵。」
唱東方說:「既然你頭痛,那咱們改日再談吧。」
許兵說:「你先坐下來,既然已經談了,那就接著談吧。反正是讓我頭痛的事,什麼時候談,我什麼時候頭痛。今天索性就讓它痛去吧,痛死我箅了!」
唱東方「撲哧」一聲笑了,坐了下去,笑著說:「你用這種哀兵戰術也不行。」
許兵說:「我頭都痛成這樣了,我哪還有什麼戰術呀。咱接著談吧,剛才咱談到哪了?」
唱東方想了想,說:「你問我他到底哪好,有什麼值得我愛的。」許兵點著頭說:「對,是說到這了。是呀,我也承認,孟勇敢的確是個很不錯的男人,要不然你姐夫也不會跟他好成那樣。他是很優秀,也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很招女孩子喜歡,要不然倪雙影也不會喜歡他成那樣。但可惜的是,東方啊,你們倆不是一類人。你們倆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不大可能成為一家人的。」
唱東方很認真地問:「我倆怎麼就不可能成為一家人呢?」許兵說:「這個嘛,只能意會,不好言談,說出來就沒意思了,顯得我們很庸俗,跟小市民似的。按道理說,你倆年齡相當,又都沒有對象,我是不應該開這種玩笑的。這種玩笑對你倆來說,本來就很危險,如同玩火一樣。但就是因為你倆的差距太大了,讓淮都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才敢開這種玩笑的。你當初接受這種玩笑,何嘗不是抱著這種心態的呢?」
唱東方點頭承認:「對!是!我承認,我當初的確是這樣的。但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許兵說:「還是呀!你也承認你倆有差距吧?而且這種差距還不是一星半點。」
唱東方說:「我原來覺得不可能,並不是因為什麼差距問題。而且,我也不認為我倆有什麼差距。」
許兵問:「不是差距問題,那會是什麼問題呢?」唱東方說:「我原來渴望的愛情,是那種浪漫的、轟轟烈烈的愛情,最起碼也要一見鍾情吧?但我跟孟勇敢相識就很平淡,如果你不那麼安排我去接近他,我倆無論如何也不會走到一起的。這點,你也得承認吧?」
許兵有氣無力地點著頭,無比沉痛地說:「我承認,我承認。我這不正後悔嗎?後悔得我頭都痛。」
唱東方說:「你頭痛是因為你酒喝多了,跟這事沒有關係。」許兵瞪圓了眼睛說:「怎麼沒有關係?酒的因素是一小部分,你們的因素是一大部分。」
唱東方說:「那對不起了,我深表同情,但無能為力。」許兵說:「東方,你倆真不合適,將來真不會幸福!」唱東方盯著她問:「我倆怎麼就不合適了?你怎麼就這麼肯定我倆會不幸福呢?」
許兵說:「本來這是只能意會、不能言談的,說開了,會顯得我們特別庸俗、特別世故、特別小市民。但為了你將來的幸福,我也豁上了,庸俗就庸俗吧,世故就世故吧,小市民就小市民吧!首先,你們倆的出身不同吧?你先別撇嘴,等我說完了再撇也不晚。我們是軍人家庭,從小生活在城市;而他呢,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你倆的生活環境不同,從小養成的生活巧慣也大不相同,這沒錯吧?第二,你是本科學歷,而且以後還要繼續深造,讀研究生、讀博士生,甚至』還可能讀到博士後,是不是?而他呢?高中只上了一年半,連個高中文憑都沒有哎!到了部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考上了個大專。而且,以後很可能就要大專到死了,他不可能再有什麼正兒八經的深造機會了。當然了,他為了彌補自己,向你靠齊,還可以再去自學深造,但那種自學出來的第二第三文憑有用嗎?第三,他現在只是個分隊長,是軍隊裡級別最低的軍官,他的起點實在是太低了!以他現在的程度,很難有什麼後勁了,想青雲直上,那基本上就是做夢了!當然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但這可能性也太小了,概率太小了!而你呢,今後顯然是陽關大道由你走,你會走得更遠,飛得更高的。將來你是名律師了,他呢?弄不好就要轉業了。以他的學歷和資歷,將來年齡大了,再到地方去,會是個什麼局面難道還用我說嗎?那樣的話,你倆的差距就更大了。孟勇敢是個山東男人,他們那種孔孟之鄉的男人,講究的是男人為天,女人為地。你們倆天地是顛倒的,你說他心裡能舒服嗎?他跟你姐夫不一樣,他不能容忍女人的職務比男人的高,所以他才看不慣我,罵我是操蛋的娘們,這你是知道的吧?他內心不舒服,他能快樂、能幸福嗎?他不快樂、不幸福,你的快樂和幸福何在?東方啊,愛情是什麼呀?外國的科學家研究發現,愛情不過是人在某一個時期的精神錯亂而已,這個錯亂期也不會很長,頂多就是七八個月而已。你為了這幾個月的精神錯亂,卻要毀掉自己漫長的一生,你認為值得嗎?」唱東方笑了,笑得很輕鬆,也很隨意。
唱東方的笑容令許兵很生氣,也很失望。還用再聽她反駁什麼嗎?這丫頭的笑臉說明,表姐的良苦用心、苦口婆心,她壓根就視而不見,聽了也白聽。
彷彿為了證實許兵心裡的失望,唱東方用譏諷的口吻說:「姐,你不用說這些來嚇唬我。還科學家呢,還外國科學家呢,他們才精神錯亂呢!他們那是胡說八道,是胡言亂語!外國人研究點高科技還行,他們研究人行嗎?尤其是中國人。他們知道什麼是天長地久嗎?知道什麼是海枯石爛嗎?」
唱東方盯著表姐,等待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