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有那麼一瞬間,陽洛天以為自己回到了八年前的A市。
同樣的爆炸聲,同樣刺痛的心臟。
腦海裡昏昏沉沉,巨大的衝擊力將兩人撞開,馬路邊是碎石與野草交雜在一起的斜坡,她感覺自己不斷地翻滾著翻滾著,胸口悶沉,思緒混亂。後腦勺被人用手掌保護著,天旋地轉間從碎石雜草堆裡碾過去……
直到有溫熱的液體落在臉上,濃郁的血腥味慢慢充斥鼻翼,她才緩緩睜開眼。
眼前是寬闊的胸膛,他用結實的肩膀,死死護住懷裡的人,替她擋住爆炸的衝擊、紛亂的碎石……
臉上溫熱一片,她怔怔扯出手掌一抹,白皙掌心觸目驚心的一片血紅。
那一刻,幾乎忘記了呼吸,眼前一片空白。一切好像是虛幻的夢,不久前他們還牽著手走過青蔥草地,不久前他還鎮定談著訂婚事宜……
血,列衡宇的血……
陽洛天緩慢地、小心翼翼從他懷裡離開,踉蹌著跪倒在他身邊。
深藍色風衣破破爛爛,有燒焦的痕跡,有碎石穿透的痕跡,有滾滾而出的鮮血滲透布料,烏黑鮮紅一片,刺痛了陽洛天的雙眼。他原本俊美無暇的臉此刻已經是血跡斑斑,眼睛合上,似乎永遠不會睜開似的……
唯有那微微、淡淡、幾不可聞的脖動脈跳動,昭示著他尚還在生死邊緣游離。
「小白……你醒醒,醒醒……」陽洛天啞著嗓子,不斷地呼喚他,渴望看到他深藍如海的眸子,然而他就這樣躺著,死寂地毫無聲息,那種前所未有的恐懼狂風暴雨般衝擊著陽洛天的心神。
陽洛天使勁咬著自己顫抖的嘴唇,將眼淚逼回眼眶,強忍住心頭針尖似的劇痛。
用最輕的手勁,將他四肢舒展開來。胸膛口血液異樣密集,陽洛天忍著眼淚仔細一看,白色的骨頭,鮮紅的血肉……原來他胸前的肋骨斷了一根,斷裂的骨頭直接刺破皮膚,生生血淋淋地露在外面。
她被保護著安然無恙,他骨斷血流昏迷不醒。
「白癡,列衡宇你就是個白癡……」滾燙的眼淚落下,陽洛天死死咬著嘴唇。伸手扯開布料,將列衡宇身上幾大動脈裹住,至少不會流太多血液。
她不敢妄自搬動他的身體,沒有擔架,沒有藥,沒有人手……
那一刻,她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弱小不堪,連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她一直以為,她的小白無所不能,像神一樣護著、愛著自己,她在保護傘下肆意無畏地活著,以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現在才知道,原來神也有流淌血液冰涼軀體的時候,神也有可能生病、受傷、甚至是死去……
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陽洛天耳朵一動,趕緊起身查看。
誰知看到的卻是蘇霸天蒼老陰森的一張臉,呼救聲卡在喉嚨裡。
陽洛天忙不迭蹲下身子,喘著粗氣,藉著雜草堆藏住自己。蘇霸天出現在這裡,她已經明白了事故的緣由。
陽洛天保持著最後一點理智,從懷裡取出尚還能用的手機,指尖在屏幕上飛舞流動。幾秒種後將手機輕放在昏死過去的列衡宇身邊。
絕對的恐懼下是絕對的冷靜,陽洛天換了個人似的,冷著一雙眼眸,腦海裡精明地推理,跑車爆炸聲音巨大,詹姆士他們應該察覺得到異樣,估計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現在,最終要的是拖延時間。
蘇霸天已經逐步逼了過來……