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句話,掏心掏肺的。」陽洛天斜眼瞄著某人,見他臉色依舊沒有動容,「你半夜彈的那曲子真恐怖,明明是春暖花開你儂我儂的曲兒,非要彈的如喪考妣。你以後還是挑個心情好、天氣好的日子再敲琴鍵吧。」
再一瞄,小白臉還是那副死人臉。
陽洛天有些心急,忍著揍人的衝動別過身子。
「小爺願賭服輸!」
陽洛天一步一步往回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子上。難不成那小白臉還不知道自己腳受傷的事情?按理說這種高傲性格的人,一般都挺好面子的,勝之不武的事情絕對有損他們高貴的品質自尊。
對面的喬英宰擠眉弄眼,陽洛天苦著臉,如果小白臉再不發言,她可真要動用暴力了。謹遵她師父教導,世界上沒有比絕對暴力更有用的方式。
還不說話?
啞巴?
陽洛天眉頭擰成麵團,袖子下的指頭漸漸握拳。
「等等。」
陽洛天第一次覺得小白臉的聲音這麼好聽。她慢慢磨動脖子故作無知轉過頭,眨巴眨巴眼睛,「啥事?」
列衡宇起身,風衣掀開一抹優雅卓絕的弧度。
「你不是一直盼著我說話嗎?」
陽洛天:「……我聽不懂。」
「你可以留下來,以後有的是機會趕走你。」
雖然他的話刺耳點,不過陽洛天第一次由衷感激著小白臉,以後誰趕走誰,還是未知數……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那點鬼主意,故意讓莫天聽到風聲,故意把自己置於全校輿論的同情地位,故意在我面前裝瘋賣傻,不過就是為了留下來罷。還有,5千萬借債租豪宅的幼稚謊言,聽著實在有辱我智商。」
陽洛天:「……」
這個人腦子裡裝的是哪個牌子的豆渣,都精明到這種地步了?
「不過你輸就是輸,沒有公平與否。以後你我同一屋簷,各不相擾。」列衡宇看著陽洛天的眼睛,看她黑色碎光的睫毛簌簌煽動著,額前細碎劉海有些凌亂。
陽洛天第一次聽小白臉說這麼多話,每句都刺耳地要命,扎得人渾身難受。從小到大,從沒有人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有些傷人,有些淡淡的難過。
她性子野慣了,無拘無束。若不是被逼到絕境,策馬江湖的性子絕不會屈人籬下。洛白雪不瞭解自己女兒,陽光華不理解自己女兒,唯一理解自己的人已經逝去……
身處萬里之外,她驀然有些憂傷。
「小喬,咋們把東西搬回去。今晚小爺要痛痛快快睡一覺。」
陽洛天哈哈大笑,踩著傷口忍著疼痛,步步離開列衡宇的視線。
很快一場鬧劇結束,人走茶涼,陽洛天把自己鎖在被窩裡昏昏欲睡。列衡宇抬頭望著緊閉的西門,他分明看到陽洛天臨走前眼底轉瞬即逝的淡淡悲傷。
其實他早就看透這個小子的詭譎謀劃,在陽洛天說出那句「明明是春暖花開你儂我儂的曲兒,非要彈的如喪考妣」之前,列衡宇早已下定決心把他趕出去。
可這句話,似是朦朧黑暗裡一抹淡漠燭光忽然掃除他的思緒。
多少年來,這個粗魯蠻橫的小子,居然是第一個聽透他琴音的人。那支《春日·愛·協奏曲》,本來就是輕快優雅的曲調,他心有結,彈不出春風暖意的情思。
有生以來,列衡宇第一次有些淡淡的欣喜,夾雜著淡淡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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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穆幽靜的音樂廳,空蕩蕩人跡罕至。
清澈琴音徐徐流淌,燈光落在他檀棕色的髮絲上,柔柔撫摸著他俊美絕世的側臉。修長十指飛動,行雲流水般落在黑白琴鍵上,休止符落定,音樂戛然而止。
啪啪啪~
淡薄的掌聲響起,觀眾席上的白裙少女拍著手,走上舞台中央。
「真好聽,流暢婉轉。下個月的音樂匯,冠軍非你莫屬。」少女嗓音輕輕柔柔,瓊玉碎裂般動人。
列衡宇長睫微動,修長食指慢慢劃過黑白琴鍵,一個音都沒有響動,「這首曲子,彈的很好嗎?」
宋薈喬笑容微滯,似乎想要微笑,想要習慣性地動動唇角。隨即不著痕跡別過臉,輕聲笑道:「當然好聽了,春日愛戀曲,春光明媚時節裡的愛戀,春風拂面彷彿靈魂都在顫動呢。宇,你的音樂才華獨一無二。」
宋薈喬如同一個音樂點評人,每個字符都盡善盡美。
列衡宇卻忽然記起陽洛天的話——明明是春暖花開你儂我儂的曲兒,非要彈的如喪考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